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監宣讀了舒悅凝的決定後,殿下羣臣反應不一,有高興的、憤怒的、漠然的,當然更多的是不服。他們中大多數本就對舒悅凝‘名爲女官,實爲監國’一事十分不滿,如今她做出如此巨大的決定,他們根本不會心悅誠服的接受。
“郡主,敢問你這手諭可經過陛下批准了?”御史臺大夫喬順站了出來,高聲質問。
舒悅凝寒着臉答:“陛下離京時有聖旨,許我對朝中大事有獨斷之權,如此小事,不必打擾陛下靜養。”
喬順不以爲意:“想必陛下離京時並未料到左思涵會被罷免饒騎都尉一職,更加不知道郡主會擅自認命桑瀟風爲饒騎都尉,若陛下知道,未必會給你獨斷之權……”喬順稍作停頓,繼而提高了聲音,一字一句道:“如此大事,老夫以爲應該奏請陛下聖裁!”
舒悅凝萬萬想不到第一個站出來反對她的是喬順這個萬事與人爲善的老好人。她掃視殿下一圈,心裡暗咒,反對的人比她想象的還要多。
但,已經不容她退卻,這個時候堅持下去,不僅是爲了桑瀟風,也是爲了她自己。這是今上離京後她做出的第一個決定,若是不能執行下去,以後朝堂上哪裡還有什麼威信可言?
她冷笑:“喬大人錯了,陛下離京時有交代,若沒人造反謀逆,便不必驚動陛下了,這主……我做得!”
喬順不理會她的解釋:“郡主,國事並非兒戲,不能由着你胡來!”
這話,分明是在指責她!舒悅凝氣得不輕,還待爭辯,慕容子墨站了出來,高聲道:“喬大人所言極是,國家大事不可兒戲,饒騎都尉一職關乎重大,須聖裁纔是!”
有了喬順與慕容子墨的帶頭,大部分官員站了出來,齊聲道:“請郡主與我等一起敬待聖裁!”
舒悅凝握緊了拳頭,手指頭恨不得扣到掌心中,一言不發的看着殿下衆臣。
直到殿外當值的太監高聲道:“太后懿旨到,衆卿接旨!”
舒悅凝聞言,倏忽鬆口氣,太后那裡,她早已經事先奏明。太后極喜歡長福公主,看在長福公主的面上,毫不猶豫就答應了讓桑瀟風擔任饒騎都尉一職。
現下羣臣反對,無非是對她舒悅凝不服,有了太后的懿旨,想必衆臣無話可說。
太后在懿旨中大大的表彰了桑瀟風的英勇和才能,又訓斥了左思涵的失職,最後肯定了舒悅凝的決定,認命桑瀟風擔任饒騎都尉。
出乎舒悅凝的意料,當太監宣讀完太后的懿旨,羣臣反對之聲竟是高漲了。
慕容子墨沉着臉,高聲道:“聖祖曾言後宮不得干政,我大商自開國以來從未有過太后或皇后干涉朝政之事,更未出現過聖上龍體尚且安康太后便對朝政橫加干涉,甚至草擬懿旨認命朝廷官員之事!饒騎都尉一職關乎社稷安定,並非命婦和夫人的加封,豈能由着太后胡來?”
舒悅凝驚住,令她震驚的還在後面,一些老臣竟然當庭哭了起來。一會哭對不起先帝,一會哭後宮干政、國將不國……
一時間,朝堂上面吵吵嚷嚷,鬧得不可開交。
舒悅凝細細觀察一圈,進而確定,反對之聲實在是太大,認命桑瀟風爲饒騎都尉一事必須拖延。
她倏忽提高聲音,呵斥道:“朝堂之上,哭哭鬧鬧,成何體統?”
哭得正在
興頭上的喬順用袖子抹了一把眼淚,順口答道:“郡主和太后未經陛下聖裁便撤換了饒騎都尉,更加不成體統,與之相比,我等哭鬧一下,不過小事而已!”
舒悅凝被噎得不輕,忍了又忍,纔沒有發作出來。
都說三個女人一臺戲,其實三個男人也是一齣戲,若一羣男人在一起,絕對是出大戲。
舒悅凝也不知道情況爲何會越演越烈,一個諫官哭着哭着竟然去撞柱子了,並且還撞得腦袋開花,鮮血四濺,不可謂不悲壯。
有了這個開頭,其他人紛紛仿效,一時間,撞柱子的聲音此起彼伏,頃刻之間,諫官竟然倒下大半。雖說,大部分只是做做戲,並未出人命,可場面也夠壯觀的。
殿上如此大的事情,太后在宮中自然很快知道了。太后許是怕被史官詬病,竟很快讓人傳了口諭,賞賜了桑瀟風一些東西,至於饒騎都尉一職卻再沒有提過。
大家都很清楚,太后在羣臣的反對面前退縮了,只剩下舒悅凝孤軍奮戰了。
如此局面,舒悅凝若是服軟,只怕被殿下的一羣大男人們笑死。可,不服軟,也許會有朝變。
幾番思索,舒悅凝告訴自己要忍人所不能人,既然太后都能改口妥協,她讓一讓又何妨?
“好了,此事是我考慮不周,待我稍後奏明陛下,再作決斷吧!”
她話落,殿中果然安靜下來。
先前沒有反對她的那些朝臣們一個個搖頭,大約是對她的不堅定感到遺憾和失望,而那些高聲反對的朝臣們,則露出了勝利的微笑。
經過這麼一鬧,她身心俱疲,不想看衆人一一表演,揮了揮手,道:“散了吧!”
