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在現實中的‘怡安園’內,一位年方二八的少年道士,正手持着一面青藍色寶鏡,一臉冷汗的看着眼前的湖心小亭。
亭內是一位年歲比他小一些的少女,一位身背長弓的紅衣女子,以及一位老太監。
——這其實都沒什麼,發動‘魔天鏡’的時候,他就已料到了這場面。自己身爲發動術法的關鍵,必定會被嬴衝的隨身護衛針對。
只是在‘魔天鏡’護持之下,他並不擔心這些人,會傷到自己。白雲觀的至寶,絕非是普通的武修能破,所以之前對這三位並不在意。
然而真當他動手之後,才發現大錯特錯。此時在那少女手心中,赫然現出了一點藍焰,引動虛空蕩漾;而紅衣女子張弓搭箭之後,那箭尖亦現出了一點幾乎無法目視的黑芒,遙遙鎖住了他的心神,使年輕道人膽戰心驚;甚至那位老太監,也不落人後,同樣手裡拿出了一枚紫金錘,頂端處現出了絲絲土黃色的電芒,竟彷彿是傳言中的‘戊土神雷’。
這三個人,或是道武雙修,或習有秘法,竟然無一例外,都有着在瞬間破解‘魔天鏡’,並將他當場斬殺的能力。
這一刻的年輕道士差點就哭了出來,自己怎就信了葉凌武與葉凌德這兩個傻缺的話?
也怪自己,動手之前就該查清楚纔是,事前完全不知他們要對付的,到底是什麼樣的人物。
不過出乎意料的是,這三人都並未立時出手。看過來的神情,反而是帶着幾分戲謔,憐憫,以及啼笑皆非。
“你是白雲觀的修元道長,守正道人的徒孫?“
收起了手中的藍焰,嬴月兒神情頗是古怪的問:“也是那裴府裴德詔的侄兒?今日之舉,是要爲你叔叔復仇。”
“不是!與裴家一點關係都沒有,”
裴修元搖了搖頭,很果決的舉起了雙手,示意投降:“只是受葉家兩位叔叔之託,過來幫點小忙,他們以前對修元有大恩,推託不得。”
他雖是裴德詔的侄兒,可其實與這位叔叔不太熟。自己是見不得人的私生子身份,可想而知裴德詔那個眼高於頂的傢伙,對他是什麼樣的態度。
幾日前從也葉家這兩個叔叔口裡,得知裴德詔被那位四惡之首踢暈的消息,他當時還有些幸災樂禍來着。
九月聞言失笑,也同樣收起了弓箭。只有張承業略有遲疑:“這魔天鏡的術法,不用破除麼?”
“無此必要。”
嬴月兒輕哼了一聲,然後就無力的把腦袋搭在了桌上:“他在裡面估計玩得很開心,我們要救他出來,他多半還會不情願。反正客人還未到,那就隨他好了。”
“說得也是!”
九月微微頷首,她記得嬴衝,一直念念不忘想要教訓那兩個瞧不起人的舅哥來着,這次正好逞了他的心意。
“主君他確實是這樣的性情。”
“所以那魔天鏡內世界剛好合適,把他們放出來,砸爛了這園裡的花花草草就不好看了。”
說完之後,月兒就又想起了裡面兩個傢伙,好歹也是自己的舅舅。自己放着不管,任由嬴衝折騰,真的好麼?
可惜這念頭只一閃動,就被月兒拋開在了腦海之外。據說她兩個舅舅,以前也是被父王教訓了無數次,這才俯首帖耳,從此對父王他心服口服。
這才第一次而已,應該不打緊——
而旋即嬴月兒又想起了母親的事情,想着那天的異常感覺,這使她萬分不解,已爲此琢磨了好幾日。
嬴月兒在走神,裴修元卻是面色蒼白。這鏡內虛空的情形,他這個施術之人大概能夠感應得到,所以不能不驚。
良久之後,裴修元才語氣艱澀的開口:“敢問,安國公大人他,是已身登中天位之林?”
亭內的三人都未答言,只依然似笑非笑,神色古怪。
這一刻,裴修元也是哭笑不得。恨不得就指着那兩兄弟的鼻子破口大罵,你們兩個武道平平的小角色,居然敢去挑釁人家一個武道幾乎攀入巔峰的中天境,豈非是自尋苦頭?
心中又暗生波瀾,想着那個衆所以爲的紈絝國公,居然已是一位中天位境,是朝中那些鎮國柱國之下,有數的高人——
此事若然傳開,咸陽城裡不知有多少人會掉落下巴?
那葉氏二兄弟,已經號稱天才,可似嬴衝這樣的,又算什麼?十五歲不到的中天境,那麼三五十年後,這位又將是何等境界?
——權天位?還是皇天?
他的那個叔叔裴德詔,似乎真是惹了一位不得了的人物。有這樣的連襟親戚可以攀高枝,居然還在往外推,他那三叔其實是蠢貨麼?
