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6心照不宣的一個夢
056心照不宣的一個夢
我找好了一套連父母都不知道的房子,很小,只有一個臥室,打算在找到凰針後就搬進去。至於爲什麼沒有打算回家,是我心裡保留着一絲可笑的念頭:也許,申懿軒不會放棄,他會去我家找我……
期間亦佳、蘇格來找過我,大概是因爲一波未平,一波又起,shadow剛出道就不幸遭遇車禍,粉絲幾次目睹我出現在他所在的醫院樓下,另一邊,申懿軒突然連換幾個造型,“不顧婚約”,和童旖翎走得十分親近,媒體難免把這一切和之前我們三人的是是非非聯繫在一起。
爲了暫緩這類的新聞,我不得不抽出一天的空去片場當助理,僞造出“一切安好”的假象。
但我想上天一定是覺得,這一切還是太過平和了。
申懿軒剛被導演叫開的一會功夫,他匆匆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口袋裡,手機就震動了起來。我猶豫了一下,見carl也不在身邊,伸手把手機掏了出來,一面朝着申懿軒的方向喊了一聲:“申懿軒?你電話響了,我先幫你接一下?”
與此同時,一枚閃亮的胸針從他貼身那面的口袋裡掉了出來……
那是一隻鳳凰形狀的胸針,上面鑲嵌着一顆晶瑩剔透的紅寶石。
我的大腦裡就像被人投擲了一枚重磅炸彈。
踉蹌了一步,儘管眼前一片黑暗,但我還是努力睜大了眼睛,用沒有焦距的眼睛看着這隻閃亮的凰針——本來屬於我的凰針。
“不……”遠處的申懿軒正要阻止我,但纔剛吐出一個音節,就從我的表情上看出:來不及了。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
凰針沒有丟……
凰針一直在他手裡,他把它放在最貼身的位置……
他告訴我:好啊,你走,留下凰針,你隨時都可以走……
我突然明白了他的那句話:“越痛,你就越早認命,你這一輩子都是我的。”
我彎腰慢慢拾起胸針,每個動作都像一個世紀那麼漫長。
“這是什麼?”我一步一步走到他跟前,顫抖着雙手,把胸針舉起在他面前他的眼裡突然被拉上了一面水簾,這些天通過各種冷嘲熱諷、指手畫腳建立起來的堅硬外殼轟然崩塌,嘴脣輕輕顫抖起來,只發出短短的幾個音節:“智奚緣……”
“你騙我?!”我無法剋制地朝他吼出來,明明有一股無法剋制的憤怒和不可思議,但卻有更多的難過涌上心口。“你早就收起來了,對不對?”
我又哭了。
真的很討厭這樣動不動就流淚的自己。爲什麼那麼軟弱?爲什麼就不能決絕一點?
“明明拿走了凰針,還要我交出來……這麼多天你都是故意的是不是?故意諷刺我、折磨我,故意讓我難受!……看我那麼煎熬你很得意嗎?爲什麼要這麼對我?!”
在場的所有人都震驚了,沒有人敢說一句話。
“嘴上讓我走,背地卻使這麼卑劣的手段……”
“別說了!”他揮開我舉着胸針止不住顫抖的手,眼睛通紅通紅,聲音沙啞,“我這麼做都是因爲我……”
“你根本沒有想過改變!”我當然明白!我當然明白他是想不到還有什麼能留住我的方法才這樣……凰針並沒有丟,這樣想來,我應該感到輕鬆纔對,因爲我終於可以得到渴望幾個月的自由,終於可以好好照顧卿予……
可是爲什麼,我就像萬箭穿心一樣心痛得快要忘記呼吸?!我到底在留戀什麼?
有個聲音適時地浮上腦海:你真是一如申懿軒口中的貪心!放心不下宋卿予,卻還留戀他的愛!你不甘心就此從他的生活裡消失!