偏偏,有人不饒她。
“郡主,且慢!”慕容子墨挽留到。
“成王還有何事?”舒悅凝十分不耐煩的看向慕容子墨。
慕容子墨微笑道:“陛下離京時,讓喬大人,趙將軍還有本王三人擔任輔政大臣,饒騎都尉一事關乎皇城安全,我等不得不過問……”
他這笑十分親和,可看在舒悅凝眼中十分刺眼,不等他將話說完,舒悅凝便不耐煩的說道:“成王忘了?此事方纔已經有了定論,按照諸位的意思,我將事情始末奏明陛下,靜待陛下聖裁便可!”
慕容子墨搖頭:“非也!本王是說,這摺子理該我等三位輔政大臣與郡主一起草擬纔是!”
舒悅凝眯了眼睛:“你這是何意?”
慕容子墨笑:“一人之言難免有偏見,我等三人與郡主一起闡明事情經過,再將心中認爲最佳的人選呈給陛下,陛下定能做出最聖明的決定。”
好,好一個慕容子墨!舒悅凝最後的出路也被堵死了!本以爲,即便她和太后對桑瀟風的任命不被朝臣所接受,但奏明聖上的摺子最終還是由她寫,只要她突出桑瀟風的功績,不提其他備選之人,桑瀟風便是饒騎都尉一職的不二人選。
舒悅凝有預感,若他們每一個人都推薦一個人,最後,陛下怕是不會選桑瀟風。
她久久不語,慕容子墨笑了笑,道:“若郡主不願意,那我等三人便各自寫摺子奏請聖上裁決好了!”
誰知道他們三人約起來會在摺子上寫什麼?所謂三人成虎,何況今上本就是個昏聵之人,若是相信了他們的一面之詞,還得了?
與其這樣,還不如與他們商議着寫摺子!
想通了,舒悅凝立馬換上笑臉:“成王說笑了,我求之不得,怎麼會不願意呢?”說着,她看向御史臺大夫喬順和威武將軍趙平浪:“兩位大人,請與我去偏殿商議一下摺子怎麼寫吧!”
喬順此時恢復了老好人的模樣,臉上的淚水也已經不見了蹤跡,當即和善的點點頭,好似與舒悅凝沒有半點間隙。
趙平浪武將出身,本就是個豪爽性子,不喜歡明爭暗鬥的事情,他雖然不同意桑瀟風擔任饒騎都尉一職,剛纔卻沒有跟着喬順他們一起鬧。此時。面對舒悅凝的開口相邀,他不等前往偏殿,便開口道:“桑瀟風在禁衛軍中時間太短,論資歷輪不到他。論本事,怕也不是他最強,郡主不可因爲他救了郡主一命而偏私!”
舒悅凝訕訕笑:“趙將軍過慮了,我選他,不是因爲恩情,而是他本就有本事!”
“有沒有本事不是郡主說了算的,不比試一番,怎麼看得出誰更厲害?”趙平浪淡淡到。
舒悅凝蹙眉,趙平浪這意思是要奏請陛下通過比試選撥饒騎都尉的人選?可桑瀟風有傷在身,短時間內哪可能上得了比武臺?
她看向慕容子墨與喬順,慕容子墨不附和趙平浪的提議,也不反對,只道:“本王心中倒是有合適的人選,但趙將軍所說也極有道理,不如我們將心中所屬的人選都寫在摺子上,趙將軍的主意也一併寫上,敬請陛下裁決吧!”
喬順立刻贊同:“成王所說極是!”
這個主意,不偏不倚,寫摺子的四個人誰也佔不到便宜,當然,誰也不吃虧。如此,總比讓他們三人聯名寫一份奏摺要好!舒悅凝勉強同意下來。
四個人,在偏殿中,你一言我一語,你爭我辯,終於將事情的始末給寫清楚了。舒悅凝身爲當事人,自然佔了一個大便宜,突出了事情的危急性也突出了桑瀟風的功勞。最後,便是寫上四人所中意的備選人了。
經過大家的商議,不用在摺子裡寫明誰舉薦了誰,只須一人說一箇中意的人選奏明今上便可。
喬順十分直接,道:“我舉賢不避親,我的子侄喬羽文武雙全,又曾立下戰功,堪當此任!”
舒悅凝點頭,先將桑瀟風的名字寫上,而後寫上喬羽的名字,後看向慕容子墨。
慕容子墨與她對視,黑亮的眼眸中閃過笑意,輕輕說了一個名字。
她一愣,不確定道:“你說的是上官仕?”
慕容子墨點頭:“正是!”
“他是在禁衛軍中供職?”舒悅凝問。
“難道,你還認識其他名喚上官仕的人?”
舒悅凝搖頭,遲疑的看向奏摺,終究提筆寫了上官仕的名字和現下所擔任的職務。
最後,只差趙平浪,趙平浪卻不改初衷:“對禁衛軍中的人本將不是很瞭解,本將以爲,最好能比試一番,分文武兩場,勝出者擔任饒騎都尉。”
舒悅凝看向慕容子墨和喬順,見他二人不反駁,稍作斟酌道:“那我就寫,趙將軍提議比試選拔饒騎都尉人選?”
趙平浪是個耿直的人,也不去猜測在摺子裡單獨提了他的意見今上會怎麼想,爽朗道:“好!”
舒悅凝將摺子寫好,在其他三人的注視下封好,遞交給御/用信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