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再深呼吸,壓下滿腔沸騰的情緒。這裡沒人,大門口總該有人了吧?問門衛的話,至少可以確定,他們是出莊了,還是還在莊內。
打定主意,他腳跟一旋,快步往聞府大門疾步而去。
與此同時,受聞利華差遣找百里志霖傳話的丫鬟,到了他們住的院落卻找不到人,此時也在莊裡四處詢問着他的行蹤。聽聞他果真在找凌姑娘,心想他該不會是在府裡找不到出府去找了吧?於是決定到門房那問問。
兩個心思一致的人,這個從這邊拐過迴廊,那個從那邊拐過迴廊,而後在轉角處。
“啊……百里、百里公子!”
迎面撞來,百里志霖眼明手快的閃身,及時讓兩人躲過碰的危險,聽聞小丫鬟驚喜的聲音,不悅的擰起眉頭。
不管她有什麼事,他現在都沒有心思理會她。於是直接的,他就越過她,往前走。
“欸?”來不及反應的小丫鬟,就這麼眼睜睜看着他三兩步離開自己數丈遠,而後後知後覺反應過來,馬上追了上去。
“百里公子等等,百里公子……”少爺交代的話,她得儘快轉速給百里公子才行。
然而面對她的呼喊和追趕,百里志霖卻是充耳不聞的直接置之不理,腳步一刻不停。
直到來到門房處,他正迫不及待的預向門房詢問聞利華和凌筱雨的下落,卻是再一次被終於追上的小丫鬟給阻攔。
焦急讓他的情緒異常不穩,額角青筋暴突的瞪着壞他好事的小丫鬟,他極力隱忍下預伸手掐死她的衝動,冷道:“滾開!”
因爲追趕而氣喘吁吁的小丫鬟,被他這一聲如雷的吼聲一嚇,瞬間白了臉,縮着脖子,她大氣也不敢喘一下。
看她那樣子,百里志霖想,她該是沒膽子再打擾他尋人了纔對。於是再一次準備找門房詢問,豈料……
小丫鬟不否認自己很害怕。百里公子本來就身材高大壯實得嚇人,這會兒脾氣火爆得更是驚天動地。然而,她有任務在身,實在不能不把少爺的話轉達給他,所以……
深呼吸,她蒼白着一張臉,豁出的再次出聲,“百里、百里公子。”
百里志霖額角青筋暴突,“你最好是有天大的事打擾我,否則就洗乾淨脖子等着我砍了你!”
轟隆隆,咆哮聲震耳欲聾。小丫鬟一張臉蒼白得毫無血色,顫抖如風中落葉,然而縱使如此,她還是記掛着聞利華交給她的任務。
“少、少爺讓我轉告百里公子您,凌姑娘現在在他住的立陽樓,請您放心。”不敢再拖拖拉拉吞吞吐吐的,她一口氣把話說完,纔想,能夠完成任務,總算可以鬆一口氣,不用再面對兇巴巴的百里公子了。豈料……
“該死的!你爲什麼不早說?”如雷的吼聲再起,震得她七暈八素的。
嗚嗚……她只是傳個話而已,爲什麼要飽受這樣的驚嚇?
來不及抱怨抗議,百里志霖以及伸手一把提起她的衣領。
“立陽樓在哪裡?帶我去!”
不容置疑的語氣,讓被嚇得魂不附體的小丫鬟,吱都不敢吱一聲。
“是!請百里公子跟奴婢往這邊走。”
她乖乖帶路,不敢有絲毫怠慢,就怕再激怒這隻雄獅,自己小命不保。
而百里志霖黑着一張臉,緊繃着情緒,渾身散發着生人勿近的氣息。
直到聞利華所住,凌筱雨此刻所在的立陽樓越來越近,迫人的氣息卻逐漸消散。原本迫不及待見她的心情,也漸漸變得有些無措。想到她離去前的那一眼,那雙痛苦掙扎的眼,他幕然頓住腳步,猶豫了。
也許,他該給彼此時間冷靜,他暫時遠遠守着她就好?
就在他猶豫不決之際,他們已經踏入立陽樓。礙於規矩,小丫鬟雖然害怕,卻還是不得不硬着頭皮開口道:“請百里公子再次稍稍等候,容奴婢先前去通報少爺一聲。”
心情本就煩躁的百里志霖聞言,惡狠狠的擡起頭瞪着她,居然膽敢讓他等?
“奴、奴婢職責所在,請公子不要爲難奴婢。”被他這麼一瞪,小丫鬟幾乎都要哭了。
眼眶裡那欲掉不掉的淚,讓百里志霖眼前浮現凌筱雨那張倔強的淚臉,心隱隱抽痛起來。
“算了,你去吧。”他煩躁的揮揮手,任由小丫鬟施禮道謝後匆匆離去。
他也正好一個人靜靜的想想,待會兒若見到凌兒的話,要怎麼面對她?
