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我的女人在那兒啊。”應墨隱笑說着,點了點古顏夕的鼻頭。
“那你就沒想過自己出事了我要怎麼辦嗎?阿墨,我現在想想真的後怕,倘若我沒有將鳳圖取出,倘若今日肖洛凡帶來的人不止這些……那個時候,你讓我怎麼辦?”
“那麼你呢,你讓我怎麼辦呢?”應墨隱有些委屈地開口,拉過古顏夕的手,印上一吻,“你難道沒想過,要是你出了事,我要怎麼辦?”
看到那些星點紅痕的時候他便猜到古顏夕當時遭到了怎樣的對待,他生氣他憤怒他恨自己不在場,可他也害怕,他害怕古顏夕真的有個三長兩短,他只會比肖洛凡瘋的還要厲害逼。
他們的心情都是一樣,爲了不使對方受傷,所以憑一己之力承擔下一切,卻偏偏忘了如果沒有他們自己,對方也根本無法存活。
“不過還好我們都平安無事。”應墨隱再度一笑,伸手將古顏夕帶入懷中,“你好好想想,之後我們要去哪裡。應召是回不去了,齊宣這鬼地方我也待夠,不如過一陣我帶你去擎南國可好?流若一直在說,我……”
“爲什麼是過一陣?”聽出他的畫外音,古顏夕突然道,“我們不是現在就走嗎?”
應墨隱看向古顏夕,眼神有些無奈。古顏夕見他如此,心念一動:“你……還要幫齊瀾楠嗎?”
“終歸是因我二人才將他牽扯進來的,眼下他被肖洛凡制住,若是我們甩手就走,只怕他會成爲衆矢之的。”應墨隱說着,心裡不禁對古顏夕感到內疚。
然而古顏夕只是在那一瞬間的失望過後就恢復如常,她一直都知道以他們這樣的身份想要隨心所欲的生活根本不可能,眼下終於有機會了,也不過是需要再等一陣,只要這陣子過去,日後總是無限美好的。
“宣帝今日大壽,你們是不是送了什麼東西給他?”古顏夕很快進入狀態,稍一聯繫便摸清了門道。
應墨隱無奈揉了揉她的頭髮:“還要多虧了你之前那張面具,我讓梓潼進言給趙銘清,利用他想要步步高昇的心理,要他以齊瀾雲的名義送了一個女人給宣帝。”
如此一來,不管那個女人做了什麼,只要有一丁點不好的傾向,倒黴的就會是齊瀾雲跟趙銘清。
而眼下宮中最受寵的莫過於肖洛凡,但因爲剛纔與應墨隱的私鬥,導致他手下勢力冒了出來。宣帝絕不會看着他坐擁自己的勢力,再加上他佈局不成反被傷,想必以宣帝的心性,當即就會做出懲罰。
這樣一來,將原有的三方勢力逐漸瓦解,最後剩下的也就只有齊瀾楠。
到了那個時候他大權在握,對於要如何處理一直牆頭草般在他身後站着的紀家,就是他自己需要解決的問題了。
“所以,只要那傢伙能成功上位,我也算是功成名就,可以洗手不幹了。到時候不管是應炎煦還是其他人,我都可以不用在乎了。”
應墨隱說完這話,俯下身在古顏夕脣上輕輕一吻。
“畢竟,我真正在乎的只有一個女人,我還想跟她好好溫存一下,生幾個大胖小子……”
“女兒不好嗎?”古顏夕白了他一眼。
“好好好,只要是你生的,猴子都好。”
“……你給我生個猴子看看!”
二人一路吵鬧,在晚霞時分終於到達了目的地。三人依次下了馬車,就見不遠處,範御熙等人已經站在那兒,看他們出現,總算鬆了口氣。
範御熙似乎已經擅長將所有情緒隱藏心中,是以此刻即便激動地想要衝過去,卻仍舊不急不緩地上前,只衝着古顏夕淡淡一語:“回來了。”
“恩,表哥我……”
“不必多說,不管你做什麼我都支持你。”
依然是溫銘如水的和煦,古顏夕抿嘴一笑,心放下大半,卻不知自己跟範御熙彼此含笑對視的畫面看在應墨隱眼裡卻無比刺眼。
他像個小孩子一樣道了句“借過”插在了二人之間,應墨隱皮笑肉不笑地看着範御熙,道:“範公子這話說得沒道理吧,什麼叫不管她做什麼你都支持她?”
