檢測儀響了,響在了那條名爲海韻的手鍊上!
所有如刀的目光二轉向了它。
蘭沐星立馬睜大雙眼,眼底盡是震驚與錯愕,怎麼會是它,那個近段時間裡她一直戴在手腕間的耀眼瑪瑙鏈!?
“唐先生,檢測發現這條手鍊的串線被浸過含鉈化合物的液體,串珠中心含有汞成份。”汞是一種揮發物質……
空氣變得異常的稀薄,瀰漫着一種一觸即發的張力,蘭沐星霎間有咱被吞噬的感覺,脊背發涼心底發冷,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寒冷。
這是她與唐澤彥從蘭家回到這裡後,唐老爺子親手補送給她的見面禮,它意味着唐老爺子默許了她與唐澤彥之間的戀情,所以她根本也從來都沒有想過它會是一條奪命鏈!
這個結果震驚到的不只是她,就連唐澤彥也如同木樁般定在原地,久久無法回神,怎麼會是這個結果,困惑迷茫的眼睛看向唐老爺子,這個他向來敬重的爺爺。
後者的眼睛裡風暴瀰漫。
唐老爺子無視唐澤彥的困惑與迷茫,渾濁的老眼如鷹隼般死盯着蘭沐星,嘴角扭曲出一比讓人毛骨悚然的笑意。
好個外表單純無害心機深沉陰險的丫頭!爲了完全操縱小彥,居然想得出如此完美的苦肉計!最可惡的是,居然連他都敢算計!
與她比起來,小美簡直就是智障!
這種女人,他說什麼都不會讓她踏進唐家一步!
在唐老爺子死盯着蘭沐星的時候,蘭沐星也在定定的看着他。
不喜歡她,卻又不想跟唐澤彥撕破臉……真難爲他一把年紀還能如此心思縝密的想出這種方法除她於無形之中。薑桂之性,老而彌辣,這話一點不假!
人的聯想是無窮無止的,順着這點,她似乎明白了那天爲什麼她和唐澤彥去醫院檢查時,他會帶着一衆人那麼恰好及時的出現。也似乎明白了那天在飯桌上唐小暖爲什麼敢那番肆無忌憚的嘲諷她了。
原來,這個老傢伙,從一開始就沒有真正的想讓她進過唐家!
終於,有人出聲了。
“不,這不可能,怎麼可能?爸沒理由這麼做,一定是她自己給自己下毒,然後栽贓陷害爸,爲得就是讓小彥與爸徹底決裂,她好從中侵吞小彥名下的產業!”唐小暖第一個出聲,替唐老爺子辯護!
蘭沐星目光冷冷的掃向唐小暖:“你,閉嘴!”
羅鈺將那條手鍊從桌面上掂起,放在手心中細細觀摩着:“這條手鍊沒有任何被拆解重修的痕跡……”擡眼看向唐老爺子,眼底閃現失望與痛心:“爸,不管你多不喜歡她,多不願意讓她進唐家,你也不能用這種手段啊,你是德高望重的長者,而她還只是一個初入社會的孩子,你不覺得你這樣……”
“住口!”唐老爺子掄起柺杖直接拂向羅鈺的臉頰。
電光石火間,無論什麼時候都保持沉默的唐少柏竟然有了動靜,伸手一把拉過羅鈺,使其躲過唐老爺子的重擊。
“爸,十幾年了,你依舊一點都沒變,還是這麼的絕情!”冷冷的聲音在唐少柏的嘴裡溢出,冷凍全場。
這一刻,蘭沐星明白了,原來他的沉默只因曾經傷得太深。
唐老爺子明顯的怔愣了一下,漸漸的,乾癟的嘴脣浮現出森冷的笑容,混濁的老眼中爆出噬血的光芒,連說三聲好字,轉眼看向唐澤彥。
狠絕的說:“把她交給我!”
