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完藥,慕容琛正打算躺下休憩,湯藥喝得他有些睏意。忽然,門外傳來吵雜的腳步聲,似乎很着急。頓時,他心中有些不好的預感。
他坐起身,套上鞋子,走了出去。一出門,村民在他面前飛奔而過,嘴裡碎碎念,也不知道在說什麼。
他快步跟上村民的腳步,越來越接近村口,就聽見越大的吵雜聲。
走出轉角,他看到村民憤怒圍着慕容希,旁邊有個嬌小的身影,淡粉色衣衫飄揚,他認得這是沈筠的。
他擰眉,看着村民們各個面露憤怒,好像恨不得殺了他們,人們不知被什麼鼓動,一會安靜,一會暴怒,雖並未對他們有任何過激的行爲,但總覺得有事要發生。
果然,下一秒人羣突然往同一個方向涌去,有個人背對着所有人,手裡好像攥着什麼,忽然手臂向後仰。
糟了!他心下一驚,猛然向人羣衝去,手掌捂住另一隻手臂,使勁一捏,他悶哼一聲,腳步不曾停歇。
人羣中的沈筠,正想尋找煽風點火之人,忽然看到石頭向她丟來,反應過來想躲開,不知誰又推了她一把,將她往石頭掉落的方向擠。
她望着石頭快速襲來,覺得自己的腦袋這次肯定要腫一個大包了,兩邊都是人,擠得她動彈不了。
好吧,你腦袋就受點罪吧,也許這些人能因爲這樣暫時不鬧事。她心想。
石頭離她很近了,她認命等待着,忽然眼前一個黑影閃過,還沒來得及看是什麼,突然身體一暖,被溫暖緊緊包圍。
‘咚’地一聲,腦袋沒有傳來痛感,卻聽見頭頂痛苦哼了聲。她還恍惚着,就聽見抱住她的人說話。
“沒事吧?”慕容琛圈着她,不敢放鬆,就怕來第二次這種事。
“沒事。”她在他懷中,他保護得她那麼好,她怎會有事。
他擡頭,目光一一掠過衆人,“還有誰敢動手?”
村民們被他可怕的眼神嚇到,不禁往後挪了一步,視線不敢直視他,好像做了什麼虧心事那樣。
慕容琛很滿意看到這樣的結果,放開被保護得好好的沈筠,擡手摸了下後腦勺,對手中的黏黏感很熟悉,然後他把手負於身後。
而他這個舉動落在周圍人的眼底,驚恐的視線不由得注意他握緊的手掌,指縫似乎能看到血跡準備溢出。
“既然沒人再動手,不妨給我們時間去證明,事情並非你們所想那樣?”他沉穩的聲音,在每個人的心中都敲了一下。
村民們商量了一下,似乎同意他的說法,同時也畏於他的氣勢,可就在這時,反對的聲音又響起了。
“給你時間去找其他人堵住我們的口嗎,我們沒那麼愚蠢!”
這話一出,村民們聽着有道理,下一秒就氣憤了,想衝上去,可慕容琛後腦勺的紅色太鮮豔了,他們不敢再造次。
“誰說的這句話,你要出來跟我們對峙嗎,那麼多人看着也好作證。”他吼了一聲。
村民們也很想知道這人是誰,每個人都東張西望,可看到的人都是認識的,好像沒哪個會說出這些話。
到底是誰呢?在場的人都有同樣一個疑問,可遲遲沒人現身,也沒人說話。
“看來這位好漢也只是隨便說說,畢竟本王在這裡這麼久,沒出去也沒見人加害。要是你們真害怕,本王就在這裡待到你們病好,我們同甘共苦。”慕容琛見這種情況,還不馬上鑽空子。
“此話當真?”這些話當然有人心存懷疑,畢竟承諾不是對任何人都有用的。
“要不,現在就開始證明?”慕容琛笑了笑說,“本王和她一起。”
慕容琛牽起沈筠的手,十指交握,狀似起諾。
“好,我們信你,也信沈姑娘。”村民有人站了出來,點頭表示同意,然後一羣人分散走了。
沈筠看着眼前的情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說得口乾舌燥都沒人信,他三兩句就談好了?
“英雄,我敬佩你。”
“是夫君。”他笑着糾正她的稱呼。
“是,夫君。”她乖乖改口,抽回自己的手,正想掐他臉頰,因爲他的笑容很欠揍,整得她怪不好意思的。
可她一擡手,掌心觸目驚心的紅色,令她瞪大眸子。她記得自己沒感覺到疼,也沒受傷啊,這是怎麼回事?
這時,她瞥見他被她掙開的手,正想往身後藏,眼尖的她看見了,一把拽過,他掌心的紅色刺痛了她的眼。
淚水模糊了視線,她哽咽着。原來不是石頭沒砸中她,而是他保護了她,他一副泰然自若的樣子,只是怕她擔心,想掩藏他的傷口。
“別哭啊,怎麼了?”他不知道她怎麼了,也不知道她是否看見,只能站着安慰。
“受傷了怎麼不告訴我?”
