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碧月昡便帶着收拾好的行李住進了逸王府,負責接待他的便是烏木兒,烏木兒領着他來到一座看起來有些幽靜的小院前, 躬身道:“冷爺, 這是我家王爺爲你準備的住處, 因爲鮮少有人住, 所以還算整潔, 冷爺還有什麼吩咐儘管跟老奴說,我家王爺說了要老奴好生伺候爺。”
碧月昡擡眼看了一眼烏木兒,不禁想到自家的那個老管家, 也是一口一個我家王爺,想着他看了一眼周圍環境, 發現這座小院似乎有些偏僻, 周圍並無其他院落。
“不知你家王爺和王妃住在何處, 在下也好去打個招呼。”
烏木兒低垂着眼,語調平平道:“我家王爺與王妃住在前院, 這是專門爲客人準備的後院。”
眉峰一挑,碧月昡在心底冷笑:好你個赫連樊,你是故意的,這座小院與那前院隔了不止半座院,你是故意不想讓我接近她, 也就是說你知道她是誰。想到這兒, 碧月昡眼底狠厲一閃而逝, 只可惜我不會讓你如願!
烏木兒始終低垂着眼, 心說這位爺好強的氣勢, 雖然主子說這是一個普通的別國使者,但他還是從這個人身上感覺到了與王爺相同的氣息, 看來王府一段時間是不會平靜了。
碧月昡住進這座“梨花軒”已然三天,這期間除了每日送飯的丫鬟與時不時出現的烏木兒外,他連一個活人都沒有看見,不過他倒是也不心急,如果他太早露出馬腳的話就會引起赫連樊的猜測,雖然他可能已經有些察覺但沒有明確的證據他也奈何不了他,所以再等等,三年都等過來了,何況這區區幾天……
夜幕悄然降臨,整個逸王府在夜色的籠罩下漸漸隱現出那麼一絲白日裡隱藏的猙獰。
在牀榻上安然入睡的四葉忽然止不住地抖動,嘴裡含含糊糊地似乎在喊什麼,在外屋淺眠的綠兒聽到響動連忙舉着燭火進屋,掀開牀幔後就見四葉整個人都在顫抖,臉色異常蒼白,雙手捂着腹部不知在低喃什麼。
“王妃,王妃!您怎麼了?”放下燭火,綠兒叫道。
原本顫抖不已的四葉猛然停下後睜開眼,無神地盯着綠兒,整張臉慘白無一絲血色。綠兒立馬慌了神,叫道:“快來人啊!快來人啊!王妃生病了!”
片刻之後,第一個衝進來的是睡在隔壁的赫連樊,他進來後只看了一眼便吩咐綠兒去找巫醫,然後他走上前將四葉摟緊懷裡,懷裡的她異常冰冷,赫連樊微微蹙眉,看着雙眼無神的她,眼中滿是疼惜,輕柔地替她擦拭冷汗。
“王爺,巫醫來了!”綠兒掀簾快步走進來,身後跟着正是長鬍子巫醫。
那巫醫看了一眼赫連樊懷中的四葉,眼神一變,快步走上前細細查看。
“巫醫,她如何?”
巫醫沉吟了片刻,道:“王爺,王妃並沒有大礙……”
“那她爲什麼會是這幅模樣?”一邊替四葉擦拭那不斷冒出的冷汗,赫連樊一邊低聲問道。
“依老臣看,王妃這是魘症!”巫醫習慣性地捋了捋鬍子道。
“魘症?”赫連樊挑眉道。
“是的,簡單來說也就是王妃被夢境困住了,所以纔會有這種反應。”
“被夢境困住?”赫連樊看了一眼懷中一臉蒼白的四葉,“那該如何治?”
“這個……老臣不知,這種病老臣也是從古醫書上看得,並沒有實際見過。”
“那,書上可有解決之法?”
“沒,但有一句話,心病還須心藥醫。”
赫連樊聽後,眸光微閃,他吩咐綠兒送走巫醫後便抱着四葉微微發呆直到天亮,同樣一夜未眠的還有在落花軒的碧月昡,他看着遠處微弱的燈火黑眸閃現痛楚,玥兒……
……
清晨,四葉自赫連樊懷中醒來,她看着他的睡顏以及眼下淡淡的黑影,疑惑地伸出手輕觸……她這一折騰,原本就是淺眠的赫連樊自然醒來,他看着她仍舊有些蒼白的小臉,柔聲道:“感覺怎麼樣?”
“好累!”四葉嘟囔道,昨晚不知做了什麼夢,她總覺得自己在經歷一件可怕的事,但卻怎樣也想不起來,今早一起來就覺得渾身沒勁。
這時綠兒端着洗漱的水盆進來,赫連樊放開四葉離開房間,他站在院裡看着屋內,眸內盡是掙扎。
屋內綠兒伺候四葉洗漱,當她見到四葉的第一面時,便知道她的四葉姐消失了,但她心底總存着一份幻想,或許有一天她的四葉姐就回來,回到他的主子身邊,如果可以她願意付出她的所有!
