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粉嫩的羅裙,他記得還是他年前特地吩咐總管爲丫鬟們準備的新意。而在這府中,除了林青蓮,還有哪個丫鬟有這飛上枝頭,穩坐其上的本事?
這一刻,無論百里志霖本是出於什麼原因相信他能找到人,而將這重任交給他,只是如此一來,他也算是不負責任了吧?!
含着笑,他踏出房門舉步來到樹下,擡起頷首,仰望着那上頭搖晃着小腳,磕着瓜子哼着小曲,好不愜意的小丫頭。光明正大的躲在樹上偷懶,被他這主子逮個正着,還敢如此囂張的,在這府裡,同樣的,恐怕也還是隻有她,膽敢如此放肆了。
而聞利華倒也不與她計較,只笑道:“還不下來?莫不是要我這個做主子的上去親自上去逮你下來嗎?”
“不用,不用。”卡茲、卡茲的一口氣磕完剩下的幾顆瓜子,林青蓮拍拍手,飛身而下。眨眼間乖巧的站定在聞利華面前,陪着笑臉,“嘿,少爺好。”
看她笑得傻兮兮的,臉上粘着瓜殼都不知道。聞利華狀似責備的道:“上工的時候不好好做事,怎麼跑到樹上偷吃?”說着,伸手溫柔的取下那粘在她臉上的瓜殼,取笑着,“小笨蛋!偷吃還不會擦嘴。”
自然而然的動作,卻沒能注意到其中的不妥。
高山族內皆是女子,曾幾何時與男子這般親密接觸過?!所以當他這般溫柔的對她,溫熱的指尖碰觸到她的臉頰時,她幾乎是立馬的,就彷彿感覺燙到般火紅了臉頰,結結巴巴着,“我、我去做事了。”逃避似的,轉身就想跑。
而聞利華,他本就是要找她,又豈會如此輕易就讓她給跑掉。
一伸手,將人拉了回來。笑道:“我並沒有真有責怪你的意思,你大可不必逃跑。”
被阻止,跑不了的林青蓮只得抑制着撲通撲通的心跳留下。聽他說沒有真的怪罪她的意思,倒也是大大的鬆了口氣。
低垂着頷首,不敢看他,只諾諾道:“少爺叫我,是有事要吩咐嗎?”她原本只是隨口問問,卻不料聞利華叫着她,還真是有事。
“嗯。”臉上依舊是那如沐春風的笑,他問她,“你可知道百里公子找了你好幾個時辰?”
聞言,林青蓮心中一顫,暗叫不妙。直覺的就否認道:“我不知道!”豁然擡頭,她急於否認,在對上聞利華含笑的眉眼時,心虛的裝傻,四目漂移着,“有、有這回事嗎?我、我還真不知道呢,呵、呵呵、呵。”尷尬的陪着笑臉,她知道明眼人都知道她在說謊。因爲高山族族規是不能說謊的。所以她實在不善說謊。
看着她心虛的模樣,聞利華又豈會不知她爲何躲着百里志霖。只怕這聰明丫頭,一來是因爲不喜歡百里志霖這個人;二來是怕惹上麻煩;所以這才故意躲着跑給百里志霖追。雖然,他也不想拖累無辜的她惹上這一身的腥,然而事關重大,牽連甚廣,他實在也是情非得已。如今,也唯有希望她能諒解了。
他嘆息着,“青蓮,最近府中發生那麼多大事,相信你也都知道。我們明人不說暗話,你是什麼身份來歷,我們心知肚明。沒有說出口,一是因爲尊重你。二是爲你族規,縱使以沒有說出口爲由太過牽強,但也是爲保你性命,不希望你做傻事。倘若不是因爲事情確實已經到了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我們也不會想要麻煩林青蓮姑娘你。這個中緣由,還請林青蓮姑娘你耐心聽我道來,再決定是否要幫我們。”聞利華想,倘若林青蓮瞭解過事情後依舊不願幫忙的話,他們也不好強人所難。然而具她對林青蓮這些日子以來的瞭解,加上高山族人本就良善的本質,他相信,只要林青蓮願意聽他把話說完,那麼她就一定會願意幫他們這個忙。
然而前提是,林青蓮願意聽。
而顯然的,林青蓮比他更瞭解自己善良心軟的毛病。於是她直接拒絕與他溝通。
“你什麼都不用說。”她捂着耳朵逃避的後退,“你說什麼,我都是不會聽的。”口中厲聲制止他企圖說出會讓她自掘墳墓的話,做好了隨時逃跑的準備。
兩方對峙,聞利華極力想要說服她,卻又不想把她給逼急了,正左右爲難着,突來的男聲卻適時的打破了僵局。
“怎麼?聞莊主企圖對這小丫頭霸王硬上弓嗎?”
