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的人可以看到這裡的天象變化，但身處其中的人，卻看不到遠方。
在那十看來，周圍的世界已經完全變化，化成了詭異的混沌與那些重疊的幻象，以及如神般激戰的兩大巨人，和巨人背後的城市與眼睛。
他看得呆住。
就在這時，兩大巨人同時爆發出驚人的力量，再度對撞在一起。
可怕的衝擊力，讓神殿旋轉飛舞，撞進一個又一個不知名的空間中，在種種幻象之間來回穿梭，最後重重砸在地上。
那十直接昏死過去。
不知多久之後，他慢慢醒了過來，然後發現神殿已經傾倒。
他急忙解除那些使自己與神座緊密相連的束縛，然後飛了起來，四下尋找肖婷。
“小婷！”他擔心地大叫着，終於在一個角落裡找到撞得滿臉是血的肖婷。
他心疼得不得了，急忙用內氣幫她醫治。
但他立刻感應到了一道道奇怪的力量，那些力量正在肖婷體內作亂，破壞着她的身體，也破壞着她的三大力量體系。
對這種力量，他無能爲力，因爲那既不是傳統的內氣，也不是三重宇宙的力量，更不是彭澤爾的綜合體系或是幽能。
那是什麼？他不知道。
他抱着肖婷，眼看她的傷勢不斷加重，卻無法可想，一時悲痛不已。
“別怕。”他輕聲對肖婷說，“我會帶你回去，我會治好你！”
肖婷已經昏迷，當然聽不到這些話。那十說這些，其實只是在安慰自己。
他抱着肖婷回到神座前，再度坐到神座上，想讓神殿重新立起，但卻發現神殿已經與他徹底斷開了聯繫。
彷彿神殿已經失去了全部的力量，變成了一座普通的房子。
他環顧四周，看到大大小小裂縫，已經遍佈整個房間。
神殿失去了力量，這些房間就不能再度重新組合，他只能靠自己的力量尋找出路，用控物術打開一個個房間牆壁，費了許多時間，才從神殿中逃了出來。
擡頭望向外面，看到的是一片荒蕪大地，許多地方都冒着火光與煙氣，視線所及只有一兩公里遠的範圍，再遠處有些什麼，完全看不到。
這是哪裡？
難道這裡就是月影湖？
它已經在兩大巨人的戰鬥中，被毀壞成這副樣子了？
那十辨不清東西南北，於是用望氣術望出去，但只見到處都是繚亂的線，四方並無不同。
他直接飛到高天上，但火光與煙氣包圍下，仍是什麼也看不到。
他焦急四望，卻找不到出路。
高天中，有一雙眼睛在觀察着他，目光中帶着幾分好奇。那十隱約有所感，猛地擡頭望去，那眼睛想要退開，但終慢了一步。
“別走！”那十大叫。
本來要隱去的眼睛再度變得清晰起來，慢慢向下，彷彿在湊近了看那十。
那是一雙如同兩顆星球般的眼睛，巨大無比，離那十不知有多遠。
“不論你是誰，求你救救她吧！”那十舉起了懷裡的肖婷。
“她傷得不重。”有聲音響起，在那十的腦中迴盪，平和，沒有感情，也聽不出是男是女，是年老還是年輕。
“可我救不了她。”那十說，“我不知道在傷害她的是怎樣的力量，救你幫我驅散這種力量，剩下的事我自己來就好！”
“你們怎麼能來到這裡？”眼睛看着他，有聲音響於他腦海之中。
“這裡難道不是我們的完美世界？”那十問。
眼睛左右移動，那巨大的存在似乎是在搖頭。
“那這是哪裡？”那十試探着問。
“神的領域。”聲音回答。
“神聖世界？”那十驚愕萬分。
聲音沒有回答，眼睛盯住了肖婷，剎那間，肖婷體內那股肆虐的力量消散，那十感應到肖婷的變化，一陣欣喜，急忙運轉內氣，醫治她的傷。
“你的力量很有意思。”聲音再度響起，“很雜亂。爲什麼會有這麼雜亂的力量？選一種最好的使用不就很好？下層的人，果然都很愚蠢。”
“不是我們愚蠢。”那十一邊醫治肖婷一邊說，“是我們沒有選擇。”
“爲什麼沒有選擇？”聲音好奇地問。
“因爲你們這些上層，死死壓住了一切。”那十說，“不論是力量還是科技，都不允許我們向前進步。你們害怕我們變得強大，所以就限制我們的進步。我們只能在摸索中自己尋找種種可能，所以，就形成了這樣雜亂的體系。”
“真是有趣。”聲音說，“我是第一次和下層世界的人說話。”
“你到底是誰？”那十擡頭看着那雙眼睛問，“難道神聖世界的人，都長得這麼巨大？”
眼睛眯了起來，聲音在那十的腦子裡迴盪，是笑聲。
“你的精神世界也很有意思。”聲音說，“竟然有兩個世界，其中一個死死地限制着另一個。”