“傻女人,沒事的。”他很想伸手安撫她,可村民還沒全部散去,不能露餡。
“還說沒事,流了那麼多血!跟我走,我們回去。”
沒反應過來,他被拉了個踉蹌,但前面的人似乎沒有停步的意思,他想解釋,可那麼多雙耳朵聽着,他實在不好說,只能緊跟在她身後。
回到屋子,她就開始翻箱倒櫃,拿着一瓶藥膏走過來,二話不說按下他的頭。看着他後腦勺一片溼潤,吸入鼻間的是腥味,她就知道那是血。身爲醫生,對這種味道最熟悉了。
她撥開他黑髮,正想上藥,他突然扣住她手腕,一把拉着她做到身旁。
“我真沒事。”
“胡說,都流血了,還說沒事。”
他扣住她手腕,謹慎看了看周圍,確定沒事,才道:“這是鴿子血。”
“什麼鴿子血?”她眨了眨眼,眨去眼淚,不解看着他。
他扯過她,附在她耳邊說:“看到你有危險,又剛好看到一個格子落在屋頂,就弄了些它的血備用,沒想到那麼管用。”
聽完後,她怔怔望着他,一時間不知做什麼反映,因爲她心情複雜。
原來自己那麼擔心,那是鴿子血麼,原來他早有預謀,還看着她爲他哭!很多問題洶涌而來,越想越氣,她甩開他,起身背對着他,使勁擦眼淚。
“沈筠,你太蠢了,被耍了吧,眼淚有個屁用!”她小聲嘀咕。
“別生氣,我很高興,真的。”他起身來到她伸手,雙手搭在她肩上說。
“耍我很好玩吧。”她不滿說。
“不,我真沒那個意思。當時情況危急,我只想着救你,沒有立刻說明,是怕人多口雜,這不是前功盡棄嗎?”他耐心解釋。
“……”好像解釋得很全面,她無法反駁,只能嘟起嘴,佯裝還生氣。
“說吧,要怎樣才肯原諒我?”沒想到她會那麼生氣,他只能讓步。
其實,她哪是很生氣,就是想聽他哄她,緊張她的樣子而已。這樣,她才能感覺到,自己是被他捧在手心裡的。
“能存着這個機會到以後麼?”她假裝哽咽道。
“可以。”她都這麼請求了,他能說不麼,總感覺自己現在被她吃得死死的,可他竟覺得享受。
“耶,太好了。”她瞬間變了個臉,轉身就抱着他,興奮叫着。
她這舉動和話,充分證實了他剛纔被耍了,可又怎樣,心甘情願啊。他發現對付別人的那套,真不能用在她身上,會被反將一軍的。
----------
慕容琛日健康復,沈筠除了照顧他,還要看着整個村子的藥。還好林宇辦事效率很快,現在基本每人都在服用,而慕容希這才起了最大的用處,就是給村子裡的人端藥伺候。
想想他唐唐一個皇子,做這些事竟然臉不紅氣不喘,還樂在其中。她經常看見他跟村民有說有笑,這大概就是日久見人心吧?
可今天,慕容希整個人像沒了氣的氣球,一天都心不在焉,問他什麼都不說,後來是慕容琛告訴她,他背鍋了,所以心情不好。
趁着沒那麼忙,沈筠走到坐在臺階上的慕容希身邊,靠近的時候他已經擡頭,她順勢給他扔了個野果子。
“吃吧,味道很不錯的。”她說。
他抓着果子,問:“你來安慰我的?”
“我爲什麼要安慰你?”她反問。
他竟被問得無法反駁,這是第幾次了,他不喜歡這樣的自己,可在她面前偏偏是。
“如果你的目標是搶皇位,這種事情還接着來呢,現在就沒精神,以後要怎麼應付?”
“可這個責任爲什麼是我來背?”隔絕水源確實是他下的命令,但他也是爲了人民好,爲什麼他的父皇卻不理解,還發公文降他職?
“不是你是誰?我嗎?還是慕容琛?都不合適,對吧。”
確實除了他,沒其他人,可就算是要找人背鍋,也不應該對自己兒子下手吧,那算什麼父親?
“看來你很不服氣。”她瞥了他一眼,結論着:“恨你的父皇是嗎?但你卻要他的皇位,那怎麼辦纔好呢?你以爲你的人生就是這樣消停了?不會。既然想坐上高座,你承受的東西就必須比別人說,不是你說想要什麼,別人就必須得給你什麼,你必須有叫人另眼相看的地方。被降職怎麼了,一番作爲不一定要在高位。”
他目瞪口呆看着她,沒想到她會說出那麼有道理的話,他覺得她會醫術已經很了不起,如今還會解讀人心?
“看見這些村民沒,他們之前怎麼對你,今天又怎麼對你?朝中勢力固然重要,可人心難道不重要?你在朝中鬥生鬥死,他們知道嗎?誰坐這個位置對他們來說不過是更換朝代名,但要做到人心所向,並不容易,你明白嗎?”她笑着說。
他微啓雙脣,驚訝盯着她,然後僵硬點頭。
“好好表現,我等你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