“身爲兄長,一除了要事事關照兄弟姐妹,二還要起到引導的作用。範公子沒聽過什麼叫做‘長兄如父’嗎,你對顏夕就像是父親一樣的存在,所以你要支持她也應該支持正確的對的,而不是……”
應墨隱喋喋不休說得樂此不疲,完全忽略了古顏夕的正牌父親正站在後方。
在場衆人瞧着他這般爭風吃醋的樣子,除了震驚還覺得可笑。很快就見所有人齊齊低下腦袋,肩膀呈現一個水平趨勢顫抖。
而被他責備的範御熙也並未惱火,只抿嘴淡笑,心裡卻對古顏夕找到這樣一位良配不知該高興還是該傷感。
“王爺,不好了!”就在氣氛趨於緩和的時候,卻見流若從遠處飛奔而來,人未到,聲先到。
因着這一句話,氣氛重新變得凝重,所有人都看了過去,就聽他擡高音調道:“王爺,就在你們離開沒多久後,宣帝……宣帝駕崩了!”
流若高聲一喊讓剛剛緩和的氣氛再度凝滯起來,古顏夕看向應墨隱,見他與範御熙同時變了臉,這才意識到事情已經脫離了他們二人的操控,很明顯是有人將計就計,卻將這髒水潑到了他們身上。
否則,宣帝早不死晚不死爲何偏要在她跟應墨隱剛離開的時候死?
“現在情況如何?”很快,應墨隱皺眉問道。
“宮中已經亂作一團,畢竟……照理說今兒可是宣帝的大壽。”喜事變喪事,而且當事人還是一國之君,這種落差可不是誰都能接受得了的。
“因着刺客一事兒,再加上王妃的出逃,他們已經把罪名安在了咱們身上,想要這時候離開只怕是不太可能,而且,還有一件事……”
“什麼?”
“李繼來了,之前受命帶白傢俬兵來齊宣的就是他,所以我覺得,這件事恐怕應炎煦也是出了力的。”
前有肖洛凡擋路,後有應炎煦補刀,這兩人的交易還真是情比金堅,到了這時候還能搭配的如此得當。應墨隱稍一沉吟便分析出了目前情況,若是隻有他們幾人,想要離開其實也不難,但多了古鉦跟古流煙還有周家兄妹,要想平安出境,只怕還要頗費一番功夫。
“對了流若,宣帝是怎麼死的?”這時,古顏夕突然插嘴道。
衆人原還在想如何能夠成功離境,此刻聽到古顏夕的話,紛紛愣住看了過來。流若亦是如此,他稍作停頓,便道:“是……死在了牀上。”
“莫名其妙就死了?”古顏夕抓到這句話裡面的關鍵,挑眉問道。
不知她葫蘆裡賣的什麼藥,流若點點頭:“當時宣帝直接擁了那女子回宮,要做什麼大家都心知肚明。
他的貼身太監當時守在門外,只說沒一會兒裡面就傳出了嗯嗯啊啊的聲音,結果還不到一瞬,就聽那女子傳出了尖叫。”
“那個女子,不是你們安排進去的人嗎?”
“是我們安排的,但不是受訓過的暗衛,只能算作一個線人。”卻是應墨隱接過話,照實說道。
宣帝死在了一個女人身上,這種事若是傳出去一定會被衆人恥笑,不管那個女子到底無辜與否,按照宮裡人的操行一定不會放過她。既然人總歸是要被處死,那何不讓她在臨死前發揮最大的作用?
應墨隱看着古顏夕若有所思的樣子,稍一沉思便猜到了他的想法。而與此同時範御熙也反應過來,三人齊齊對視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按原計劃進行。”很快,應墨隱吩咐道。
而此時此刻,遠在千里之外的齊宣皇宮卻是白綢高掛,一派涼意籠罩。洋洋灑灑的雨水籠罩了整座皇城,朦朧之中,盡顯悲慼。好好的喜事變成了喪事,衆人哀嘆之餘卻也不由心驚,畢竟宣帝臨死前未立任何遺囑,這人去了,接下來繼承大統的事該由什麼人來負責?
礙於之前種種情況,人們只能把目光放在宣帝臨去前還算是信任的肖洛凡身上,喜事是由他操辦,這會兒的喪事也是由他來處理。除去肖洛凡外還有景家長子景清藍從旁協助,一時之間城中衆說紛紜,卻無一人能確定這齊宣的未來到底會交由誰手。
肖洛凡這些年身子一直不好,此番又受到古顏夕跟應墨隱的雙重攻擊,眼下不過是靠着藥在強撐。當然,除了藥以外,讓他堅持下來的還有對那兩人刻骨的恨意,他受人指點下藥害死了宣帝,再將這罪名冠在了古顏夕二人身上。若不是他下手夠快,只怕那兩人早已離開齊宣邊境了。
望着外面朦朧的雨景,肖洛凡緊了緊披風帶子,又將手中暖爐貼近了身上傷口用於驅寒。身上的痛永遠不及內心的苦,他緊咬牙關,這時就聽一道腳步聲由遠及近。
“事情
辦得如何?”他目不斜視,只如此問道。
來人並未做聲,走上前站在了他的身邊。米色長袍將他的身形拉得很長,少頃,來人才道:“我不是你的下屬,所以跟我說話你最好客氣一點。”
肖洛凡瞥了眼景清藍,內心其實很是厭惡這種故作清高的人。然而還是緩和了幾分面色,他淡淡道:“那個女人處理得如何了?”