四葉乖乖地任由綠兒替她洗漱然後着裝,她只是看着鏡中的自己微微發怔,腦中突然浮現一句話——記憶的代價……
“唔——”四葉輕吟了一聲,綠兒慌道:“四葉姐,你怎麼了?”
四葉黑眸猛然一縮,她看着綠兒近乎呢喃道:“你叫我什麼?”
綠兒一驚,連道:“王妃,您聽錯了,奴婢什麼都沒說!”
四葉有一瞬間的茫然,隨即笑笑道:“是嗎,那就是我聽錯了。”但……爲什麼,我的心有種刺痛的感覺……四葉?是誰的……名字?
一個人影悄悄走進落花軒跪在倚窗而立的碧月昡身後,“主子。”
碧月昡看着遠處的一處院落,低聲道:“她,可好?”
“回主子,四葉姐……很好。”
“是嗎?”碧月昡回身,淡淡道,“她真的好嗎?”
綠兒沉默,她看着眼前失去以往霸氣的主子,終是有些不忍道:“四葉姐,每晚都做惡夢。”
握着窗樞的手猛然一緊,碧月昡眸內閃過痛楚,他看着手中的四葉留給她的那柄匕首,悽然一笑道:“爲什麼她最痛苦的時候我總是不能在她身邊?我逆天,老天罰我我甘心承受,卻爲何這罪孽全降在了她身上?”
綠兒看着似顛似狂的碧月昡,想了想,低聲道:“主子,今晚,赫連樊會進宮。”
碧月昡黑眸一怔,漸顯狂喜,他可以見到她了嗎?
……
夜幕如期而至,碧月昡看着遠處隱隱傳來的信號,閃身沒入黑暗中。
輕手輕腳地進入房中,微弱的燭火映襯出碧月昡俊逸的側臉,他輕輕挑開牀幔,貪婪地看着牀上人兒的睡顏,顫抖着伸出手輕觸那日思夜想的嬌顏,連心似乎也跟着一起顫抖。
四葉輕吟了一聲,眉頭微微蹙起,整個人似乎陷入了一種不安中,不住地翻滾呢喃。
一瞬間,碧月昡的眸中滿是疼惜與痛楚,他輕輕將四葉擁入懷,感受着懷中人微微的顫抖,低喃道:“玥兒,我的玥兒……”
四葉的顫抖的身子慢慢平復,她睜開眼,愣愣地看着碧月昡,兩行清流緩緩流下,碧月昡伸手替她抹去,有些自嘲地低笑道:“這麼不想見我,一見我就哭?”
四葉黑眸微縮,張了張嘴,斷斷續續的不甚清晰的聲音自嘴裡發出,“孩子……我的孩子……”
碧月昡一愣,看着四葉不住流下的淚水,立即明瞭了一切,他緊緊抱住四葉在她耳邊一遍一遍地重複,“我們的孩子好好的在你腹中,你很好地保護了我們的孩子……”
四葉緩緩閉上眼,嘴角微微帶笑。
“主子,天就快亮了,您快離開!”綠兒在房外低聲道,碧月昡看了看懷中熟睡的四葉,不捨地將她放下,替她掖好被角,起身時,發現四葉的手還抓着他的衣袖,他笑了笑輕輕抽出,悄然離去,但是卻不曾留意一件東西隨着他的動作緩緩自袖中滑出……
回到落花軒的碧月昡不期然發覺有人在房中,他警惕地推開門,果然一個人坐在房中背對着他,那人似乎聽到了聲音,緩緩轉身,似笑非笑地看着碧月昡,勾脣道:“玄帝親臨我王府,本王倍感榮幸!”
碧月昡神情一凜,微微戒備道:“在下不明白逸王說的什麼意思?”
“是嗎?”赫連樊微微挑眉,“那敢問冷公子,三更半夜怎麼有這麼好的興致不在房中呆着?”
碧月昡不動聲色道:“夜景自然別有一番滋味。”
“如此這般,那倒是本王打擾了冷公子的雅興。”赫連樊笑道,眸底卻是無一絲笑意。
兩人在房中互相試探了一番後,赫連樊起身道:“那本王便不再叨擾了,還望冷公子下次賞夜景時切莫去不該去的地方!”
碧月昡黑眸猛然一冷,他看着赫連樊的略帶挑釁的笑容,冷冷一笑道:“那也請王爺不要將不屬於自己的東西佔爲己有!”
黑眸一眯,赫連樊拂袖離去,碧月昡盯着他的背影眸底隱現厲色,赫連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