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要什麼?”林宇不敢置信看着她,提高嗓音再問了一遍。
與他有着同樣表情的,就是那些看守的官兵了,嘴巴簡直像能塞下一個大餅。
“醋,越多越好。”沈筠無奈再說了一遍,雖說她覺得這浪費時間,但看到做事一直有效率的林宇,現在這個樣子,實在好笑,可她笑不出來。
“要那麼多醋幹嘛?”這是他本能問的,但心裡也很好奇。
“消毒。”她只能蹙着眉說了最簡單的一句。
“消毒?醋不是用來炒菜的嗎?”其中一個官兵湊過來問。
沈筠白了他一眼,繼續叮囑林宇一定要把醋找來,還朝他勾手指,示意兩人一旁說話。
林宇會意,輕輕頷首,尾隨她的步伐,來到離官兵最遠的地方,保證談話不會被聽到。
“這令牌你拿着。”一到這裡,她就直切主題,把金色令牌塞到他懷中,“用它命令下面的人,叫他們用醋消毒,方法很簡單,放房間加熱,然後任由它揮發。”
她下意識瞥了眼那令牌,熟悉感加重,一時間沒想起在哪裡見過。
他聽完後,只想:這麼簡單?可消毒是什麼?但眼下不是問這個的時候,他瞥了懷中的令牌一眼,險些沒扔掉。
“你拿這個令牌給我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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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你現在的意思是做不到我交代的事?慕容琛的命不救了?”
“我聽就是。”他哭着一張臉回答。
她微微一笑,“令牌拿好,事情辦不妥,唯你是問。”
怎麼都是我錯。他在心底嘀咕,還是領命轉身立即去辦。
醋運來一大車那麼多,這裡都是染病的人,搬東西的力氣都沒有,沈筠只好找來小月,兩人一起幫忙。
“咳咳咳……”小月邊推車邊咳嗽。
“生病了?”沈筠在前面艱難拉着,回頭看了小月一眼問。
“可能是晚上睡覺冷着了吧。”
“回頭我給你配藥。”
“謝謝。”小月露出燦爛笑容,這幾天她很擔心沈筠恨自己,事實證明沈筠沒那麼小氣。
“作爲交換,你幫我跟這裡的人溝通,教他們怎麼用醋薰屋子。”
“好,沒問題。”要不是推着車,小月想拍着胸脯保證。
爲了證明自己的承諾,小月很賣力,帶着沈筠挨家挨戶發醋,教他們怎麼使用。他們明白,現在未必有人能救得了他們,只好聽沈筠的話,死馬當活馬醫了。
在村子裡轉了一圈,車上的醋只剩下自家的,她把醋拿進去,加熱薰屋子,然後坐在牀邊,握着慕容琛的手,貼在自己臉上。
“我回來了,你怎麼還不醒,不是要保護我嗎,假手於人可不行,我不領情。”她閉了閉眼,感受他的手溫。
他的手有點涼,臉色綠中帶青,這期間他醒來過,但時間都很短暫,喂藥這事她只能用嘴來實行,這樣才能達到最好的效果。
她喂完湯藥,至少需要觀察兩週,要是沒用就接着換,今天已經是第六天了,試了四劑藥,要是再沒效果,她要開始懷疑自己的醫術了。
沒有儀器驗血,沒有足夠的藥材,這都不是問題,難道是她醫術不精?
她自嘲笑了笑,爲什麼自己的醫學知識,在最需要的時候,一點用處都沒有,是她腦袋不夠大,沒裝完其他的醫學知識嗎?
“你每天就這麼躺着,我就要累死累活,這不公平,醒了我要向你討債。所以,快點醒過來。”她撫着他側的臉說。
牀上的人沒有醒來,但深鎖的眉頭卻沒有鬆開,她擡手幫他撫平,可還沒觸到他,外面就傳來吵雜的聲音。
推開門一看,大家都跑同一方向,她擰眉看向那處,好像看到有人在分發什麼,衣着光鮮,就是看不清臉。
她並不是好奇走去看,而是想知道那人在發什麼。越走越近,她發現那張臉好熟悉,在哪裡見過?
忽地,腦海裡掠過一個場景,月光照射在湖面上,湖水深不見底,她被人用力推了一把,險些掉進湖裡。
是他!他來這裡發食物?難道真如她所瞭解的那樣,他不受寵,聖上纔派他到這種隨時都可能丟命的地方?
她走過去,發糧的人擡頭看見,下巴險些掉下來,好幾次眨眼,人都沒有消失,是真的。
“你爲什麼會在這裡?”
“你爲什麼會在這裡?”
