巨罩之上,無數的符篆閃起光芒。
不同和符篆組成了不同的陣,每道陣中都有一道淡淡的光芒射出,當所有的光芒都集中在那十身上時,那十全身顫抖。他掙扎着想要逃離,但最終卻被壓倒在地。
他半跪在地,面色蒼白,不住喘息。
中年男人笑着向前:“聽說你道術很厲害?我很好奇——在這種真正道家巨力面前,你有何感想?”
那十掙扎着擡起頭,恨恨看着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更加得意了,又向前幾步:“說到底,你只不過是個孩子,孩子是永遠也鬥不過大人……”
就在這時,那十的眼中閃過一抹狡黠的光。
呼吸之間,內力依着某種路線運轉,符篆賴以發揮力量的天地之氣就突然生變,於是,所有的符篆都失去了力量。
那十的半跪姿態極利於發力,他猛地蹬地向前,掌心帶着一道寒氣凜冽的冰霜,直接打在中年男人心口。
中年男人發出慘叫,一路噴着鮮血飛了出去,摔在地上。他全身顫抖,四肢痙攣,臉色蒼白無比。
他的胸膛處凝結了大片的霜花,冰寒之氣遊走在他胸膛之中,漸漸開始封凍他的心臟。
“再見!”那十大笑一聲,一掠而去。
所有人都沒預料到事情的發展竟然會是這種走向。
兩位重甲人疾奔到中年男人身邊,看着顫抖中的他,卻不知應該如何救。
此時,有人大袖飄飄,飛掠過長空。
那十回頭,充滿鄙夷地掃了追來的無涯子一眼後,全力運轉飛騰術向前而去。
“那將軍,你走不了了。”無涯子沉聲說。
又有一道身影飛掠而來,落入了院中,幾步來到中年男人身邊,驚訝地看着他胸口的冰霜,然後俯下身來,擡手以一道道熱流溫暖中年男人的胸膛,融化那些霜花。
那是無涯子的愛徒,觀復子。
此時的他,凝視着中年男人的胸口,情不自禁地暗自驚訝:他入天一觀纔多久?怎麼能將凝霜術練到這種地步?
空中,無涯子大袖招搖而來,擡手一掃,一道狂風吹拂,那十身周的氣流發生變化,使他身體失去了平衡。
本來,他還可以借飛騰術之力再掠空數米,可現在一下失去了空氣的託扶,人便從空中墜了下來。
他張手一抓,下方一扇門上立時生出數道藤蔓,將他凌空纏住,輕輕放到地面。
無涯子一時驚訝,身子向下疾掠,如大鳥掠空,向着那十掠來。
那十吐出一口污血後,力運全身,突然一躍而起,右手食指與中指併攏爲戟指,內氣運轉之間,在體內模擬出劍指符的力量,運於指尖。
一指刺出,如同利劍破空,嗤地一響。
無涯子目光再變,但隨即冷笑,張手向着那十的雙指抓去。
他一把抓住了那十的雙指,身子一轉之間,帶動那十一起落到地上,另一隻手默默運起搬運術,擡手一翻,將那十搬運起來,重重砸在地上。
那十吐出一口血,盯着無涯子,目光如劍。
旁邊一扇門上,瞬間生出幾十條藤蔓,如同道道鎖鏈,一下將無涯子死死纏住。
“這是魔法?”無涯子問。
那十不答,擡起左手,運起劍指符,向着無涯子心口刺去。
一道道烈焰自無涯子周身涌起,瞬間燒斷了所有的藤蔓。他擡起另一隻手,再度將那十的雙指牢牢抓在手中。
“如此年輕,如此實力,實是天縱奇才。”無涯子盯着那十,情不自禁地感嘆。
那十右腳揚起,兇狠地踢向無涯子的雙腿之間。
無涯子不動,任他一腳踢實。
砰地一響中,那十猛地撤腳。他驚愕地看着無涯子,問:“鐵巖符用在了褲襠裡?”
“不是鐵巖符。”無涯子一笑,“是劍指符。”
“你個老變態!”那十這時才感覺腳面疼痛,低頭一看,腳面上竟然已經被刺出一個血洞,不由大罵。
無涯子笑容燦爛:“沒想到你這麼好騙,我原來以爲還要費一些周折。”
“你個無恥的叛徒!”那十怒罵。
“叛徒就是無恥?”無涯子搖頭,“若是如此,你們這些背叛帝國的人,豈不都是無恥之徒?”
“武凌給了你什麼好處?”那十問。
“我之所以願意幫助柏萊德推行改革,是因爲我覺得帝國是應該做出一些改變了。”無涯子說,“但我之所以又轉投武凌,是因爲他們又將汐音拉了進來。如此一來,改革一旦成功,道魔兩家都成了功臣,豈不成了分庭抗禮之勢?這對道門就並沒有好處,反而有害。他們太不懂真正的用人之術,但武凌懂。”
“他答應幫你打壓魔法工會?”那十問。
“真是個聰明的小子。”無涯子不由感嘆,“那十,如果你願意歸於貧道門下,貧道保證,大元帥會對你從前所做一切,既往不咎。”
那十一怔,隨即流露出猶豫的神情。
“這次絕不騙你。”無涯子認真地說。
“行。”那十想了半天后點頭:“那您鬆手,我現在就磕頭拜師!”
