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鬍子一臉不以爲然:“從前都是直接做。”
醫生說:“所以纔出了那麼多問題,所以上面纔派了我來,讓你改做副手。”
大鬍子不高興地哼了一聲,沒再堅持。
那十聽的一陣毛骨悚然。
原來大鬍子是過去的改造師,看來改造時相當率性而爲,連機械契合度也不測。
改造成功與否,直接與機械契合度有關。不同的契合度,有不同的改造方法,不管數據而任性胡來,倒黴的是受改造者。
好在自己來的時機正確,已經有靠譜的人接手。
那十覺得自己很幸運。
醫生啓動了機器的某種功能,那十感覺背後一陣刺疼。
“不用怕。”醫生說,“測試針刺入肌肉而已。”
那十點頭,但還是開始冒汗。
醫生盯着儀表,面色凝重,最後搖頭:“給他解開。”
“什麼意思?”大鬍子與那十幾乎同時發問。
“罕見的機械契合度爲零者。”醫生說。
“零?”大鬍子一怔,隨即嘆了口氣:“這麼倒黴的孩子,倒是第一次遇上。可惜。”
年輕的工人急忙上前,解開那十身上的皮帶。
“會不會出錯?”那十怔怔地看着醫生。
機械契合度爲零,便代表着無法改造。
他努力四年,爲了改造不惜借高利貸,卻竟然是這樣的結果。
他無法接受。
醫生皺眉:“我有十年執業經驗,怎麼會錯?”
他轉過身低聲嘟囔:“本想來個開門大吉,不想這麼晦氣!”
那十怔怔地下了那機器,木然走向門外,穿過那休息室。
“這麼快就出來了?”
“沒接受改造?”
人們議論紛紛。
那個老者站了起來,冷笑着迎上去擋住了那十的路:“小子,失魂落魄的要去哪裡?先前不是挺猖狂的嗎?”
那十擡頭看了他一眼,眼神茫然。
老者揪住那十的領子,怒吼道:“現在怎麼這麼老實了?以爲裝孫子老子就能放過你嗎?”
那十聽到有人在說話,但聽不清是什麼。
他的腦子裡一片混亂,耳邊嗡嗡亂響。
醫生的出現讓老者放過了他,喜滋滋地跟着醫生去了改造室。休息室裡的人們用幸災樂禍的目光看着他,說着一些嘲諷的話。
但他聽不到。
他走出休息室,來到前堂櫃檯,機械般地遞上了收據。前臺收款員不快地嘀咕了些什麼,然後將五沓錢推了出來。那十看着那錢,終於緩過神來。
“我交的是十萬。”他說。
“你不能接受改造不是我們的問題。”收款員不耐煩地說,“而且機械契合度檢測也是要收費的。”
那十看着那五萬,呆呆不動。
“怎麼,想鬧事?”收款員冷笑着按了鈴,不片刻,就有兩個走路咚咚作響的保安走了過來。
兩人都接受過改造,四肢是精壯結實的機械,如同兩輛能橫掃一切的坦克。
那十呆呆地看着他們那象徵着強大戰力的胳膊,抱着那五沓帝元離開了改造廠。
站在門外,他一陣恍惚,一屁股坐在地上。
機械契合度爲零?
怎麼會是這樣?
四年的努力,到頭竟然只是一場空嗎?
一時間,淚水模糊了他的雙眼,他坐在那裡哭了起來。
有幾個人經過,瞥見他懷裡的錢,雙見他只是個哭哭啼啼的少年,立時動了貪念,過來伸手欲搶。
“幹什麼!?”那十惡狠狠地吼着,抱緊了錢。
“混帳東西,老實給我們就好!”幾個人大叫着,要將那十按倒在地。
少年暴叫着跳起,拳頭狠狠砸在一人臉上,直接將那人的鼻子砸塌,再一腳踢在另一人褲部,踢得那人發出尖叫,吐着白沫倒在地上。
另外兩人向少年揮起拳頭,少年被打得鼻血長流,嘴脣開裂,但卻以更兇猛的氣勢反攻,將兩人打翻在地。
抹了把臉上的血,那十快速將那五沓帝元塞入口袋,丟下倒地哀嚎翻滾的四人,飛奔而去。
機械契合度爲零,這打擊太強烈,幾乎讓少年垮掉。
但終沒有垮掉。
人生未至於走到絕路,便還有無數種可能。日子也還要過,只要肯努力,也許用別的方法也能出人頭地,讓妹妹過上更好的生活。
眼前還有一件當務之急,就是那五萬帝元的高利貸。
所以沒時間去嘆息與抱怨,先要解決這件事。
那十一路飛奔,來到鐵渣街上那一處深巷,進入那間屋子。
面癱臉從櫃檯裡轉過頭,略有些驚訝:“怎麼,還要借錢?”
“不,我是來還錢的。”那十走到臺前,將五沓帝元掏出遞上。
面癱臉仔細點過驗明不是假鈔後,忍不住說:“你這樣講信用的客人,倒是少見。”
“利息是多少?”那十問,“我可能會晚點送過來。”
面癱臉看着他,沉聲說:“客人,契約上寫得明白,借期一個月,連本帶利,十萬帝元。”
那十愕然:“可是……這錢我借了還不到一天……”
“那是你的問題。”面癱臉說,“至於我,只看契約。”
“開什麼玩笑!”那十氣憤地踢了櫃檯一腳。
面癱臉的眼神變得更爲冷漠。
“好吧。”那十說,“一會兒我就送來三千帝元,算是利息。不到一天時間,你平空入賬三千元,已經很合算了吧?”