不會的!我沒這麼自私,卿予還在等我,他還在病牀上等我……如果不是因爲我,他的生活還是光明的……可是他現在沒有爸爸,沒有媽媽,醫生說,如果情況糟一點,他的右腿很可能都……我不該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一次一次傷害他之上,絕不能——“你還是一樣,從來都不願意說出內心的真實想法……”我搖搖頭,雙腿像棉花一樣軟弱無力,不知道是什麼支撐着我沒有倒下。
他的眼睛更紅了。
“我沒辦法改變你……”我努力扯動嘴角,露出一個訣別的笑,不用看都知道,這個笑比哭還難看,但我還是努力笑着,好像這樣才能支撐着我不要露出內心瘋狂想要奔向他的想法。
我輕輕張開手,胸針的棱角劃過手心,落在地上,發出輕微的聲響。
“還你。”
凰針掉在地上,沾上了一些塵土,但透亮的紅寶石依舊耀眼。
申懿軒呆呆地低頭凝視着那枚胸針,不知從哪個方向吹來的風,颳起一片樹葉,從胸針上掠過,也翻起了他的衣角。
他的表情就好像整個世界只有自己一樣孤單。
我不敢多看,飛快地逃離了那個讓人心碎的地方。
在申懿軒的家裡,我又和他甩胳膊動腿地吵了一架,東西被他拂到地上摔了個粉碎,但我還是頭也沒回地拉着行李箱走出了他家的大門。
外面下着一場傾盆大雨。
初春的雨還是非常冰冷的,細細想一想,我和申懿軒的故事剛剛開始的時候,還是上個秋天。
馬大哈的我又忘了雨傘,但我想也沒想,徑直走進了雨裡。
我晃悠地走在小區的小道上,那些罕見的熱帶樹木、華美的雕塑、古典的噴泉……在雨霧中被籠上了一層朦朧的薄紗。我心一緊:從此以後,這些景色再不屬於我了,申懿軒的生活再也不屬於我了……
雨珠掉在我的頭上、身上,歡快地在我的皮膚上舞蹈。難過像山洪般鋪天蓋地地朝我涌來,我嘴裡一遍一遍唸叨着:“我很堅強,我很堅強,智奚緣你很堅強……”但念着念着,耳朵卻再聽不清從我嘴裡發出的聲音。我拉着沉重的行李箱,邁着沉重的步伐,掛着沉重的表情,在雨幕中痛哭失聲。
不,你一點不堅強,從來都不堅強……你是個愛哭鬼,出了什麼事就只會哭,什麼都做不了……你不自覺地仗着他們兩個對你的喜歡,從來沒有真正嘗試過自己去勇敢地面對什麼。
雨水打溼了我的睫毛,沉重地壓了下來,我的世界一片模糊。
突然,雨停了。
一把大傘從後面遮住了我的頭頂。
我的眼裡迅速瀰漫起一片蒸汽,機械地轉過身,透過蒸汽,我看見申懿軒那張俊朗的臉。
他微微低着頭,臉上有一種誓死般的決絕。只是,他在笑。
他淺淺地彎着嘴角,很努力地維持着那個弧度。他的語氣裡沒有挽留,沒有哀求,一絲都沒有:“雨很大,明早再走吧。”
……
夜裡,我做了一個夢。夢裡我還是離開了卿予,不顧一切地奔向了申懿軒。可就在我觸碰到申懿軒的那一刻,回過頭,我看見卿予眼裡含着一滴淚,漸漸融入了一片暗黑的濃霧之中……他不見了,沒有了。
從夢裡驚醒,我淚眼朦朧地睜開眼,竟看見,像許多個夜晚一樣,申懿軒默默跪在我的牀邊。
見我突然睜開眼睛,他愣了一樣,但下一秒,他笑了,像夢裡的卿予那樣,他的眼角掛着一滴淚。
我不知道他是笑出了眼淚,還是帶着眼淚笑了。總之,他眼角有一滴透亮的液體,嘴角有一絲淡淡的笑。
他伸出一根手指放在脣上:“噓——”
“這是夢。”他輕輕說。
我也落下淚來,用力點頭,哽咽得發不出完整的聲音來:“是……夢。”
申懿軒在我的牀上睡了一夜。沒有親吻,沒有過度的擁抱,什麼都沒有,他只是側着身,瘦高的身體曲成一個無助的弧度,摟着我的背哭出了聲音,像個小孩子。
我像安慰一樣拍他的後背,說着一些無關痛癢的話,但拍着拍着,也止不住全身顫抖着哭了起來。
我們心照不宣,除了在夢裡,我們不會在一起了……
第二天早上,我的左手邊空蕩蕩的,沒有申懿軒的影子。
我在屋裡轉了幾圈,都沒有他在家的任何氣息。
他不想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