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結的手頓了頓,慕容琛定下心神,才繼續包紮動作。
傷口包紮好,他拉下她衣袖蓋上,反問:“你有什麼值得本王圖謀不軌?”
沒有啊,那挺好的。沈筠心想,壓下興奮,說:“既然沒有,那賭局我們就不作數了。”
雖然她沒想過自己會輸,但也不想賭。
“你怕了?”他挑眉望着她,笑着說。
“誰說我怕了,我天不怕地不怕!”幾乎是脫口而出的反駁,說完後她拉下一張臉,很想動手把自己掐死。
這時候逞什麼強啊,乖乖說怕了,不就好了。她真特別恨自己這種性格,被激將法一打,人就跟着栽入陷阱,蠢到家了。
“哦?”他擡手輕撫她臉頰,說:“如果不怕,那咱們繼續。”
她覺得無法跟這男人溝通了,他怎麼說不明白呢,沒有意義的事,爲什麼要做,這不是浪費時間嗎?
她直視他的眼,想看穿他內心的想法,沒想到還沒看幾分鐘,先打退堂鼓的人卻是她自己。
爲什麼呢,爲什麼她的心跳得那麼快,像是馬上要從口中跳出來,她抿脣卻止不住它的躁動,而且在她全神貫注看着他的時候,就開始變得不規律。
這可不是什麼好事。
她想離開這裡啊,但他的手卻扣住她手腕,明擺着不讓走,那怎樣才能走呢?
忽然,腦海靈光一閃,她問:“爺,不問問我爲何打你側妃?”
“她該打。”
她一怔,不敢置信盯着他,彷彿看到了異種生物。因爲這答案,她還真沒想過。
他笑着掐了掐她臉頰,“看來你很意外這答案,有什麼不對嗎?”
什麼叫有什麼不對,分明不對好嗎?這時候不是應該像電視劇情節發展那樣,他把她臭罵一頓,然後兩人冷戰,再然後她就離離開王府不遠了嗎?
可現在到底在向着哪個方向發展?她頭疼,真的頭疼。
她擡手拍掉他在自己臉上不安分的手,然後把手搭在他額上,問:“你發燒了嗎?”
他拉下她的手,“正常着呢。”
“那一定是被鬼附身了。”她立刻得出另一個結論。
他失笑出聲,嘆了口氣,伸出食指戳了戳她額頭,“你腦袋裡到底裝的什麼東西。”
“當然是有用的東西。”她可是二十一世紀準備晉升主任的醫生,腦子裡裝的當然是珍貴的手術個案,各種用藥。
“怎麼個有用法,說來聽聽?”他問:“被人追殺找不到兇手,婢女被打衝動行事。”
她怎會聽不出他的嘲諷,但看在他給自己再包紮的情分上,不跟他計較。
“既然你不想追究安晴的事,那我就先走了。”逃走和轉移話題的能力,她自認爲很嫺熟,絕對不會再被抓出把柄諷刺。
他放開她,沒說話算是默認。她快速站起,就怕他來個食言,要是他忽然想追究責任就麻煩了。
果然,走了兩步,手腕一緊,她不用回頭,就知道是誰抓住了她,嘴角笑容僵硬起來。
僞君子,騙子,小人……她在心底用所有不好的詞先罵了他一遍,纔不甘心回首。
看到她的臉,他忍不住輕笑,擡手把手裡的東西塞到她掌心。
冰涼的觸感令她皺眉,攤開他放開的掌心看了眼,這不是剛纔給她塗的藥膏嗎?
適才塗的時候,她沒感到一點疼,相反涼涼的,很舒服。
“你以爲本王要做什麼?出爾反爾的小人?”他眯起黑眸說。
好漢不吃眼前虧,好漢不吃眼前虧!她連續在心裡對自己說了兩遍,穩定一下情緒,堆起滿臉她自己都覺得虛僞的笑容,說:“我怎會怎麼想,爺多慮了。”
“是嗎?”他似笑非笑睨着她。
她被看得不自在,索性回頭,掙了掙他的手,頭也不回離開。
腳步聲漸遠,慕容琛目光深邃,雙脣微啓輕聲說:“沈筠,你很有趣,成功引起了本王的注意。”
正在走回後院的沈筠,身體忽然不聽使喚打了個寒顫,那種感覺就好像快被人看穿,很討厭。
而慕容琛的書房,在她走後不久,被敲響了。
他看着走進來的人,問:“結果是?”
“正如爺所想的那樣,是……安晴夫人設的局。”林宇回答得小心翼翼,時不時偷瞄慕容琛臉色。
慕容琛對這答案並不意外,只是他不喜歡別人自作主張。既然有結果了,他就先放下這件事,說起另一件:“沈筠查得怎樣了?”