“那是一個敵對的強者，將他的精神力量留在了我的精神世界裡。”那十說。
“他很強大？”聲音問。
“分與誰相比。”那十如實回答，“與我相比強大得不得了，與您相比……就什麼也不是了。”
聲音又笑，很是開心。
然後那雙眼睛消失不見，接着，從煙氣中走出了一個模樣似乎只有十來歲的小女孩。
那十驚愕地看着這行走在空中的女孩，驚得說不出話來。
“這就是我。”女孩對他說。
她又指了指天上：“那裡的，是我的神軀。”
那十心頭劇震。
“你是神？”他問。
“是的。”女孩點頭，然後又猶豫。
“媽媽說，我們也只是人。只是更強大而已。”她說，“可爸爸說，相比於下層世界的存在，我們就是神。這稱號我們當之無愧，根本用不着謙虛。”
那十小心地問：“如果這裡就是神聖世界……怎麼會這麼荒涼？”
“因爲這裡是戰場呀。”女孩笑着說。
“神之間也有戰爭？”那十問。
“有的。”女孩點頭，“紛爭沒有辦法解決的時候，就只能靠戰爭來解決。戰爭是很有趣的，所以我纔會偷偷跑來看。”
那十無言以對。
戰爭有趣？
這話說得未免殘忍。
但他轉念一想：如果戰爭中沒有死亡，沒有毀滅，沒有任何對這世界的破壞，那麼倒也算是有趣吧。
電子遊戲裡的戰爭，不就是這樣的戰爭？不就很是有趣？
還有那些戰爭電影和電視劇，不也很有趣？
他心頭突然因爲這想法而一凜——難道說我們其實只是生存在虛擬世界中的人，神聖世界纔是真正的世界？我們只是影像，只是程序？
“你的思緒很亂。”女孩看着他說，“你是怎麼了？”
“我想到了一些可怕的事。”那十顫聲說，“你能不能告訴我——我們這些下層世界的人，是不是真實的存在？還是說……只是你們使用某種手段創造出來的……虛幻？”
女孩驚愕地看着他，半晌後笑了起來：“你在說什麼？”
那十鬆了口氣。
還好還好，我們是真正的存在，不是一關機就會被從內存裡清空的程序……
“你們的戰爭，由誰來打？”那十這時想到了這個問題。
“當然是能源生物啊。”女孩說。
“能源生物？”那十一臉好奇，指了指天空：“我剛纔看到兩個巨人在戰鬥，那就是你所說的能源生物？”
女孩點了點頭，正要接着說，突然驚訝地回頭，然後一臉擔憂地說：“糟了，我爸爸來了！他不讓我到戰場裡來亂看的，被他知道我就慘了！我走了，你自己小心。”
她向後退，身形變淡，好像將要消失。
“別走啊！”那十急忙向她伸手，但卻根本碰觸不到她。
女孩一拍腦袋：“對了，你是下層世界的人，是因爲戰爭被意外捲進時空亂流，才被傳送到這裡的倒黴蛋。我得送你回去才行。”
她一笑，張開十指在空中虛點，無數個小小的圖陣就在她指點的虛空中生成，某種巨大的力量場一下將那十籠罩了起來。
女孩看着那十，忍不住說：“你的精神世界……不行，我這人有強迫症，不把它規整好，總覺得心裡不舒服……”
那十還有好多事想問她，但突然間腦海之中一片空白。
他沉浸在這種思維的混沌之中，不知過了多久，才突然回過神來，然後發現自己正坐在一株巨大的樹下。
那是他的精神世界，是他的一瞬永恆。
許多黑色的櫃子，如同樹木一般林立在巨樹周圍。那是殺神飛彈的資料櫃。
他終於又進入了自己的精神世界，終於擺脫了蒼英無盡星光世界的控制。
那十長出了一口氣，然後才意識到自己仍沒擺脫危險，急忙從精神世界中醒來。
他發現自己靠着一面牆坐在一條街上，懷裡抱着肖婷。
他擡頭，看着面前那陌生的城市。
城市的街道很寬敞，寬敞得有些不像話，能讓至少二十輛大卡車並排走，彼此還能保持着安全距離。
城市裡沒有房子，只有無數林立的方形“煙囪”。那些“煙囪”極高極高，佔地面積卻只有三四十平方米，直捅到了雲層之中，許多完全隱沒於雲中。
它們密集地立在這城裡，因爲高大而顯得纖細，讓那十有種錯覺——自己是一隻小小的蟲子，落到了某個巨人的頭皮上，那些高大的“煙囪”，就是巨人密集的頭髮。
這時，肖婷慢慢地醒了過來，睜開眼睛看到這奇怪的城市，發出一聲驚呼：“這是什麼地方？”
那十不知如何回答。
就在這時，有一艘黑色的艦艇緩緩從他們頭頂上方“煙囪”之林的空隙中飛過。
那十心頭一震，低聲說：“怕是……超凡世界！”
肖婷一臉震驚，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