唐澤彥目不轉睛的看着唐老爺子,眼睛凝凍深沉,終於,他開口了,雙脣微顫的翕合:“不可能!我什麼事都可以聽你的,也可以什麼東西都不要,唯獨她不行!”
他相信蘭沐星不可能耍出自導自演的苦肉計,因爲她不是那種人。但他同時也不相信生性高傲的爺爺會使出這麼卑劣的手段。
這其中一定有什麼誤會,一定是有人從中挑撥。如今的這一幕一定是某人別有用心的離間計!
他很清楚現在忤逆了爺爺的話會有很嚴重的後果,但他更清楚如果現在把星星交給了爺爺,後果只會比前者更慘重!
形勢越亂他就越不能亂!
唐老爺子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閉上眼:“好!你居然爲了一個蛇蠍心腸的女人連自己的親爺爺都懷疑,很好!”
再睜開時,眼底一片血紅:“從今以後你不再是我唐時的孫子!從此你也別在踏進唐家一步!”
他大聲的說,話音充滿了沙聲,握着柺杖的手微微顫抖着,沉重而急促的呼吸聲在寂靜中直入人的心肝,終於,他柱着柺杖踉蹌的大門走去。
在經過蘭沐星的時候,老眼如刀般剜向她:“我不會就這麼輕易的讓你如願,更不會讓你毀了小彥,你最好自己小心點。”
蘭沐星目光冰涼的回視着他,無力的輕應道:“你果然不愧是老江湖,辣得我毫無招架之力。”
她的話瞬間引爆了唐老爺子不忍在唐澤彥身上所發泄的怒火,驀地擡起柺杖便往她的頭上砸去,蘭沐星險險的側身閃開,怒了:“如果不是因爲你是澤彥的爺爺,我早就不想忍你了,哪還輪得到你害我!”
她承認這話很過分,目無尊長,然而卻是她心底的真話。
四周一片驚惶的抽氣聲。
唐老爺子氣極的衝她點了下頭,擡腿繼續往前走,才走出兩步,突然感到一股氣血從胸口翻騰而上,暗自運氣壓下,卻最終沒有壓抑住,一口老血從嘴裡咯出,臉色霎間灰敗。
他伸手指了指蘭沐星,想破口大罵,結果卻血壓一高,整個人往一旁栽去,離他最近的喬弈急忙伸手攙住。
在喬弈的臂彎間,唐老爺子費力的動了動眼簾,昏了過去。
“外公!”
“爸!”
“爺爺!”
……
大廳瞬間一片混亂。
所有的人奔了過去。
蘭沐星呆呆的僵立在原地,她到底還是說的太過分了,縱使他有千萬個不對,可畢竟已是八旬老翁……如果他就此撒手,那麼唐澤彥會原諒她嗎?
看着眼前混亂的場面,她的內心也是一片混亂。
這兩天所發生的事情讓本就智商情商雙低的她無力招架。
明明她纔是那個險些被人玩死的倒黴鬼,現在搖身一變,竟然成了謀殺的兇手!
明明她什麼都沒做,卻變成了過街老鼠。
……
她實在是想不明白,這一切到底是因爲什麼?
她怔怔的看着衆人七手八腳的將唐老爺子送上救護車,怔怔地矗立在門口,久久久久……
直到小彤狠狠的推了她一把纔回神。
“星子姐,你還愣着幹嘛,還不快點跟去看看。別怪我嘴多,這次你是真的玩大了,就算心底那麼想,嘴巴也別說出來啊,你怎麼就不想想人家多大的歲數了,哪能經得起你這樣氣呢……”
柯小彤念念叨叨着,可蘭沐星卻沒有心思去計較。
她擡腳走出大門。
一隻手臂攔住了她,擡眼,唐澤彥的臉色很沉。
“你還是別去了,待在這裡等吧。”黑如星空的眼裡看不出任何的波動,沒人知道他現在是怎麼想的。
蘭沐星轉身走進大廳,回到房間。
站在落地玻璃窗前,隔着厚重的玻璃看着一路呼嘯而去的救護車。
昨天下午到現在不過一天的時間,卻極具傳奇色彩。
一邊是親情,一邊是愛情,她想此時的唐澤彥一定正在天人交戰。他的最終選擇會是什麼?她的未來又將何去何從?
