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卿的味覺自幼就比一般人靈敏很多,記得有一次巧兒做棗糕時只是加了一點點鹽,她只吃了一口就察覺出了不同,不過也虧得陸浩源招待他們的茶是太平猴魁,如果換了需要加糖掩蓋苦味的菊花茶之類,縱使她的味覺再好,也一定察覺不到。
她記得陸浩源曾經對自己食量猛增這件事也是有所懷疑的,奈何查遍了身邊所有的吃食用品依舊一無所獲,如今看來,蹊蹺或許就在這水裡。
想到這裡,林卿稍稍緩了緩神色,微笑着向陸浩源道:“浩源,如果方便的話,請府醫過來一趟吧,如果是我猜測錯了,你可不許怪我。”
陸浩源何嘗不明白林卿是爲自己好,感激地看了她一眼,溫和道:“卿兒冰雪聰穎,斷然不會是隻憑猜的。”說罷朝自己的近身內侍擺擺手,內侍也知道事關重大,得了命令後匆匆去了。
待內侍下去之後,大廳中的氣氛變得有些沉重,獨孤乾和獨孤夜都眉頭緊鎖地思考着什麼,至於陸浩泉,他雖然極力表現出尋常的樣子,但也正是因爲太過尋常,反而更加讓人生疑。
林卿將這一切看在眼中,默默地在心底嘆了口氣,她並不願意插手別人府中之事,然而,事關陸浩源的安危,她不得不管。
雖然這一世因着對獨孤睿和沈流雲的恨意,她的性情冷漠了許多,但骨子裡,卻還是那個善良謙和的少女,看不得自己在意的人受苦。
府醫不過片刻就到了,陸浩源命丫鬟從廚房端來一小盆清水放到他面前,吩咐道:“請府醫檢查一下這些水與普通的玉泉山水是否有區別。”
雖然是詢問的話語,但陸浩源的語氣卻極爲肯定,之前老太太壽宴上的事情以及宮廷宴會上的種種,讓他對林卿有着超越其他任何人的信任。
“是。”府醫躬身答應了一聲,從隨身攜帶的工具箱中拿出一個小銀勺,舀了一口水嚐了嚐,一嘗之下,果然察覺到這水跟平時所喝的水確實有一些細微的差別,但跟林卿一樣,說不出來到底差別在哪裡。
陸浩源的心情本來就很沉重,待聽到府醫的回話後,更是火冒三丈,板着臉沒好氣地呵斥道:“既然感覺到有差別,爲何不知道差別在哪裡,醫學如此不精,本世子留你有何用!”
“世子贖罪,請您允許奴才再試一次。”陸浩源雖然平時脾氣就不好,但對府醫還算恭敬有禮,驟然被如此呵斥,讓府醫嚇了一跳,連忙跪到地上請罪。
見狀,林卿微微有些不忍,接話道:“府醫,你不妨辨別一下此水中是否有開胃藥的成分。”
想要讓一個人胃口大增,又檢查不出來任何中毒的症狀,就只能靠開胃藥了,雖然那藥需要到一定量纔會起作用,但積少成多,水滴石穿所帶來的效果,往往更加出乎意料。
聽到林卿的話,府醫神色大變,忙不迭地點點頭,再次仔細查看起來。
事關陸浩源發胖的原因,府醫絲毫不敢懈怠,又因着剛纔林卿的話讓他有了方向,這次,只喝了一口,他就察覺出了不同,這些水比普通飲用水多了幾絲若有若無的甘甜氣息,但這氣息特別輕微,若不是心中有了疑惑而仔細品嚐,斷然察覺不到。
見府醫神色凝重地低頭不語,獨孤夜似笑非笑地問道:“如何,有結果了麼?還是需要本王從宮中請一名御醫過來?”
聽到獨孤夜的話,府醫忍不住打了個哆嗦,連忙躬身恭敬道:“回王爺的話,奴才可以肯定,這水中確實含有某種藥物,只是這藥並非毒藥,用銀針試探不出來,且藥量極少,所以……所以還不敢斷定是不是開胃藥。”
他只是一個小小的府醫,雖然醫術不差,但卻並非神醫,實在沒有辦法辨別出藥物的成分啊!
嗚嗚,府醫活了四十多年,第一次感覺自己的小命受到了威脅,但願這慶王殿下不會一怒之下命人把自己拖出去亂棍打死……
所幸府醫擔心的事情並沒有發生,最起碼暫時沒有發生,獨孤夜只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不敢斷定就想辦法,讓你來是解決問題的,不是聽你說不知道的。”
……
府醫忍不住又是一個戰慄,點頭如搗蒜的同時,將自己看過的醫書迅速從腦海中過了一遍,終於在陸浩源和獨孤夜等人的耐心耗完之前,小心翼翼地開口道:“奴才倒是想到一個辦法,應該會有用。”
“想到什麼就快說,別磨磨蹭蹭的。”只這一小會兒,陸浩源腹中又開始飢腸轆轆,想到自己是被人下藥暗算才變成如今這副樣子,他就恨不得即刻將那害自己的卑鄙小人剝皮抽筋!
