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身似乎被雪全部都覆蓋住,她不覺得得難過,鼻尖卻聞到了一股淡淡的香氣,似乎是從雪裡面散發出來的,她忍不住輕嗅,捧起一簇潔白的雪,可剛落到手裡,那雪迅速散去,氤氳成一團白霧,在她手中散開。
她一驚,在細細看來,所有的雪都沒有了。
“錦歡……”是誰在耳邊叫自己的名字,莫錦歡想要捂住自己的耳朵,那聲音確實從她心裡傳出來的。
周圍都是薄霧,一隻如玉潔白的手出現,拉住她,將她扯到懷中,她一愣,擡眸望去,出現一張絕色臉孔,如同湖水一般幽靜的鳳眸。
你接不接受是你的事,做不做是我的事。
一句話,將她從夢中驚醒,莫錦歡猛然睜開眼睛,映入瞳中的恰是夢中那雙幽靜的鳳眸。
惶然間,她以爲自己還在夢中。
可緊接着,從身上傳來細密的,如同蟻噬的痛,讓她神智全部清醒,原本迷茫的瞳因這疼瞬間清明過來。
她痛哼出聲,本能的想要咬住自己的脣,一根手指卻塞進她的口中,她下意識的咬去,脣裡卻出現鹹腥的味道。
“在忍一會兒,忍過今晚便不會疼了。”林淙以爲莫錦歡還沒有醒,忍住從手指上傳來的鑽心疼痛,不斷在她耳邊輕聲道。
莫錦歡忍不住有些鼻酸,他看起來真的很狼狽,他素來潔淨,而此刻弧線優美的下頜上,佈滿一層鬍渣,鳳眸下更有着一層蒼青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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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伸手擦去她額上的冷汗,拿起放在一旁的毛巾,毛巾已經涼了,他低聲道:“錦歡,你自己乖乖的,我先下去弄熱毛巾。”
他下牀,身上的衣服皺巴巴的,她剛注意到他真的很瘦,原本剛認識他的時候,他身形纖長,可眉眼之間總是有着一絲倨傲,哪裡像是現在倨傲眉眼全部都被疲憊取代。
他很快變回來,微熱的毛巾擦去她臉上的汗,遂又往她身上擦去,她臉色一紅,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我自己來。”
林淙沒有定定的看了她半晌,幽暗的眸中閃過驚喜卻很快被平靜取代,他淡淡道:“你剛醒來,蝕骨丹又發作,你身上沒有力氣。剛纔,便一直都是我幫你擦的。”
這一次,莫錦歡的臉真的紅透了。
靳如墨到底在做什麼?怎麼讓林淙連夜照顧她!
林淙的動作很熟練,等林淙的毛巾往她胸口上擦去的時候,她才遲鈍的意識道,自己身上僅僅穿着褻衣。
她伸手握住了林淙的手,想要推開他,可是果然如林淙所說的那樣,她身上力氣全無,甚至連拿開他手的力氣都沒有。
林淙看到她的手肘內側的一點紅豔,垂下長長的睫毛,那是守宮砂。
原來,他還不曾碰過她。
現在容不得莫錦歡想太多,身上傳來的疼密密麻麻,讓她恨不得就此死掉算了。
似乎是有成千上萬的螞蟻在鑽進骨髓深處,一口口細細啃噬着她,臉上的紅暈頓時散去,她痛哼出聲,想要將自己抱成一團,似乎就能抵擋那啃噬的痛苦。
林淙一看,立刻將手中的毛巾扔到地上,狠狠的抱住她,低聲道:“錦歡,在忍一忍。直到明日,你便沒有事了。”
“你出去吧。這點痛,我還是能夠忍受的。”莫錦歡扯出一抹僵硬的笑意,看着那青色下頜,伸手想要推開這溫柔的懷抱。
原來在夢中,那泛着香氣的白雪是林淙的懷抱。