抱着膝坐在陽臺的地板上,透過敞開的窗戶靜靜的看着花園中的樹影輕曳,一絲悲傷涌上心頭,做一棵樹真的要比做人簡直多了。
難道說人生本就應該如此苦澀,只是曾經在家時爸媽將她保護的太好,所以她纔會在今天獨自一人面對風雨時感到茫然無措?
千米遠的一處觀景房裡,一名神色陰鷙的男人放下手中的望遠鏡,從一旁的下屬手中接過一根菸,點上。
菸圈嫋嫋,眼神陰沉。
“老大,你幹嘛要把她放回去啊,直接上了不就是你的了?”遞煙的下屬頗有微辭。
項昕睥了對方一眼:“我他孃的當時腦子壞了!”
下屬:“……”
想到那句‘我的心是給會珍惜我的男人,而不是不擇手段的強盜!’他的心就沒來由的窩火!
珍惜她的男人?那小子現在就是活菩薩過江,自身難保!還他孃的怎麼珍惜她?
真是一個豬到沒藥可救的女人,都再三跟她說過了,不要回去,回去沒好事,就是不聽!這下又攤事了吧!
雖然他還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從出現在唐澤彥別墅外的那輛救護車以及看到被擡上車的是唐老頭後,他就知道事情大了!
那名下屬想了想,諂媚道:“老大,那個男人現在不在家,正是下手的好機會啊,我看乾脆直接把她擄走帶回去得了。多上幾次還不就乖乖聽你的?”
項昕夾着煙坐入椅中,靜默不語。
良久,他強掉手中的殘煙,森冷一笑:“看來也只有這樣了。”
下屬從望遠鏡前回頭,一臉蒙逼:“老大,那個男人回來了。”
項昕瞪眼,髒話溢出:“麻痹!”
也不知過了多久,蘭沐星聽到腳步聲走近。
“你坐在這裡做什麼!”低沉的嗓音中佈滿狂野的怒濤,一把拉過她,“該死,你怎麼這麼蠢,都凍成這樣還沒感覺!”
“我想回家,不想呆在這裡了。”蘭沐星不自禁的打了個哆嗦。
沒有離開蘭家大院之前,她的人生陽光明媚萬里無雲,一片美好。沒有遇到他之前,她根本不知愁爲何物!
唐澤彥低咒一聲,用結實的臂膀將她摟進自己的胸膛,喃喃的問:“你不是一向膽大包天嗎,怎麼這麼容易就服軟了?”
一股熟悉的男性氣息圍繞着蘭沐星,她縮在他懷裡縱容着自己,因爲她迷戀這份溫暖,“我不是服軟,我只是認輸。我知道以我的智商根本就不是你家人的對手。”
唐澤彥將她打橫抱起走到牀邊,把被子拉開,然後輕輕地把放在牀上,“我不是說了有我嗎?相信我,這些事情很快就會過去的。”
蘭沐星笑得有些苦澀:“等到過去了的時候會不會已經時過境遷物是人非了?”
唐澤彥斷然搖頭:“不會的。你也不要想太多了,我爺爺他沒事,只是一時血壓升高攻了心腦,休息幾天就好了。”
蘭沐星知道所謂的血壓升高其實指的是被氣着了。縱然唐老爺子獨斷**飛揚跋扈,但畢竟年紀擺在那了,這次是她過分了。
微微的嘆了一口氣:“替我向他說聲對不起吧。”
唐澤彥:“你不恨他?”他知道現在在她的內心已經先入爲主的斷定是爺爺想要除去她才送手鍊。
蘭沐星:“如果我說那個手鍊我沒有動過手腳,你信嗎?”