爲自己的小命着想,府醫哪兒敢耽擱,連忙回答道:“世子可以將這盆水分成幾份,分別讓幾個下人飲下,到時候根據幾個人的反應及脈象,應該就能猜測出此藥到底是否爲開胃藥了。”
府醫這辦法雖然笨拙了一些,但也算是可行,陸浩源跟林卿對視了一眼,見對方輕輕點頭,方纔命人將自己內院中的下人全部喚了過來,每人舀出一小勺水喝了下去。
喝完水之後,幾人按順序一字排開站好,待過了小半個時辰,府醫方纔若有所思地問道:“喝完水這一會兒,你們可有什麼不一樣的感覺?”
聽到這句沒頭沒尾的話,幾個下人面面相覷,之後不約而同地搖頭道:“沒有。”
“真的一點兒都沒有變化麼?”府醫繼續問道。也是這會兒,他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自己剛纔也該喝一碗那水,說不定能有不一樣的發現。
“沒有。”幾個不明就裡的下人依舊是搖頭,然而心裡卻不由自主地緊張起來,府醫爲什麼會如此問,難道他們剛纔喝的水裡面有毒?
見下人眼中閃過驚慌之色,林卿剛要出言解釋,站在最左側的一個下人微微遲疑了一下,站出來道:“
府醫,不知您說的變化是指什麼,小的今日早飯用的跟平時的量差不多,但這會兒卻已是感覺到有些腹餓,這個可算?”
他不說還好,如此一說,其他幾個下人亦紛紛附和,竟都是感覺到飢餓。
“如此便對了。”府醫的小鬍子翹了翹,露出一個如釋重負的笑容,躬身對陸浩源道:“回稟世子,奴才剛纔分別給他們幾人診了脈,發現他們的脈搏比普通人微微有些活躍,正因如此,胃裡的食物纔會笑話過快,從而感覺到腹餓。”
“竟然想到在水裡動手腳,好精細的心思!”陸浩源狠狠一掌拍在紅木桌子上,他的力氣甚大,加之內裡深厚,那桌子竟然生生被劈成了兩半,陸瑩瑩從未見過陸浩源這般模樣,嚇的呆愣愣地站在原地,待回過神後,緊緊攥着林卿的衣服,嚎啕大哭起來。
“瑩瑩乖,沒事兒啊!”林卿連忙將陸瑩瑩抱在懷中輕聲哄着,但對方稍稍止住了哭聲,方纔讓奶孃抱着她出去玩。
且說陸浩源,氣憤歸氣憤,但他心裡更多的則是後怕,如果溫氏沒有邀請林卿來府中做客,亦或是自己沒有請他們來自己院中喝茶,這個要置自己於死地的狠毒計策斷然不會被發現,而自己就會越吃越胖,甚至連正常行走都困難,到那時候,陸浩泉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取代自己成爲國公府的世子,他的母親二姨娘也會母憑子貴被晉爲平妻……
二姨娘雖然表面上尊敬母親,實際上總是在背地裡打小算盤,這一點陸浩源是知道的,只是沒想到她竟會歹毒到要自己的性命!
想到這裡,陸浩源看向陸浩泉的眼神變得如刀鋒一般,讓人望而生寒。
因爲庶出的身份,陸浩泉雖然心裡對陸浩源及其不屑,但表面上一直都是謹小慎微的樣子,見對方如此惡狠狠地看着自己,連忙站起來辯解道:“大哥明察,此事跟弟弟並不任何關係。”
沒有關係?
府中一共就兩個兒子,除了陸浩泉母子,還有誰會如此處心積慮地想要置自己於死地?
陸浩源冷笑一聲,淡淡道:“自然是要明察,既然那人做得出,就別怪本世子放不過他!”說罷,向貼身侍從道:“事關重大,即刻去請孃親和二姨娘過來,另外將府中所有能接觸到玉泉山水的下人全部帶過來,本世子要親自審問!”
細細想來,他是從兩年前開始胃口慢慢增加的,如此,那藥應該也是從那時候開始下的,好在近兩年府中下人的流動量並不大,只要一層一層查下去,定能查出那下藥之人。
按理說,陸浩源要處理輔國公府的家務事,獨孤夜和林卿等外人理應迴避,只是此事是林卿察覺到的,又全程參與了,自然沒有辦法置身事外,只端坐在椅中,等着溫氏前來。
片刻後,溫氏急匆匆趕到,令衆人意外的是,之前並不在府中的陸浩源父親,輔國公陸成遠也一併出現在院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