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純覺得今天一天跑的步比前三十年的總和還要多。累癱了,雙腿灌鉛,沉重。實際上也不需要再跑了,無路可走,前後左右,追兵圍得嚴嚴實實,屬於她的安全空間只有一幢民房——靠着楊斌用手榴彈炸開大門的一幢兩層樓高的樓房。
“投降吧,龍夫人,我們優待俘虜,只要你護送我們到安全地方,保證不碰你一根毛髮。否則我們把整座樓房一起炸掉。”
武裝分子在樓外放肆地叫囂着。
楊斌躲在二樓窗口邊,小心翼翼藉助一塊鏡片查看敵情,回頭時看見驚恐狀的楊純,安慰她道:“夫人快蹲下,別聽他們的心理戰。放心,老莫在樓頂呼叫直升機,援軍很快到來。”
楊純髮絲散亂,麻木地蹲在牆角,眼神充滿絕望之色。援軍?恐怕等不及了,逃難路上,保衛人員一個接一個倒下,到現在包括她在內僅餘6人,彈藥告急,距離滅亡或許一線之差。
我真不該來這裡......佛祖,救救你虔誠的弟子吧......
懺悔,祈禱。
佛祖睡着了。兩顆從窗口飛進來冒着青煙的手雷就是明證。
咳咳咳——煙霧又辣又嗆。
催淚瓦斯。報應不爽。武裝分子從犧牲的保鏢身上撿獲特種手雷,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楊斌飛快撿起手雷甩回去,儘管如此,房內仍然深受污染,衆人咳得上氣不接下氣,眼淚成河。
“嘭!”物體撞擊聲,一樓。敵人趁亂髮動進攻,撞開雜物頂住的大門。
噠噠噠!
兩把衝鋒槍輪流封鎖上樓的樓道,無所謂瞄準,子彈如蝗蟲撞在牆體上反彈亂飛,碰到誰誰倒黴。終於,“啊”一聲慘叫,顯然有武裝分子中了流彈,生死未卜。流彈未能阻止武裝分子的腳步,反擊倍加兇猛,一名保鏢同樣捱了一發流彈,失去戰鬥力,攔截火力頓時減弱。
“上,抓住龍夫人者重重有賞!”樓下武裝分子頭目的吆喝不絕於耳。
楊斌見勢不妙,抓起一個5公斤級家庭用煤氣罐,“讓開!”暴喝,走到樓道邊砸下去,隨着一陣“乒乒乓乓”和哇哇亂叫,閃出身影正對樓道,同時扣發手中的81槓,追着煤氣罐射擊。
轟!
煤氣罐發生爆炸,火團一閃,氣浪洶涌,聚集樓下和樓道的十數名武裝分子慘遭吞噬。氣浪順着樓道涌上二樓,正中楊斌,將楊斌狠狠推向牆體。“嘭!”撞牆,落下,暈厥。
楊斌的神勇之舉擋住了武裝分子的進攻,爭取了難得的片刻平靜。
楊純爬到楊斌身邊,抖抖索索扣壓他的人中穴。空姐出身的她急救知識豐富。在她的努力下,楊斌慢慢醒轉。
“夫,夫人,我,我,”說着吐出一口鮮血,沾染楊純的手掌。“對,對不,不起,”氣若游絲。
楊純抽泣着替他抹去嘴角的血跡。
“姐,我可,可以這樣,叫,叫你嗎?”
“嗯。姐姐答應你。”楊純抹一把淚水。從來她高高在上,尊貴,高雅,美麗。平時,她能感覺到楊斌眼神裡流露的一絲仰慕和癡迷,也能感覺到自己在他心目中女神一般的地位,但她從未將這個小她5歲的陽光小夥子放在眼裡,直至現在,忽然發覺這份情感是那樣的純潔,真摯,值得她尊重。
楊斌欣慰地笑笑,吃力地伸向腰間,摸出一把54手槍。
“姐,給。”他不能保護她了,甚至無力在最後時刻維護她的尊嚴純潔。能做的,只有給予她勇氣。
楊純不哭了,咬着嘴脣接過手槍,顫抖着拉動槍栓,“喀拉”,子彈上膛。
隨着槍栓作響,甜蜜的安寧結束。武裝分子發動第二次進攻。
到最後一刻了,兩名保鏢,四個彈夾。爲節省子彈,倆保鏢隱忍不發,武裝分子一下子攻了上來。
噠噠噠——微衝發言
,子彈痛飲鮮血。倆名倒黴的武裝分子栽落樓梯,更多前赴後繼,舉槍對射。
子彈胡亂飛舞,叮叮噹噹響。
啊!