※
此時魔天鏡內的虛空,葉凌武被一股巨力衝撞,身軀直接就跌入到了十丈外的水裡,掀起了滔天的水花。
遠處的葉凌德有些合不攏嘴,心緒訝然難以置信,而葉凌武從水塘裡沖天而起時,眼神中則滿含着疑惑與暴怒。
甚至沒停留半刻,葉凌武身影就又帶起了一股狂風,再次衝入到亭中。心想剛纔的事故,一定只是意外。
嬴衝這次卻沒正面出手,腳下一點,人影也穿出了亭外,而後任由葉凌武拳打腳踢,都不還手。可他身形卻如柳絮,飄飄似仙,任是葉凌武如何瘋狂的出拳,也碰不到他身體一星半點。
葉凌武打不到人,不禁煩躁不已,之後怒瞪葉凌德:“愣在那裡做什麼?還不動手打他?”
葉凌德這時已覺不對勁,心想一個才四階境界的武師,就能瀟灑自若的避開葉凌武的拳頭?他葉凌德身爲九階武尊都做不到。
可嬴衝渾身上下,卻是不漏半點的氣息,就真好似一個普通人似的。
且他與葉凌武同仇敵愾,此時無論如何,都沒有停手的理由。葉凌德當即就身影化風,來到了嬴衝身後,然後毫不猶豫,就一腳踹向了嬴衝的腰後。
他到底還記得這人是他的妹夫,故而這一腳留了至少七分力量。可僅僅下一刻,葉凌德就覺胸前好似被撞了一下,然後整個人,似騰雲駕霧般的飛騰而起,最後重重落在了水中。更有一股氣勁,同時鑽入到他的體內,不但封鎖着葉凌德體內的氣元,更使他痛楚莫名,程度還勝過幾日前被葉凌武鞭打。
好不容易,待葉凌德將體內的異種氣元化解除盡,衝出水面之時,卻見他的兄長的葉凌武,竟也同樣拋飛到數十丈開外。似乎是在他沉入水中之時,葉凌武被嬴衝當成沙袋一樣毆打了數次,形狀狼狽。
葉凌武也終在這接連不斷的打擊之下清醒過來,眼神驚疑不定的看着眼前之人。那嬴衝依舊是平平凡凡,身形消瘦,似弱不勝衣,可這刻的葉凌武卻已如臨大敵。
尤其是回思方纔種種之後,葉凌武的瞳孔漸漸收縮。
“天位!”
方纔那幾個剎那,嬴衝如電光火石般的出拳,完全超出了葉凌武的心念感應之外。
可他的胸膛,卻已多出了六七個再明顯不過的拳印、
這使葉凌武心內寒意森森,這傢伙分明是手下留情。剛纔他要想要取自己性命,只在彈指之間,易如反掌。
“總算察覺了?”
嬴沖壞壞的笑,眼神略含譏諷:“你們兩個蠢貨,剛纔說想揍誰來着?”
說話之時,他只微一拂袖,就將身後意圖偷襲的葉凌德一擊扇飛,身軀以常人肉眼難辨的速度,撞在了後方院牆上,留下一個人形的深坑。
而後嬴衝又一個閃身,讓開了再次撲擊過來的葉凌武,而後右手在他頭頂上輕輕一拍,就將後者又一次,強行拍入到了下方小湖中。
“好弱!”
嬴衝神色好整以暇,微微搖着頭道:“你們該感謝凌雪,她讓我不得傷你們。可本公真有些手癢,好頭疼。”
他現在也只能在氣勁上做些手腳,讓兩人吃些苦頭,不能真正酣暢淋漓一番。
葉凌武聞言怒火攻心,也不再去思量二人間,到底是何等樣的差距。身影再次拔空而起,一腳往上空踢擊,竟引龍吟虎嘯。
葉門秘武!龍虎天哮——
“給我去死!”
只是他身影纔剛拔起三丈,嬴衝的身影,就已在他眼前消失,然後葉凌武的身側處,就猛地有一股巨力轟至爆發。然後他的人,就又如炮彈般轟飛了出去。
——葉凌武見過大炮這東西,是由墨家制造的器物,威力雖不如千牛弩,可卻力超百牛,聲如驚雷,威猛無儔。
而此時此刻,他感覺自己現在,就好似真的變成了一顆炮彈,身體完全不受控制,肉球似的轟飛百丈,因與空氣摩擦之故,體外甚至還有了灼熱之感。
這次他也沒掉入湖裡,而是整個人砸在了湖岸之旁,撞出一個巨大的深坑。
剛被打暈過去的葉凌德,也被這巨大的轟撞聲驚醒,迷迷糊糊睜開了眼睛。然後就望見不遠處,他二哥葉凌武躺在旁邊不遠的深坑裡,正咬牙切齒,面色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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