唐澤彥:“信!但我也相信不會是爺爺做的。”
蘭沐星沒有問他相信誰更多一點,她知道,如果換成是她,她也回答不出這樣的問題。
唐澤彥:“給我一些時間,我一定會查出是誰的。”
起身。
蘭沐星抓住他的手:“我不要一個人!”
唐澤彥回頭看她,沉默着,皺緊着劍眉,像在思考一個尖端的難題,微微一嘆:“睡過去點吧。”他在她身邊躺下,把她拉進懷裡的動作有一種近乎心疼的溫柔,輕輕的環擁住她:“要不要我給你倒點開水,吃了藥後好好的睡一覺吧。”
蘭沐星在他的懷中擡頭:“你不懷疑那個藥嗎?”
唐澤彥:“雖然不情願,但我卻不得不承認一個事實,那就是他不會害你。”
提到項昕,蘭沐星終於想起了一件事,眨着眼看唐澤彥:“我想起來了,他說要送兩個成語給你。”
唐澤彥微訝:“什麼成語?”
蘭沐星想了想說:“移花接木,借屍還魂。”
唐澤彥怔愕,劍眉微微擰起,項昕送他這兩個成語是什麼意思?難道是想暗示他什麼?
忽然一道靈光在腦內閃現,俊眼驀地的睜大。
對上蘭沐星好奇迷惑的眼睛,唐澤彥澀澀一笑:“你不要再見他了,以後有機會我自會重謝他的。”
蘭沐星淺笑,說的好像每次都是她想見到對方一樣。
唐澤彥看了似有不服卻又隱忍的她一眼,坐起身掏出手機,打給顧臻:“你現在立刻幫我查清那名死者的真實身份,沒錯,我懷疑死在工地上的那個人並非……”
蘭沐星怔怔的聽着,原來這就是項昕所說的借屍還魂。想到這,心裡不由浮起幾分感激。
看着吃過藥沉睡過去的蘭沐星,唐澤彥劍眉不自覺的擰成川字。
項昕那兩個成語可以說是幫了他莫大的忙,然而卻也坐實了他的寢食難安。他在感激的同時也在害怕着。
沒錯,他在害怕。
項昕自身無論長相家世還是能力本就不差,外加自己現在又身陷泥潭無法自拔,如果他就此趁虛而入對星星大獻殷勤……真到那時,是該恨她意志不堅還是恨自己沒本事?
雙眼微微一眯,他俯下身沿着她的嘴脣一路輕吻,每一處,每一寸,密密麻麻的吻上,沒有一絲放過,輕柔而霸道。
她是他的,誰都不讓!
蘭沐星是被噩夢給驚醒的,醒來時,他已不再房內。
披上外套,她走出房間。整個大廳一片暗黃,寂靜得只剩下低頭玩手機的柯小彤和環胸立於門邊的方城,兩人全程零交流。
看是感覺到她的出現,柯小彤從手機中擡起頭,說了句老爺子醒來後在醫院裡摞下的第一句話就是,不惜一切代價勢必要將她驅離唐澤彥的身邊。
緊接着像個四五十歲的大媽阿姨般唸叨了起來,說即使知道了鉈是唐老爺子投了也不應該在當時那麼強勢,這下只會毀了她與唐澤彥之間的未來,說唐澤彥雖然表面上看起來無限風光,可百分之八十的光環來自於唐家,脫離唐家對其是沒有任何好處的,說她在戀情裡面表現的太自我太自私,不懂得隱忍與退讓……
蘭沐星靜靜的聽着,靜靜的看着柯小彤,沒有吱聲,沒有反駁。