楊純抱着腦袋驚恐慘叫。
槍聲停,叫聲停。惘然打量,突上來的數名武裝分子全部死絕,然而,最後的倆名保鏢英勇戰死,匆匆舉槍,對着死寂的樓梯口,等待惡魔的出現,想想不對,收回槍支,槍口反轉對着喉嚨。一開始想頂住太陽穴的,擔心死相難看,改變了方位。
惡魔來了,數名武裝分子登上樓梯,笑容猙獰,邪惡。
楊純痛苦地閉上眼睛,那一刻,無數人影閃過腦海,親人,戀人,朋友……永別了……
在扣下扳機之際,一聲威武的暴喝震顫樓房:“夫人,快走!”
是楊斌,不知從那借來的力量,從三名武裝分子身後站起來,手裡拿着一個手雷。一名武裝分子回頭,混亂間倆人抱在一起滾下樓梯,轟!引爆,玉石俱焚。
手雷的威力化作氣浪,震動二樓地板。楊純打了個趔趄坐倒。回過神來,只見倆名恐怖分子急速靠近。
自殺已然來不及。
眼看束手就擒,噠噠噠——
頭頂上,槍聲震耳,彈殼叮叮噹噹掉落,落在身邊,而倆名恐怖分子滿身血孔,帶着慣性撲過來,撲在她腳下,嚇得她尖聲大叫。
“夫人,快,快上去。”樓頂下來一人,穿着警察服。
奇洛局長!
楊純看清了救命恩人。
正是獨眼奇洛,如假包換。原來恐怖分子只顧着搜捕楊純,停止了對警察局的圍攻。奇洛趁機突圍,一路連爬帶踩越過無數屋頂,剛好趕上扮演拯救美女的角色。
“夫人,快,快上來,直升機到了!”莫桑在樓頂急呼。
聞言,楊純恢復了活力,求生慾望爆發,踉踉蹌蹌順着樓梯爬上樓頂。奇洛局長隨後。
剛登上樓頂,聽見空氣震動着“嗡嗡”聲。
直升機,兩架。
“射擊,朝我射擊!”一旁的莫桑坐在地上,對着手裡的對講機拼命呼叫。
楊純芳心一陣收縮,緊張,敵人與她這麼近,直升機遠距離射擊,雙方生存的概率幾乎相同。但是確實窮途末路了,唯一的選擇。
噠噠噠——
直升機噴吐火舌。子彈猶如一條火鏈,精確地從樓下院子前來回鞭撻,又像鐵犁,無情翻耕而過,破碎血肉之軀,捲走靈魂。
楊純戰戰兢兢,抱着腦袋趴在樓頂忍受近在咫尺,隨時可能吞噬她的鋼鐵火雨風暴。
漫長的煉獄考驗終於過去,武裝直升機停止射擊,一架運輸型直升機緩緩靠近。楊純認得是她坐過無數次的直8。
沐浴在直8旋翼製造的下洗氣流裡,楊純猶如鬼門關前走一遭,鳳凰涅槃重生般激動。
有時候,老天很殘忍,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毫無徵兆地,一枚火箭彈從某個小巷子角落刺出,直刺那架裝載希望的直8。直8緊急懸停,堪堪躲過死神 之吻。楊純提到嗓喉的芳心剛落下,忽見直升機尾部爆閃火花濃煙滾滾,直升機隨之如無頭蒼蠅打轉轉。江湖險惡,直8終究未能躲過暗算,捱了一發RPG,正中尾巴,導致機體失去平衡拉出不規則的轉圈舞步螺旋下墜。看得出駕駛員的經驗非常豐富,操縱着直升機利用旋轉翼在下落過程產生的升力緩衝下降速度,“嘭!”碰撞,直升機落在隔壁的民房屋頂,壓垮了年久失修的老房子。
虎落平陽衆犬欺。一羣武裝分子興匆匆圍過去“獵虎”。與此同時,無數子彈從樓道口飛出,武裝分子開始強攻,莫桑手無寸鐵,僅憑奇洛局長的一把81槓頑抗。
完了。楊純悲哀地閉上眼睛,冰冷的槍口再度貼在脖子上。
對於楊純而言,沒什麼比今天更冰火兩重天了,哪怕是在南極和撒哈拉沙
漠之間穿梭。樓下突如其來的重機槍射擊聲又一次點燃她求生的火種。
驚詫懵懂尋找真相時,眼角閃過一個人影。有人從鄰近的屋頂,不,直8的殘骸上爬上樓頂。楊純的驚叫嘎然而止。看清了,自己人,穿着大秦陸軍軍裝的士官。
上士動作矯健迅猛,貓腰飛奔,取手雷,拔保險,準確在樓梯口撲倒,手雷甩下去,整個過程連貫流暢,看得賞心悅目。
轟!