而此時聞利華正在熱湯池的偏廳外,靜靜的陪伴着門那頭的她。
當小丫鬟前來通報,他先是看了看緊閉的房門。他答應過她,在她同意的情況下,否則不會讓她見到百里志霖。所以思慮再三後,他先是吩咐小丫鬟留守,有任何狀況馬上通知他。而後才悄然離開,去見等在院外的百里志霖。
惶惶不安的等待時間,是漫長的,當小丫鬟一去不復返,聞利華遠遠走來,他忍不住的引頸張望,搜尋着那抹纖細的身影,最終卻還是失望了。
聞利華將他失望的眸色看在眼裡,只嘆息,早知現在如此,早前又何必顧着面子不對她多加忍讓呢?唉!
“她沒事吧?”他問,憂心忡忡着。
聞利華搖頭,無奈的實話實說道:“哭得很慘!”
百里志霖心猛的一揪,隱忍的握了握拳,而後,“我去看她!”
咦?那麼快就妥協了?
聞利華有那麼一時愕然,卻是很快的晃過神來,及時攬下他道:“不行!”
沒想到他竟會出手阻攔的百里志霖擰眉,“你想趁人之危?”
聞言,聞利華幾乎要舉手喊冤。他若是想趁人之危的話,又怎麼會讓人轉告他,她在哪裡?
他失笑的搖頭,“不是!”
百里志霖挑眉,明顯不相信他的話。
“既然不是,爲何阻攔我?”
聞利華嘆氣,他反問他,“你認爲我爲什麼要阻攔你?”想到才止住眼淚的凌筱雨,他忍不住對眼前有幸擁有她,卻不懂得好好珍惜,反而讓她如此傷心難過的男人吐槽,“倘然你真的那麼在乎她的話,就不會連妥協哄哄她都不願意,而任由她傷心難過的哭着跑掉。倘然不是我向她保證,在她同意的情況下,絕不讓她看到你的話,你以爲她還會留在這裡嗎?”
她不會!百里志霖知道。他不是沒想過,此時此刻她一定不願意見他。他只是沒想到,想到她不願意見他,與親耳聽到她真的不願意見他,那種痛的程度,區別竟是這麼大。
“我不懂,她明明就是凌兒,爲什麼非要執着於她不是?”她竭斯底裡的否認,到底爲了什麼?
關於這個問題,如果不是凌筱雨曾經對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深談,聞利華想,他也是無法理解的吧。
而她既然願意與他深談,告訴她她心裡真切的感受,那麼他是不是該回報她,讓她在乎的男人也知道,她內心真正的渴望?而不讓眼前的男人誤會,她這是在無理取鬧。
原本,他想將這份特別的對待藏在心裡獨享的,只要他足夠自私的話。
無奈的苦笑,他幽幽的嘆息。
“她只是不想做替代品而已!”
“替代品?”百里志霖不懂。
“對!”聞利華點頭,回憶着她說的話道:“她失去了所有的記憶,不記得關於凌小悅的所有。而我們口口聲聲認定她是凌小悅,對她好,也是因爲她是凌小悅。偏偏對她來說,這個遺忘的過去,凌小悅這個人,對她來說就是陌生人,一個完全不認識的別人,而不是她。然後我們撫心自問,誰願意在乎的人對自己好,是因爲別人?”
“但是,她明明就是凌小悅啊!”
“對!對我們來說,她是凌小悅。但對失去所有記憶的她來說,她就是她自己而已。”這一刻,聞利華似乎知道,爲什麼凌筱雨不願像跟他深談一樣的去跟百里志霖談論她的心情。因爲這個固執的男人,太過糾結於她就是凌小悅這個事實,而不願意換角度正視,她就是她。
聞利華頭痛的看着神情糾結的男人,他這一解釋,他沒明白,他倒是自己把自己給繞暈了。
爲了避免自己也跟着他鑽牛角尖,他乾脆只問他,“她性格於凌小悅明顯截然不同,我只問你,如果忽略她是凌小悅的事實,她不叫凌小悅,更不是凌小悅,你還會像現在這樣執着於她嗎?”
百里志霖想說,什麼叫做忽略她是凌小悅的事實,她不叫凌小悅,不是凌小悅?她明明就是啊!
然而聞利華沒讓他再把這句死腦筋的話說出口,他只堅定的重申,“你只需要回答我,會還是不會?”
然而面對這麼假設性的問題,百里志霖想了半天,答案卻是:“我不知道!”
正如聞利華所說,以前的凌小悅和眼前的凌小悅,性格差異實在太大。如果不是他們都有證據證明,她就是如假包換的凌小悅的話,她們根本就是兩個完全不同的個體。然而因爲早已經先入爲主的認定也確定了她就是凌小悅,所以他理所當然的保護她,照顧她,對她好。倘然說,他做這一切都只是因爲,她是凌小悅的話,那也沒錯。所以他從來沒有想過,如果她不是的話,他會不會也這麼全心全意對她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