景清藍望着遠處,良久才露出一個古怪的笑容:“照理來說,是沒什麼問題的,不過是處死一個女人。”
“什麼叫照理?”心中一緊,肖洛凡緊張道。
“就是從原定角度看,不過天不隨人意,那個女人臨死前大聲嚷嚷着此事是齊瀾雲派他做的,來往剛好有不少大臣跟紀家的人,所以你以爲如何?”
“你!”
肖洛凡看着景清藍臉上的笑容,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事情是他去安排的,出了這種事當即應該堵住那女人的嘴再瞞天過海纔是,可他竟然就站在一旁看着,難道是還嫌不夠亂嗎?
“你故意的?”很快,肖洛凡沉下臉道。
景清藍終於側目與他對上,他眉峰微揚帶了幾分鄙夷,良久只笑了。
“肖洛凡,你以爲你是誰?”他只一句,就讓肖洛凡成功變了色。
“你做的那些齷齪事,我不說,不代表沒看到,我不管,不是景家沒有能力,而是與景家無關。你想對應墨隱跟古顏夕怎麼樣都是你的事,但只一點,這齊宣的天,不能亂。”
“你想用宣帝的死來斷掉他們的後路,這實在太危險,你賭得起,我卻不能繼續陪你。
一國之君沒了,接下來最重要的是找到一位能繼承大統的人,唯有這樣我景家的利益才能得以保存不受侵害。而你,顯然不是最合適的人選。”
肖洛凡萬萬沒想到景清藍竟然什麼都知道,他皺眉不語,心情卻有些起伏。他原本的確是想在將應墨隱跟古顏夕抓回來後自己登基做皇帝,可是經由景清藍這麼提醒,他卻不得不放棄這個想法。
“那看來,你的選擇是齊瀾楠了?”少頃,他沉聲問道,“你有想過一旦如此,紀家要如何嗎?”
聞言輕笑出聲,景清藍目光憐憫看着肖洛凡:“你不會真以爲紀家跟齊瀾楠是不離不棄的關係吧?我相信只要齊瀾楠坐上皇位開始,第一個要解決的,不是你我,而是紀家。”
宮中潮起潮落不過是一瞬間,隨着宣帝的離去,短短一夜,整個齊宣皇宮的風向就變了。
宣帝駕崩,按理說大皇子齊瀾雲跟二皇子齊瀾楠都應該戴孝守靈,但是由於之前他二人皆是被宣帝下令禁足的,宣帝臨走前也並未說過赦免一話,是以宮中衆人不知該如何解決,只能向暫時統領大局的肖洛凡求助。
肖洛凡原意是說宣帝已去,而他身爲一個外姓王爺,最多是眼下幫着處理一些要事,但這不代表齊宣國未來的重擔也要由他來承擔,是以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只要將兩位皇子解除禁足,接下來就看衆人願意推誰上位。
他說的陳懇,衆人也知這是唯一的辦法,然而誰料還沒等人放出來的時候,那害死宣帝的女子臨終前一語,卻再度將整件事推上了。
她說,這一切都是大皇子齊瀾雲安排她做的。
有句話叫做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按照人的本性,很少有人會去懷疑一個將死之人,更不要說這個人還是殺死宣帝的人。他們看着女子劇烈的掙扎,聽着她尖利的喊叫,關於大局如何,齊宣的未來如何,衆人心中全都有了數。
可憐齊瀾雲還在寢宮中做着自己當皇帝的美夢,這一日清早,當他再度喝着小酒哼着小曲兒躺在院中的時候,等到的卻是領着無數侍衛推門而入的肖洛凡一行。
“喲,怎麼洛王爺是來請本宮出去的嗎?”殊不知自己死到臨頭,齊瀾雲仍舊一臉傲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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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洛凡瞥了他一眼,眸底的嘲諷在這時一閃而過。他一言不發只揮手示意衆人上前,一句“封宮”,更是讓滿面紅光的齊瀾雲當即拉下了臉,跳起來就破口大罵。
“你算個什麼東西,也敢這麼對本宮!你別忘了,本宮可是……”
“大皇子,當日陛下在的時候已經撤去了你的封號,眼下你也不過就是個皇子罷了。
照理說現在應該放你出去戴孝守靈,但陛下駕崩前並未解除你的禁足,且關
於你送給陛下的那個女人也指證說是你派她殺了陛下,所以人證物證俱在,大皇子,請吧。”
齊瀾雲當即立在原地,大腦一片空白。肖洛凡的話讓他怎麼都想不明白好好一件事怎麼自己轉眼就變成了罪魁禍首。弒君……尤其還是弒了自己的父親……這真的是死無葬身之地啊!