樓房搖動,換來的是二樓的武裝分子集體“安靜”。
又一名大秦陸軍士兵爬上樓頂,端着05式微型衝鋒槍,滾到陽臺前沿,伸出槍口對準樓下一陣亂掃。與莫桑等人的微衝有些區別,他的微衝多了一把消音器,子彈出膛的動靜微弱低沉,在重機槍的掩蓋下,幾乎悄無聲息。
上士留下武器交給莫桑,二話不說扛起因驚喜而不知所措的楊純原路折返。
柔軟的腹部擱在士兵的肩膀上顛簸,楊純痛得直想哭。忽然覺得整個人騰空,媽呀,掉下去了!咦?沒事,樓下有人接應,穩穩接住她。
站穩,定睛一看,疑雲消解。直8墜壓的民房爲木樑結構,很好地卸去部份下墜力量,使得飛行員和機上一個精銳小分隊安然無恙。小分隊迅速架起重機槍橫掃企圖來撿便宜的武裝分子,另派四人去解救她。
行動順利,重機槍將武裝分子壓制得擡不起頭,轉眼間莫桑、奇洛與另一名援救士兵也全身而退。
小分隊行動果斷,隨即拋棄直升機撤離現場。武裝分子不甘心失敗,仗着人多緊緊粘着。
“死神,死神,護花使者呼叫死神,砍掉尾巴!”小分隊隊長通過揹負的小型電臺聯繫遠處的武裝直升機。楊純聽到小分隊的代號,又是害羞又是甜蜜,代號體現了丈夫對她的關愛。正胡思亂想着,只聽身後百餘米外傳來一聲劇爆,相隔兩秒,重演一遍。
“夫人放心,龍將軍調了四架翼龍無人機掩護我們。”小分隊隊長輕描淡寫地解釋爆炸的原因。
無人機實施遮斷攻擊,亙古未有,大秦開了先河,楊純尊享最高待遇。
雖說無人機發射的導彈落點有誤差,也夠滾農等武裝分子吃一壺的了,兩枚AR-1反坦克導彈如幽靈般落下,炸得他們魂飛魄散,從前在叢林裡就吃過翼龍無人機的大虧,心理陰影濃厚,眼見十數名同僚粉身碎骨,士氣頓時跌入低谷,腳步躑躅,甚至滾農自己也打了退堂鼓。另一方面,時間消耗太多了,被包餃子的危險漸行漸近。
老江湖之所以笑到最後,安全第一。滾農自然不例外。忘記到嘴的肉,撤得飛快。可惜天不遂人願,走了幾分鐘,迎頭撞上從臨時巢穴福壽山趕來的通訊兵,通訊兵神色慌張,遞上電報。
滾農看了一眼,傻眼了。電報是師長髮來的,說據花旗國衛星的偵查,大秦軍方調動了大量軍隊埋伏在他返回金三角的路上,建議他死守天堂鎮待援云云,並信誓旦旦保證以花旗國爲首的聯軍即將出動戰機助戰。
老奸巨滑如滾農當然疑慮重重,發電詢問隱匿在路途上的眼線求證,結果一樣。
本想着在鎮內肆虐一番再帶着解救出來的俘虜撤回原始森林,沒想到秦軍反應速度之快遠超預料。滾農又驚又怕,冒險撤退,恐怕肉包子打狗......嗯,看來只能攪渾水,藉助夜色突圍......對,就這樣!
陰險惡毒的笑意浮上來,對副官說:“兵分兩路,我去追擊龍夫人,你負責搜捕人質,固守待援。”
爾虞我詐。師長騙他,他騙部下。秦軍非天兵天將,部署需要時間,所謂的半途設伏根本八字沒一撇。師長同樣本着死道友不死貧道的心思,希望他犧牲小我完成大我,上演一出殘酷的巷戰好戲,吸引全世界關注,爲花旗國介入製造另一個藉口。而他則另有小九九,髒累活讓部下代勞,自己來個金蟬脫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