兩人同時出聲,開口的話都一模一樣,說完後窘迫看了對方一眼,一時間相對無語。
“你們認識?”倒是一旁正在幫忙的林宇出聲問。
沈筠和慕容希回過神來,一起朝林宇笑了笑,“見過。”
一樣的回答,引得林宇奇怪看了他們一眼,然後繼續手頭上的工作,分發糧食,保暖用品。
“借一步說話。”她看了看林宇,雖然他在做着自己的事,可她總覺得他豎起耳朵在聽。這想法很不確定,但不無可能。
她也不是怕林宇知道什麼,只是不希望通過他讓慕容琛知道什麼,因爲她和慕容希是最普通的相識,沒什麼可說。
兩人中間隔着柵欄,一起挪步到角落,沈筠看了林宇一眼,才道:“你身爲一個皇子,爲什麼在這裡?”
“你堂堂一個王妃,又在這裡幹什麼?”他將她從上到下打量了一遍,沒有任何疫病的症狀,她正常得很,可爲什麼呢?
“看來這個問題,我們誰都不會得到答案。”
他微微一笑,回答:“是的。”
“那換一個吧!”又是兩人同時開口,這次忍住大笑起來。
在發糧食的林宇,擡頭看他們的方向,滿臉不解,要不是面前等着領糧食大娘催促,他都在繼續發愣。
旁邊的官兵捂嘴低笑,惹得林宇瞪了他們一眼,於是一羣人又忙做正事,當這件事沒發生過。
林宇雖表面在發放東西,可耳朵可豎起來側耳聽着,結果風在耳朵裡太大聲,他什麼都沒聽到,只能抿脣做事。
而這邊,慕容希說:“你不該在這裡,要我帶你回去嗎?”
她再正常不過,也沒像這裡的人,面容那麼恐怖,精神也很好,渾身上下沒看出染病,待在這裡不正常吧?
“不用,我就在這裡。”
“因爲他在這裡?”他試探性詢問。
“是。”她笑笑,大方承認,開啓了另一個話題,“你身爲一個皇子,在這裡更不合適,我也許跟你一樣有同樣的理由,同情心氾濫。”
“我不是同情心氾濫……”他小聲無奈說了句。
“你說什麼?”她聽得不太清,再問了一遍。
“沒什麼。”他道:“既然你不想走,那我有什麼能幫你的?”
我?他好像說得挺順口的,不像慕容琛,老是本王本王地,在她面前彰顯身份,難道真如民間所說,他連一個皇子該享受的待遇都沒有?
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他挺可憐的,她同情他,可他大概不怎麼希望別人同情吧。
“利用你的權力,幫我弄一批名貴藥材好麼?”她這不是請求,而是詢問。畢竟多一些機會也是好的,林宇送來的那批,這幾天研究得差不多了,有些根本沒用。
倒是送來的白醋,薰房子後,那些人舒服多了,臉色也沒那麼差,但也只是好了一點點。
他臉色一變,“權力這些東西不是說用就用的,但我可以友情出錢幫你。”
她察覺到他臉色變了,但沒有詢問的意思,因爲別人不說就證明他並不希望別人說出來,那她何必做說的那個。
他這麼說,她也不客氣,蹲下來在地上拿起樹枝就寫,一會地上就羅列了十種。
慕容希看着那些藥材,冷汗直冒,心想:她可真是不客氣。別說這些藥材名貴,數量稀少,而且未必能找到,好在量不多,不然他未必給得起這個錢。
“你想幫這裡的人?”他問,她點頭後,他接着問:“他們得的是什麼病?”
“有頭緒,但還沒弄清楚,等我弄清楚了,我第一個告訴你。”她頓了頓,望着他說:“我知道,你也想幫他們。放心吧,這個機會會有的,即便不是你皇子的身份。”
他目不轉睛注視她,忽然覺得她那雙眼能看穿他的想法,但他現在的想法,卻不介意被她看穿。
兩人相視一笑,然後說了下藥材的事,才分開方向走。她去村子裡,而他去辦她的藥材。
林宇左右看了看這兩人,擰眉不知在想什麼。
沈筠回到屋子,視線落在地板上,看到污穢物,蹙眉快步走到他旁邊,探了探他額上溫度,很燙,他臉色蒼白,掀開他的衣服,手輕輕按了按他胸膛,脾臟腫大了。
眼前一黑,她險些沒站穩,看着牀上雙眼緊閉,臉色蒼白的人,之前她還可以騙自己,他沒有得瘟疫,可現在卻連症狀都相似,而且她開的藥,他吃了根本沒用。
她眼淚掉了下來,不得不往其他方向想,難受得快不能呼吸了。
“這一定不是真的,你不是說過要保護我嗎,現在算什麼意思?慕容琛,你別想丟下我,這輩子我跟定你了!”
她走到桌旁,拿起溫在水裡的湯藥,仰頭喝了一大口,對準他的脣,將藥送進他嘴裡,離開他脣的時候,發現他根本沒嚥下去,沿着嘴角流了下來。
她慌了,一次又一次嘗試,可他就是沒喝進去。
跌坐在地上,她目光渙散,不知道該怎麼辦。
忽地,腦海裡劃過一個畫面,她踉踉蹌蹌站起往外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