無涯子倒被他弄得一怔。
“師父先鬆手,徒弟好給您磕頭啊。”那十認真地說。
無涯子笑了,輕輕鬆開兩手。
他本以爲那十會驟然發難,因此做好了準備,沒想到那十竟然真的恭恭敬敬地跪了下去,衝他說:“師父,弟子的一身本事以道術居多,本來就是道門的人,只是天一觀的人對弟子都不好,弟子沒辦法,這才反出天一觀,爲求活路,加入了反叛軍。可弟子心裡,其實還是極嚮往大道至理的。師父您是宮廷真人之一,弟子拜在您的門下,自然有說不盡的好處,要是早有這機會,誰去加入什麼反叛軍啊!”
無涯子怔怔看着那十,一時不知說什麼好。
“師父在上,請受弟子一拜!”那十一邊說,一邊認真地拜了下去。
他真的……
無涯子驚訝地看着那十連給自己磕了三個響頭,然後叩首在地,伏地不起。
“你真的……”他情不自禁地問。
“弟子誠心誠意拜您爲師,一生願將師父視爲生父,不敢背叛!”那十伏地高聲說。
無涯子心情一時激盪。
那十無疑是一株極好的苗子——不,應該說是難得的天才。
若能將這樣的天才少年收入門下,只要稍稍加以培養,就可成造就出絕代無雙的道門強者。
到了那時,自己的地位只怕會因徒而貴,凌駕於其他三位真人之上。
那是何等榮光?
無涯子一時心動,一時心喜,緩步向前,說:“好,爲師認下你這個弟子了。起來吧。”
“弟子先前做事有差,言語不敬,心中慚愧,不敢起身。”那十顫抖着說。
他的聲音中帶了幾許哭腔,真像一個做錯了事,怕大人責罰的孩子。
無涯子笑了。
說到底,他也不過是一個還不足十八歲的孩子,依帝國法律,還不算是成年人。
雖然他呼風喚雨,能滿嘴講大道理,但心性終還是孩子心性。
無涯子搖頭向前,俯下身伸手去攙扶,說:“傻孩子,錯了不怕,改了就……”
但不等他說完,那十突然挺身而起!
跪地的姿態,正便於他雙手雙腿一起發力,四肢齊用力之下,他的內力轟然爆發,全身之力集於頭頂,藉着擡頭之勢猛地向上撞擊!
頭爲鐵錘,勢如流星,無涯子猝不及防下被撞個正着。
疊勁爆發,巨大的力量在一瞬間將這位道門真人撞得高高飛起十幾米,才墜落地上,將地面也砸出一個大坑來!
“真人!”殺手們一時驚慌。
觀復子也一時大驚,急忙飛掠過去。
那十身子搖晃,踉蹌向後,想要運力趁機逃走,但眼前一陣發黑,卻跌坐在了地上。
方纔一擊,他以頭爲錘,雖然殺傷力巨大,但殺敵一千,也是自損八百——他爆發內力於頭部,自己的大腦先受了巨力衝擊,此時幾乎就要昏死過去。
他張口,噴出一口鮮血,想再起身,卻已無力。
他望着對面冷笑,低聲說:“死前拉了一位宮廷真人陪葬……也算值了吧。”
殺手們驚愕地看着那十,完全不敢相信。
己方有三位八階強者,由一位超八階的准將帶隊,更有九階真人與八階道尊埋伏在側,只爲對付這區區一介少年,竟然還損兵折將!
這是什麼樣的少年?
他還是人嗎?
簡直是一架行走的兇器!
那兩位八階強者,此時遠遠看着那十,只感覺到不可思議。
就在這時,無涯子卻在觀復子的攙扶下,再度站了起來。
那十瞪大了眼睛。
他發現無涯子的臉色雖然蒼白,但卻不是因爲受傷,而是因爲羞憤。
九階強者不愧至強之名,在最關鍵的時刻,無涯子竟然來得及做出防禦動作,以雙臂交疊護於胸前,擋下了這一擊。
而那十這一擊,竟然將他一對鐵臂撞得支離破碎,此時兩截殘臂吊在大臂之上,隨風而動,看上去慘烈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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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涯子眼裡噴着怒火,憤怒大罵:“小畜牲!竟然敢戲弄我!?”
他一肩膀撞開了觀復子,向着那十疾衝而來,大吼着:“我殺了你!”
那十眼前金星亂冒,咬牙想要站起,但卻全身無力,又跌回地上。
這就要死了?
他看着越衝越近的無涯子,突然笑了。
“什麼真人,我看,應該叫真不是人。”他笑着說。
人生不足二十載。
但一番作爲,遠超不知多少活滿百歲的世人。
這也就夠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