看着眼前兩人對峙的局面,牽着凌筱雨踏入花園的百里志霖微微挑眉調侃道。
他從不懷疑聞利華能找到這名叫林青蓮的高山族丫頭,卻沒想到會撞見這兩個人,女的防備着一臉要逃又顯得爲難,男人想上前又礙於她的防備的模樣,如若不是瞭解兩人應該是因爲幫忙與否的問題在鬧的話,端這麼看,確實有那麼幾分所謂霸王硬上弓的味道。
而他此話一出,林青蓮圓潤的小臉蛋唰的一片通紅。
然而反應最大的卻不是她,也不是聞利華,而凌筱雨。
“霸王硬上弓?”她驚叫一聲,懷疑的目光落在聞利華身上,而後知覺的甩開百里志霖的手,二話不說衝上前拉過林青蓮,攬在身後,瞪着聞利華,保護意味相當濃重。甚至責怪道:“聞大哥你怎麼可以殘害國家幼苗?!”她簡直不敢置信,聞大哥會做出這樣的事。
頓時,聞利華頭上滑下三條黑線。而林青蓮則羞窘得幾乎要挖個洞把自己給埋起來。就唯有百里志霖一時的愕然過後,豁然大笑。
而他這一笑,總算讓凌筱雨醒悟自己擺了個多大的烏龍。
看看笑得猖狂的男人,一臉受傷的聞利華,小臉爆紅的林青蓮,甚至是嘴角可疑的隱隱抽動的無心,凌筱雨尷尬的抽動着嘴角,“呵、呵呵。”然後解釋,“不好意思,直覺反應!純粹是直覺反應!”而後話鋒一轉,瞪向顯然被她所鬧出的笑話娛樂得很爽的男人,憤憤不平額回到他身邊,揪着他臂膀狠狠一擰,低吼道:“臭男人!你幹嘛誤導我?看我出醜你很得意是吧?”說着,擰着他手臂的手幾乎是要使出吃奶的力氣。
強忍着痛楚的百里志霖,沒想到她下手那麼狠。原本還想要面子的忍耐一下也就算了,豈料她捏着他一丁點肉,竟然就失去吃奶的力氣。忍不住就哇哇叫着抽回自己的手,“喂女人,你想謀殺親夫啊你!”他怪叫着,搓着被擰得生疼的臂膀。他一點不懷疑,他要是還不收回手的話,這狠心的女人包準擰掉他一塊肉。然而,他是何其無辜遭她辣手對待?
“什麼誤導你?我本就只是隨口調侃長鳴的,誰知道你會那麼突然耍這一出白癡。”他瞪她,“怎麼?丟臉了就拿我出氣?”
“你……”他那麼大嗓門的直踩她的痛楚,凌筱雨面子上更加掛不住了。她不用看,都能感覺得到大家投射到她身上的竊笑目光,這臉簡直丟大了。指着百里志霖的鼻頭,罵又不是打又不是,氣得一跺腳,撒氣道:“你個混蛋,我不管你了!”然後撒腿就想跑。
“夠了!”眼明手快將人攬回懷裡,百里志霖一聲呵斥。目光在另外三人中掃了一圈,哄道:“又沒人笑你。”
凌筱雨掙扎着,小心翼翼的偷偷隨着他的目光掃了三人一眼,好吧,她承認是她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們確實沒有取笑她的意思,是她自己做賊心虛。
當鬧劇告一段落,安撫了懷裡的女人,百里志霖的眸光最終落在低着頷首擰着手指的林青蓮身上。
“那麼,我們就言歸正傳吧!”
林青蓮的心,再次咯噔一下。她最怕的,就是他們玩言歸正傳這一套。
不待百里志霖開口,她激動的先搶白聲明道:“喂,我不管你們怎麼說,反正不關我的事,我要走了!”她就不信如果她執意要走,他們之中誰能攬得住她。
“青蓮……”聞利華焦急的喚,想阻止她離開,卻也瞭解,要是逼急了她,她恐怕就真的離開聞家了。而他,並不想做出這種趕客的惡主行爲。於是又開始左右爲難。
倒是百里志霖,由始至終都是不慌不忙的無謂神色。他只轉動着手指上的玉扳指,雲淡風輕着,“當然!如果這個玉扳指你也覺得是與你無關的話,你大可以離開,任由我砸了它便是。”
離開的腳步幕然頓住,林青蓮豁然回首怒道:“你敢!”他要是敢壞了她高山族的聖物,她非殺了他不可!反正她泄露了自己的身份,橫豎都是一死,殺了他,她也算對族人有所交代。
這是第一次,聞利華在林青蓮眼中看到殺氣。而她明知道殺人是族中禁止的大罪,卻還是依舊動了念,想來百里志霖口中所說的玉扳指對她來說有着極深的意義。尤其她如此擁愛自己的高山族,恐怕這玉扳指甚至於與高山族有着密切的關係,莫非它是……越加深思,聞利華越是心驚。他望向百里志霖手中那通體倩白的玉質扳指,看來與尋常白玉扳指無異,那真的會是傳說中高山族流傳在外的聖物嗎?
傳言,無論是誰,只要擁有這個信物,就能要求高山族即使拼盡全力犧牲性命也要爲其做一件事,作爲收回信物的代價。
只是這百年來,並沒有流言傳出,高山族要收回信物。更沒有人知道,這信物是何模樣,如今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