十年前,在洛水皇宮中的那漫天大雪中,沐卿沉將她從雪地裡抱走。
十年後,夢中讓她幾乎窒息的漫天大雪裡,林淙將她喚醒。
沐卿沉的一個溫暖懷抱狠狠的騙了她十年,現在林淙失憶,對她情意深許,此時他的溫柔對她來說,無疑是飲鴆止渴。
沐卿沉靳如墨常常對她說,說她的心其實就是一塊石頭,別人對她的好,她總是感覺不到。
其實,她真的沒有他們想象當中的那麼狠心,她會怕,她也會膽小。
人都是這樣的吧。受過一次傷,便會害怕受到第二次。
看着那蒼白小臉上浮出來的拒絕,林淙身子一僵,緩緩道:“今晚你的身邊必須要有人照顧。蝕骨丹發作時候的疼痛難忍,我知道你可以撐的過去。”
他口氣一頓,幽深的鳳眸鎖在她的臉上,繼續道:“可是有人陪在你的身邊的話,那疼痛似乎可以更加容易撐的過去。”
這樣一句話,讓莫錦歡眼睛生疼,轉過身不去看林淙,冷聲道:“我不需要人陪,尤其是你的相陪。你想必已經從林淮的口中知道你我過去的事。不要讓我再說一遍,出去。”
看着那倔強的背影,林淙身子一顫,微醺嗓音裡面的冰冷不下於她:“昨晚你昏迷,我寸步沒有離開。你口中所謂過去的事,抱歉,我還沒有來得及,也不想從林淮口中知道。”
她這是在想法子趕他走。
他的存在,對於她來說,便是這樣的難以忍受。
“抱歉。莫錦歡,讓你失望了。你想着把我從你身邊趕走。除非,你殺了我。否則辦不到。”他上牀,將她的身子抱在懷中,看着她頸子上的紅痕,他鳳眸泛紅,想得出在沐府她遭遇到了什麼。
剛纔,她在昏迷的時候,口中喃喃叫着沐卿沉的名字,直到他抱住她,那喃喃聲才緩緩消失。
他想,那時候,他對於昏迷不醒的她來說,大概便是沐卿沉的替代品。
無論沐卿沉和她發生了什麼事,在她最脆弱的時候,她想的永遠只是沐卿沉。
沐卿沉對於她來說,亦師亦友,更是她小時候心心念念想要嫁的人。
而他呢,他有算什麼?在虹澤大陸,她最爲不相信的人便是他。
莫錦歡想要躲開他的懷抱,可身後的人不許,他將臉埋在她的白皙的脖頸上,他的聲音裡面似乎有着痛苦:“莫錦歡,我醒來之後唯一記得的人便是你。假如你現在是我這樣的情況,什麼人都不記得。初次醒來的時候,面對的人都對你心懷惡意,而你唯一記得的人在你想盡方法終於找到的時候,你卻發現那個人自稱是你的敵人。即便是那樣,那個所謂的敵人也逐漸成爲你唯一的浮木。”
莫錦歡閉着眼睛,可修長溼漉漉的睫毛不斷的顫抖,林淙所說的話,她一個字都不想聽。
卻偏偏每一個字都如同魔障一樣鑽進她的耳中,鑽進她的心裡。
“若是放開這浮木,便會沉溺在深潭之中。莫錦歡,我怕。我心中的恐懼不下於你。所有的人對於我來說都是陌生的,只有你纔是我最熟悉的。若是你不要我,那我在這虹澤大陸便真的是獨身一人。你怎麼忍心……”
林淙承認自己有些自私,有些卑鄙,所以纔會趁着莫錦歡中毒虛弱的時候,對她說這些話。
他口中說的輕巧,想要放棄她,可是也只是說說罷了。
不知何時,莫錦歡已經昏迷過去。
可耳邊傳來的喃喃聲似乎是一整夜都沒有消失。
天色已經大亮,莫錦歡醒來,全身的力氣如同被抽走了一樣,她的嗓子很乾咳,一股清涼的水抵在了她的脣邊,她的眼睛沒有睜開,便本能的張口喝了下去。
一絲冰涼的,帶着鬆菊般的氣息從她的脣上撫過,似乎是有什麼東西在輕輕勾勒着她的脣,莫錦歡迅速睜開眼睛,卻看到自己靠在林淙的懷中,林淙手中的杯子從他脣邊移開。
脣,仍是溼潤的。
想來是剛纔才被人餵過水的緣故。
可林淙怎麼也在……
看出她眸中的疑惑,林淙將杯中的水一飲而盡,淡淡道:“我也渴了。你抱着我,我沒有辦法去喝水。”
什麼?她抱着他?