“沈筠在沈家是掌上明珠,由於人人疼愛的原因,導致她非常任性,對下人也很不客氣,曾經辱罵過伺候她的人,險些鬧出人命。她很高傲,誰得罪她都會記住,早晚有一天會報復回去。下人們都怕了她,但她在父母面前卻僞裝得很好。然後在去年,她遇見了爺,接下來的爺都知道。”比起安晴的問題,林宇回答這個反應快多了。
但他不敢說下去,因爲自從沈筠見過爺在街上勇救馬下小孩,她就想盡辦法接近慕容琛,幾乎是每天必定撞見幾回,毫不忌諱示好,示好不成就要太后下令賜婚,賜婚不成就跳城樓,逼着慕容琛娶。
所以說,接下來感同身受,最清楚事情的當然要數慕容琛。
聽完後,慕容琛沉思了會,才擡頭問:“你說一個人的性格會不會說變就變?”
“理論上來說不會,如果很快變了,除非那個人不是原來的那個人。”
是啊,這麼簡單的道理,慕容琛豈會不懂,可他真不知道,她怎麼就變成不是她了。
臉是一模一樣的臉,但脾氣變了,而且聰明瞭,但有一件沒變,就是她會報仇,誰殺她她找誰,誰碰她周圍的東西,她也找。
難道,真的是他多心了?也許,沈筠是在耍他?還是想得到他的注意?
無論是哪一樣,她確實引起了他的注意,這是事實。
“繼續留意太子的動向。”慕容琛起身,扔下這句話便出了書房。
他雙手負於身後,眉峰緊蹙,在王府中走來走去,最後他停步在梨園外,思忖一會,便擡步走了進去。
人剛走到大廳,一抹倩影就飛奔過來,撲進他懷中,緊緊抱着他的腰,撒嬌道:“爺,怎麼纔回來,晴兒想你了。”
他伸手撫了撫她秀髮,望着懷中仰首的她,說:“這不是來了。”
“晴兒還以爲爺不理我了呢。”
“怎麼會?”
“晴兒看到,爺拉着姐姐走了。”說起這件事,她就委屈哭了起來,實際上心裡很不甘心。
憑什麼被掐得快死的人是她,爲什麼他卻拉着別的女人走了?
“吃醋了?”他把玩手中她的秀髮,漫不經心說。
安晴咬了咬下脣,然後用力搖首,“晴兒沒有吃醋,只是擔心爺會責怪姐姐。其實,都是晴兒不好,手鐲不見了不應該立刻跟總管說,如果早知道在姐姐的婢女那,晴兒會私底下去拿回來。”
“本王沒有責怪她。你做得很對。”
沒有責怪沈筠?安晴臉上的笑容消失,爲什麼?她做了那麼多,他不是應該趕沈筠出府?
難道還不夠?
她沒有再說話,只是安靜地靠在他身上,腦袋卻在猜測他的心思。
他輕掃她背部,將她往自己胸膛更拉近一些,然後俯首貼在她耳邊,低聲道:“晴兒,本王不喜歡攻於心計的女人。”
她渾身一僵,在他懷中不敢亂動,用自己都沒察覺的顫抖聲音,說:“晴兒不懂爺在說什麼。”
“本王的晴兒最好什麼都不懂。”他繼續道。
“嗯,我會做你心中的晴兒。”
安晴雖然嘴上這麼說,但心裡不是這麼想。
什麼都不懂?他是忘了這裡是王府吧,她不爭,誰會看得起她,她不搶,怎麼鞏固自己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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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筠望着銅鏡裡,沐歌替自己挽發,那神情很認真,她看得不由笑了。
沐歌有雙巧手,能梳出各種各樣髮髻,衣服配飾都有很好的眼光,往往能使沈筠驚豔。
烏髮盤起,額前劉海斜分,垂落在頰邊,發間點綴少量髮飾,別上碧玉耳飾,整個人看起來清爽精神。
“好了。”沐歌把手搭在沈筠肩上,笑着看銅鏡裡的她。
沈筠很滿意,手搭在沐歌手背,“去休息吧。”
沐歌嘟起雙脣,“王妃,我已經好多了。”她不知道自己這是第幾次強調。
沈筠嘆了口氣,也不知道怎樣才能說服沐歌,因爲這句話今天她不知已經說了多少遍,但沐歌的倔強似乎跟她有得一拼。
“既然這樣,那陪我去一趟。”終於,她放棄了。
“去哪?”沐歌歪着腦袋問。
“書房。”沈筠笑着起身。
書房!沐歌趕緊拽了往前走的沈筠一把,說:“別去,王爺不喜歡別人這時間打擾他。”
哦?不喜歡?那不正好合她心意?沈筠怕敏感的沐歌發現異樣,清了清嗓子,“爺說我什麼時候去都可以。”
“真的?”沐歌蹙眉望着沈筠,似在思考她話中的意思。
“對。”沈筠強迫自己說得鏗鏘有力,“我給爺準備了燉品。”
沐歌錯愕看着沈筠,以爲自己耳朵出問題了,燉品?給王爺的?聽錯了吧?
但是,她尾隨沈筠,確實看到沈筠拿出燉品交給她,她才確定,跟上沈筠去書房。
剛側身踏入書房範圍,突然從圍牆竄出一個人,嚇了沈筠一跳,但她很快恢復鎮定,因爲她看到一臉不高興的安晴,還有什麼比這更令她開心的?
“喲,妹妹這是怎麼了?哭了?”她故意扯高嗓音,生怕安晴聽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