同時也沒有告訴柯小彤,其實在此之前,自己是懷疑過她的。
視線對上方城,後者一臉愧意。
“蘭小姐,對不起,是我大意了。”
蘭沐星笑笑:“這不怪你,畢竟那時連我自己也沒有想到。”
這一晚,唐澤彥留在醫院沒有回來。
這一晚,一切寧靜,宛如暴風雨將來時的前奏。
第二天,風雲聚變。
當陽光從落地窗傾灑在地毯上時,蘭沐星被一陣刺耳的鈴聲響起,她伸手接過,是一個陌生的號碼。
接聽後,原來是黃香香打來的。
黃香香說,唐澤彥給了她家三百萬,要她一家離開這座城市。
經過商量,她一家人同意了。李有福買了今天下午一點多的機票,所以她想在離開的時候兩人見個面。
黃香香在電話中告訴她,自己就在別墅附近的甜品店裡。
蘭沐星想了想,答應了。
起身簡單的梳洗一下,她便下樓走向大廳。
方城沒有多問,直接跟了上去。
在甜品店裡,蘭沐星見到了黃香香,雖然前天所發生的事情讓她受了不少的驚嚇,但全整體看起來精神還算不錯。
兩人對視一會後,黃玩玩率先開口:“一開始我是想不想告訴你我離開的事,因爲我打算着等到以後唐先生把事情全部處理清楚了就回來,但是有福的爸媽說不想再回來了。因此我婆婆特許我出來跟你道個別。對了,你想喝點什麼?”
蘭沐星隨意的點了杯橙汁,看向黃香香,問:“澤彥是什麼時候給你錢的?”她怎麼就沒聽他說起過呢,難道他已經不那麼信任她了?
黃香香:“昨天晚上,他是直接將錢打到了有福的賬號上的。他說只要我離開了,就不會再有人拿我威脅你,對你對我都好。”
蘭沐星眨了眨眼,隱約間總覺得哪裡有點不對勁。
“這話是他親口跟你說的?”
黃香香搖頭:“不是,他是跟有福說的。”
黃香香拉起她的手,露出笑容:“等落腳後我把新家的地址告訴你,到時候寶寶生了你過來看我好不好?”從頭到尾沒有一點責怪她的意思。
蘭沐星點頭。
黃香香朝她調皮的眨了下眼睛:“到時可別空着手來,那樣的話恐怕就連寶寶都會嫌棄你的!”
眨動單隻眼睛曾經可是黃香香的特性,像拋媚眼般先對你眨個,然後再趁機提條件。
她似乎恢復了從前的朝氣。
蘭沐星鼻腔微酸,恍然隔世:“你,你不恨我?”
黃香香笑了起來:“恨你太把我當回事了?”如果蘭沐星不是真心的把她當姐妹,對方根本不可能如願的約她出來,“你也不要太想我了,如果真想就給我打電話,我24小時開機的。”
電話響起,是李有福打來的。
透過玻璃窗李有福在馬路對面一邊打電話,一邊揮手,黃香香站了起來,“我先走了,記得,照顧好自己啊。”
蘭沐星急忙也跟着站起來,攙扶着,“我送你過去吧。”
黃香香:“沒事,就幾步路。”
蘭沐星堅持:“還是我送你吧。”
正在此時,李有福穿過馬路走了過來。
見他來了,蘭沐星便也不再堅持,鬆開黃香香,揮揮手:“記得一定要幸福啊!”
黃香香回過頭對她又眨了下眼睛:“必須的!”