莫錦歡低頭一看,果然看到自己的手摟在他的腰間。
臉色一紅,她輕聲道:“昨夜,謝謝你了。”
林淙將她放下,淡淡道:“我是不是該說一聲不謝?”
莫錦歡一噎,轉過視線。
“你昨夜沒有睡好,趕快去休息吧。若是不休息,便去見林淮,還有那姓龍的。他們都很急於見到你。”見到你,警告你要遠離我。莫錦歡沒有後面的話沒有說出來。
她早就該知道若是林淮他們找到林淙,她和他之間就會回到原來的局面。
互相懷疑,互相防備。
“呵呵。一醒來,就不忘記趕我走。莫錦歡,你的心真的很狠。”他淡諷出聲,因爲昨夜說了一宿的話,他的聲音有些沙啞,聽起來竟然格外的刺耳。
莫錦歡抿脣,轉過身背對他,她並沒有做錯什麼。
劃清楚界限,纔是對彼此來說是最好的選擇。
以後兩人再次面對類似於洛水上面的情況時候,誰都不會在對彼此留情。
門,被人打開,使勁兒的關上。
房間內的鬆菊香氣也消失,這房間沒有他的存在,空虛的可怕。
莫錦歡閉上眼睛,讓自己什麼都不要去想。
到了此刻,她該承認林淙對自己的影響比自己預想的那樣要深的多。
才短短的幾日,他便影響她至此。
林淙是一個妖精,一個輕易可以蠱惑人心的妖精。
林淙回到別院之中,林淮,龍承澤,柳向晚早就在他別院中等着他。
可是靳如墨在離開的時候,下了命令,不准他們隨意進入莫錦歡的院子,否則,他們昨晚便直接衝到莫錦歡居住的院子裡面去了。
林淮看到林淙走進房中,吃驚道:“二哥,昨晚那小煞星終於忍不住對你辣手摧花了?”
龍承澤冷冷的看了口無遮攔的林淮一眼,快步走到林淮面前,低聲道:“表哥,你怎麼會這麼狼狽?難不成四皇子所說是真的?”
剛剛被龍承澤狠瞪了一眼的林淮沒好氣的看了龍承澤一眼,兩個人五十步笑百步,他還不是做出和他同樣的想法?
也莫怪兩人會有這樣的想法,此刻的林淙衣裳皺皺巴巴,臉色蒼白,鳳眸黯然無光,看起來就像是被人狠狠蹂躪,身心都遭受到重大打擊的脆弱模樣。
一雙鳳眸幽幽的掃過二人,那鳳眸裡面的慘淡之意,讓林淮怒上心頭,怒髮衝冠,大步走了出去:“二哥,你等着!我這就幫你算賬去!那小煞星怎可吃了不負責!”
龍承澤一下子攔住林淮,冷厲道:“你嫌事情鬧得不夠大嗎?難道東越瑞王被一個區區小國的公主關起來蹂躪的事要傳到虹澤各個角落,你才肯善罷甘休嗎!”
柳向晚眸光淒涼的看着林淙。
一直深思的林淙此刻纔將目光放在她的身上,看着那雙鳳眸裡面的冰涼審視,她渾身一抖,卻倔強的不肯回避他的視線。
“若是讓我得知你在算計莫錦歡,休怪我不顧舊時的情面,將你趕回東越!”
此話一出,剛纔熱烈討論怎麼報復回來的林淮和龍承澤一驚,林淙看到他們二人驚訝的目光,他淡淡笑道:“東越瑞王被一個區區小國的公主關起來蹂躪?這流言甚好。那便傳出去吧。”
“可二哥,這有傷東越的顏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