“看來,你對葛雷先生的座右銘有所誤會。”面癱臉冷冷說着,按響一個鈴。
偏門打開,一個大漢走了進來。
他同樣是改造人,胳膊粗壯,噴着蒸汽白煙。
那十向着門口衝去,但被他一巴掌推倒在地,然後反剪胳膊提了起來。
“你們想幹什麼?”那十大叫。
“帶去刑罰間。”面癱臉說。
大漢提着那十一路向內走,進入地下室。
地下室有十幾個平方大,裡沒有其他傢俱,只是牆壁上方有個神龕,裡面有一個盤坐的神像。
大漢將那十丟在地上,轉身出去,鎖上了門。
櫃檯後,面癱臉自語着:“總有這樣的人,以爲自己可以隨便違約。哼,吃些苦頭,他們就知道應該如何面對葛雷先生的賬了。”
大漢這時回到臺前,站了一會兒後,問:“刑罰間,真的那麼可怕?”
“你想試試?”面癱臉問。
大漢粗壯的機械臂猛地發力,擺出一個勇武的造型,臂上便一陣蒸汽亂噴。
他因過度炫耀武力,用力過度而憋紅了臉,點了點頭:“我更厲害。想試。”
“最好不要。”面癱臉搖頭,“因爲那種刑罰與你的體格無關。”
他指着腦袋說:“它是折磨你的靈魂。”
大漢一時愕然,不大明白。
地下室中,那十用力捶打鐵門,無人迴應。
他只能靠牆坐下。
接下來怎麼辦?
不然就假意答應還錢,然後帶着妹妹逃離鐵渣街吧。
他一邊想,一邊情不自禁地望向牆上神龕中的神像,然後突然覺得那神像似乎在看他。
他感覺一陣毛骨悚然。
他看到神像原本閉着的眼睛緩緩睜開,一道凌厲的目光鎖定自己,然後,自己的身體就變得僵硬而不聽使喚。
彷彿自己的靈魂已經離體,再控制不了身體。
他想大叫,但叫不出聲。
一時,冷汗打溼了衣衫。
神像靜靜地看着他,許久之後,竟然站了起來,跳下神龕,一步步走到他面前。
那十感覺無比恐懼,瞪大眼睛盯着神像。
人與神像對視了很久後,神像眼中突然放出強烈無比的白光,那十感覺那光如劍一般,一點點刺入自己的眼中,一時痛徹心扉。
他想大叫,卻叫不出聲。
他想掙扎,卻動彈不得。
那如劍的光刺進了他的眼中,又刺入了他的腦海。他感覺頭痛欲裂,終於昏死過去。
許久之後,他醒了過來,發現自己置身於一片白色之中。
上無天,下無地。
一聲厲喝,震動天地,接着,那白色世界之中有無數黑點生出,快速地流動。他愕然而視,漸漸發現那些黑點並不是蟲子或什麼魔怪,而是一個個文字。
上方有轟鳴傳來,他擡頭望去,只見天空中有無數黑字集中一處,凝聚成幾個大字。
“武道總述?”他情不自禁地跟着唸了出來。
隨着話音落,那四個大字突然一震,然後便化成文字的暗流,向他狂涌過來,不由分說地衝入他的腦中!
一時間,那無邊白色世界中無數的黑色文字,全都匯聚成流,涌入他腦海,他痛苦地大叫着,倒地掙扎,終於再度昏死過去。
許久之後,他猛地醒來,驚恐爬起,望向四周。
置身處還是那地下室。
神龕中,那神像仍在盤膝而坐。
它沒睜眼。
所有這一切,似乎只是一場夢。
但那十知道,這並不是夢。
因爲此時他的腦海中,已經多了一些東西。
是知識。
是關於很久很久已前便已經失傳的古武道的知識。
“武道總述”的所有文字,此時都已經印入了他腦海之中,化成他記憶的一部分。他略一動念,便能想起裡面所有的記載、所有的細節。
他一時怔住,情不自禁地開始回憶。
武者,天地間至強存在。
納天地之氣而入丹田,煉丹田而爲氣海,復結丹。
氣海之中,內丹之內,是內氣。
人體受生物體侷限所限,再強亦有盡頭。但內氣之強,沒有盡頭。
武者練氣以爲用,便可翻江倒海,隻手滅殺萬千生靈,一拳轟碎高大山峰。
甚至,可以破碎虛空,入茫茫宇宙大世界,追尋大道真諦,踏遍無窮文明世界!
那十全身顫抖,不敢相信。
他看着那神像,總覺得一切是一場夢,但那關於古武道的清晰記憶,卻讓他不敢相信這一切只是夢。
於是他依着武道總述中的記載,開始站定一樁。
雙足平行開立,略寬於肩。
雙膝微蹲,身體正直,微微下沉。
閉目微垂首,雙掌虛按於小腹丹田處,兩手拇指與食指相觸,形成一個倒三角形。
緩緩吸氣,吸氣時,擴胸而收腹,意想天地之氣自三角形中吸入丹田,填充其中。
剎那間,那十打了個哆嗦。
只是吸了一口氣,他便感覺到丹田生熱,感覺到有什麼力量流進了小腹!
他的眼睛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