望了黃香香的背影幾眼,蘭沐星轉過身對着方城說:“回去吧。”
剛走出兩步,吱,一聲急剎,一聲響得讓她絞痛的聲音在身後響起。霎間,她有種血液倒流的感覺。
她木然的回過頭,所有的事物開始在她的眼前定格。
透過明媚的陽光,蘭沐星看到黃香香被高高的拋起,她的眼睛看向這邊,她的嘴微微張開,似乎想說什麼卻又來不及說,她重重的跌下,在冰冷的地面上打了幾個滾,李有福像個傻子般離她三米。
蘭沐星的五臟六腑被火焚燒,身體卻寒冷得哆嗦,一冷一熱的煎熬,讓她的世界頓時漆黑無光……
市一醫院,VIP1室,唐老爺子的專屬病房。
蘭沐星輕輕的推開門。
唐老爺子泰然自若的倚靠在牀頭,冷冷的看着她。
他那毒得像蠍子又銳利的似禿鷲的眼睛盯着她:“我想你也該到了。”出人意料,病房甚至整個走廊一片寂靜。
從蘭沐星踏進這條走廊時,她就已然清楚這或許就是是一條不歸路,可她還是走了。
唐老爺子看着一臉平靜無波的她,冷笑:“你以爲自己很聰明,憑個下三濫的苦肉計就想掰倒我?太天真太年輕了!這只是一個小小的警告,爲得就是讓你知道什麼叫做薑是老得辣!如果你再不離開小彥,下一個就是你!”
蘭沐星說話,只是靜靜的看着他。
唐老爺子從枕頭下面掏出一張機票丟到她的跟前:“這是今晚去上海的機票,趁我還想給你留全屍的時候,離開!從此別在小彥面前出現!”
蘭沐星看了眼地面上的機票,彎腰撿了起來,“好!”
她的乾脆讓唐老爺子的眼中閃過一絲驚訝,然而未等他反應過來,蘭沐星便如閃電般撲向了他。
原先緊藏於袖中的軍刀在空氣中劃出一道寒光,這是在那次單獨說話中,許濤送給她的,她從來沒有想過會有用上它的一天。
軍刀直逼唐老爺子的胸口,“你以爲殺人不用償命嗎?你以爲你的金錢和權勢可以掩飾得了所有的血跡嗎?既然你承認自己是老江湖,那我們就按江湖規矩辦事!殺人償命,一命抵一命!”想到此時正躺在病牀上倚靠着氧氣罩維持生命的黃香香,想到醫生那句殘忍的孩子沒了,她就覺得有一團火在心口燃燒,燒掉了她的所有理智。
唐老爺子一驚,側身偏躲。
刀子直插入他的胸口,離原先目標心肝差了四五釐米。
蘭沐星眼一眯,把刀從他的胸口拔出,頓時,血涌如注。
唐老爺子擡起渾濁的老眼看她,眼神複雜。他低下頭抺了把胸口的血,放在脣邊舔了舔,眼中充滿了不可置信甚至是稀薄的欣賞。
如果不是她的心機太過深沉,說心裡話,他蠻喜歡她這種爲了朋友不惜兩肋插刀的性情。只可惜……
輕笑,濃重的殺氣逼來:“這只是一個血的教訓,爲得就是讓你知道什麼叫做自不量力!”
“閉嘴!”蘭沐星的聲音冰寒,發生桀桀的怪笑,“你聽過一種叫做筋脈俱斷的生不如死方法嗎?”說着,她的刀再一次刺下,唐老爺子慌神,直接用手臂阻,刀口在枯瘦的手臂上劃出一個鮮紅的口子。
又一次的失手讓蘭沐星雙眼赤紅,毫不猶豫的揮出第三刀,似有種不達目的不罷休的念想。
她的手被緊緊扣住!
擡眼,唐澤彥!
他看她的眼神似焦灼、似狂怒、似憐惜、似悲慟。
蘭沐星使勁地掙開,揮舞的刀在他的手臂上劃出一道血痕。
趁他發愣的間隙,不死心的再次刺向病牀上的唐老爺子。
一隻指節分明的大手抓住她的刀刃,血從刀鋒流入她的手心,微微一怔,刀被唐澤彥奪走,擲落地面。
刀與地面的碰撞聲剛響,病房外便衝進來了幾道人影。
羅鈺在見到眼前這副情景,直接雙腿一軟跌坐在地,這都叫什麼事啊!