肖洛凡無視齊瀾雲有多跳騰,在徹底下令封宮後,直接派人上前扣人。齊瀾雲哪裡肯,四下逃竄不禁也動了殺氣,衝進屋中拔出長劍就砍了過來。
殊不知自己這時的抵抗落在他人眼裡更是心虛的表現,隨着他身形穿過無數侍衛,眼看無數血花四濺,肖洛凡眉頭一擰只覺麻煩,他身形快速一閃,趁着齊瀾雲招架其他侍衛的時候,他已然竄至他後背,手中莫名多出了一把長劍。
不由分說就從後面捅進了齊瀾雲的身體裡,雖然所傷之處並非要害,但也足夠讓齊瀾雲喝上一壺的了。
果然就聽齊瀾雲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他渾身顫抖猛地轉過身,想要攻擊肖洛凡卻很快被侍衛們的長刀架住了脖子。
“你……是你陷害本宮!”
“大皇子太看得起自己了,就憑你,還用不着我親自動手。”肖洛凡眼底閃過一絲不知名的光,少頃,他上前貼上了齊瀾雲的耳朵。
“你可知,當年你就是如此凌辱我的呢?將我綁在木樁,任由他人捅我,看着我哀嚎看着我逃跑……齊瀾雲,風水輪流轉,這種滋味如何?”
齊瀾雲聽着那凡封往事,此刻雙目圓瞪早已忘記掙扎。他萬萬沒想到面前這人竟然是自己以爲死掉的那個傢伙,段洛凡肖洛凡,他們一直都是一個人!
他曾在百般虐待肖洛凡時聽他說起過所謂鳳圖的消息,他一心以爲只要幫肖洛凡找回古顏夕,他就可以高枕無憂,等着一統天下。
誰料應召一行讓他受盡了委屈不說,不僅沒能帶回古顏夕,就連肖洛凡也沒了下落。
取而代之的只有面前這個堂弟,可對方隱藏的太好,讓他在最初的懷疑過後,卻仍舊放下了心。
可悲啊,可笑啊,最最愚蠢的竟然是他自己!
知道肖洛凡不會再放過自己,齊瀾雲終於不再抵抗,任由侍衛們將自己拖出了寢殿。肖洛凡站在那兒冷眼看着他的背影,往事一幕幕涌上心頭,讓他恨不能現在就提着長刀將那人當場肢解。
“王爺,適才……那個姓趙的來過了。”這時,就見一個隨從上前說道。
“人呢?”
“已經走了,您看要不要……”
“不必追了,吩咐守門的獄卒,若是見到趙銘清,放他進去就好。”肖洛凡說着,面上露出一抹高深。
宮中的情況大抵有了雛形,隨着齊瀾雲被押進天牢,緊接着齊瀾楠的出現,則頗有些像是新帝登基前的架勢了。肖洛凡很是大方地將手中掌管着的大局悉數還給了齊瀾楠,而他自己則與平時一樣,在宣帝的棺材邊守靈。
如此作爲看在衆人眼裡只覺得他有情有義,可在宮外的古顏夕他們聽起來,卻只覺得這個傢伙似乎另有所圖。
不過他們唯一可以確定的,是隨着肖洛凡這樣一做,齊宣的江山總算不會交由異姓之人了。接下來不管他是準備當攝政王還是當甩手掌櫃,齊瀾楠總會有辦法招架解決。
這一日,應墨隱他們喬裝過後前往最近的城鎮跟齊瀾楠派來的人對接,古顏夕則一個人坐在小院中,幻想着之後的種種美好生活。隨着幾場小雨過去,眼下依舊一片暖意融融,古顏夕微眯了眼坐在那裡曬着太陽,沒多久就見一個人影徑直走到自己身邊,拉過凳子就坐了下來。
“怎麼?”她側目見來人正是古流軒,不由挑眉問道。
古流軒一臉爲難看了她半晌,欲言又止的模樣叫人看着都覺得着急。然而古顏夕並不催促只目光淡淡與他對視,也不知過了多久,才見古流軒慢慢垂首,低聲道:“三妹,有件事我一直都想問你。”
“你……還有沒有見過白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