唐澤彥把拼命掙扎的蘭沐星死死的抱在懷裡,對着大哥唐澤凱說道:“叫醫生來處理爺爺的傷口,封鎖消息,不許報警!”
然而已經情緒失常的蘭沐星此時就像一隻發了瘋的豹子,瘋狂的撕咬他,毫不留情的往他身上臉上揮拳。她似乎忘了什麼叫做理智。
“你們不是人,你們是一羣披着人皮的狼!有什麼仇有什麼恨直接衝我來,爲什麼要對無辜的人下手,連個未出世的孩子都不放過,爲什麼?”她瘋狂地尖叫,整個人陷入癲狂!
此時,在她的眼中,唐老爺子是真兇,唐澤彥則是幫兇!
唐澤彥仍死死地抱住她,絲毫不鬆開,嘴脣劇烈的顫抖着。
終於,蘭沐星筋疲力盡,癱軟在他的懷裡。
於是,唐澤彥將力道放鬆了一些,一手扣在她的腰間,一手輕撫着她的秀髮,試圖給她最微薄的安慰。
“對不起,是我想得不夠周全,是我……”是我將人心想得太善良,將親情想太得純潔,後面的話如鯁在喉。
猛得,蘭沐星一把推開他:“我不想聽你爲那個喪心病狂的殺人兇手解釋,也不想再聽你這個幫兇說着虛假的對不起。”雙眼怨恨的看向唐老爺子:“我可以如你所願,但我也不會就此善罷甘休!”
說完衝出了病房。
“星星!”唐澤彥一慌,拔腿追去。
“孽障,你給我回來!”唐老爺子氣極怒罵。
從走廊另一個樓梯聞訊趕來的顧臻和蘇語等人在看到病房內混亂的場面,又從水樂樂的嘴裡聽到事情的大致經過後,全傻了。
第一個回神過來的蘇語,氣憤的伸手指向唐老爺子:“唐爺爺,就算那個手鍊不是你動的手腳,就算你是被誣陷的,但你、你也不能這麼泯滅人性啊!也許,在你的眼中連坐是一種最好的報復手段,但在我的眼裡,就是一種懦弱的,敢做不敢當的小人行爲!我、我看不起你!”
顧臻壓下心裡的震驚,一把拉開憤怒的蘇語,走到唐老爺子面前,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唐爺爺,我想我接下來要告訴你的事情,極有可能會讓你對自己的所做所爲感到後悔。”
唐老爺子擡眼冷沉的眼睛看向他,老臉呈現一種老夫何錯之有的倨傲神情。
顧臻抿了抿脣,說:“我已經查清楚了,在江濱別墅區施工現場墜亡的那個人並不是真的黃新海,而是一名流浪漢!那些鬧事的家屬也並非黃新海的親屬,而是一羣收了錢的專業鬧手拼湊而成的!真正的黃新海正在甘肅老家照顧上山拾柴摔倒腿的父親。”
唐老爺子的臉色猛然一變,但他還是以最快的速度恢復神情,倨傲的問:“你說這些是想告訴我什麼?”
顧臻:“唐爺爺,聰明過人的你難道沒看出來,這是一場有心的陷害!有人想毀了唐澤彥!拋開你的成見與偏執,你覺得以蘭沐星的能力辦得到嗎?”
唐老爺子緘默不語。
顧臻:“她當然辦不到!甚至連她自己都是砧板上任人宰割的肉!”停了下,“其實這一切都是你們唐家的事,關她蘭沐星什麼事?可她偏偏被扯了進來!如果她不是仗着幾分身手,早就被你們給坑死了!只可惜,她與唐澤彥千防萬防,最終還是沒有防到你。”
蘇語:“一條手鍊讓經過大風大浪的你萌生了她是心機深沉是蛇蠍心腸的錯覺,那你能保證,這條手鍊在她的心中就沒有對你萌生一種薑桂之性老而彌辣冷血絕情的想法?”
她終於明白蘭沐星那寫在便利貼正後面的這句話指得是誰了。現在看來,果真如此!
調下呼吸,她繼續說:“你只知道蘭沐星體內的鉈超標,於是就想當然的以爲她是使苦肉計,可你知不知道她體內的鉈含量已經達到了可以致殘的量,如果不是她自身的底子好,現在早就躺在這裡了!當付出比收穫多,這出苦肉計使得還有價值嗎?除了苦肉計,你就沒想過是不是還有其他的計謀?”當唐澤彥向她和顧臻說起自己的煩惱時,他們一致認定這是一出反間計!
反間計!
蘇語的這番話讓在場的人也不約而同的想起這一古老卻屢屢有效的陰謀,唐老爺子的臉瞬間沉了下來。
待平下心中的那簇怒火後,他也愈發的覺得這極有可能會是一出別有用心且心思縝密的離間計,對方已然做好了成全的準備。
如果蘭沐星慢性中毒的真相一直不被發現,那麼就可以一勞永逸的除去她,如果敗露了,還有他做替死鬼,挑起他與蘭沐星之間的仇恨……好毒辣的一招,且深諳他那人犯他一分,他必三分還之的秉性!知道他容不得半點欺騙,容不得半點算計。
難道……他真的冤枉了那丫頭……心猛得咯噔一跳。
如果是真的,那他就犯了一個不可原諒的大錯,老眼緩緩閉上,一絲後悔在心底浮起:爲什麼沒有在怒火稍減之後再做決定,爲什麼當知道對方是個孕婦時沒有及時停止行動……
要是,那兩個年輕人因此緣分中斷,那他……驀地的睜開眼,“快,把那丫頭給我追回來!”
“怕是來不及了。”顧臻望着窗外的醫院大門,喃喃自語。
大門口,一道頎長卻頹敗的身影正如死屍般慢慢的往這座住院樓走來,身旁不見蘭沐星的身影。
當那道身影出現在病房大門外時,顧臻快步上前,輕晃着他:“沐星呢?”
唐澤彥擡起滿是蒼涼的眼,緩緩的回答:“走了。”
顧臻:“走了?怎麼可能!她現在應該不是你的對手纔是。”
唐澤彥慘淡一笑:“跟他走了。”
他?哪個他?顧臻微微一怔,呆了,項昕!
猛得一拍額頭,他怎麼把那小子給忘了,這下好了……鶴蚌相爭,漁翁得利!
搖了下頭,很是憐憫的看了唐澤彥一眼,兄弟,自求多福吧。
衝出病房失去理智的蘭沐星一把拉開車門,將被自己擊暈的方城給丟了出來,自己坐到駕駛室,踩下油門,沒有拿到駕駛證的她就這樣不怕死的像箭一樣衝出了車庫。她要回家!
風在她耳邊轟鳴,她的腦海裡是地撼山崩的震盪,她感覺自己在飛,方向盤在手裡左旋右轉,輪胎髮出刺耳的吱軋聲,此時的她儼然就是馬路殺手,衆車避讓。
車子掠過馬路,接着平直地衝上鋪有碎石子的路面,然後直直的向路邊的防護牆邊緣飛去!砰,一聲巨響,輪胎爆了,一輛黑車從一旁飛馳而出,狠命的碰上她的車,硬着將她給碰離防護牆邊緣,嘶的一聲,車停下了,她重重地撲到氣囊上,頭昏眼花。
她終於睜雙眼,打開車門踉蹌着下來,遠遠的,她看到一輛路虎正奮力駛來,將視線落到擋在自己車子前面的那輛黑車,想破口大罵。
黑車的車窗搖下,項昕臉色青白,他的額頭有一道很深的傷口,鮮血直流,他嘴角艱難的衝她擠出一個笑容:“傻妞,別再傷害自己了,再來一次真的是會死人的。真的想離開了嗎?想的話,我帶你走!”說完,打開自己的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