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悅凝急匆匆往京城趕,眼看還有三日的路程,忽然傳來消息,襄陽王率領家眷逃回襄陽,舉兵造反了,打着匡扶桑家社稷、清除妖女和佞臣的口號,帶着他集結到的十萬大軍一路浩浩蕩蕩向京城進軍。
與此同時,顯王也在滇州舉旗稱帝,且帶領黑騎軍連佔了滇州周邊三個州郡,自稱國號爲顯。
真正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可想京城已經亂成一鍋粥,舒悅凝不敢耽誤,帶領禁衛軍日夜兼程回到京城。
她進城時是深夜,守城門的禁衛軍盤問了許久,直到他們認出上官仕和舒悅凝兩人,這才放行。
禁衛軍的嚴格讓舒悅凝稍微放寬心,她並沒有歇息,帶着上官仕趕到神兵部,將裡面的神兵利器全部發放給禁衛軍,且連夜召集石磊,得知他已經訓練出一千多個侍衛,她忙將他們派到各個城門上。
這樣一來,每扇城門上皆有至少六架弩炮,且弩箭充足,又有專門的炮手操作,於這個世界來說真算是裝備精煉。她粗粗估計,依照這樣的裝備和現有糧草,縱使他們只有四萬人不到,對上襄陽王的十萬大軍,倒也不是完全沒有勝算,起碼,她有自信能夠守城四月。
四月以後,糧草用盡,若慕容子墨還不率領大軍回救,她就得另謀生路了。
安排好一切,天已經快亮,來不及休息,她得強撐着去上早朝。
她早早到了大殿,官員們尚未到來,她累了,便坐在監國的位置上面小憩,不料,盡然睡着。
耳邊傳來太監小心的呼喚聲,她方纔驚醒過來,放眼一看,上朝的官員早已經就位。
她忙坐正身體,不等衆人開口,她就先開口道:“一不小心睡着了,讓諸位看笑話了。”
她一個孕婦大着肚子,還紅着眼睛,風塵僕僕的樣子,縱使與她再不對盤,這一刻,也無人說出指責她的話。
喬順先開了口:“郡主憂國憂民,我等自愧不如!”
這就是給她臺階下了,她立馬順勢下來:“喬大人,方纔我做了一個夢!”
喬順到:“郡主夢見什麼了?”
“我夢見陛下了!”
今上在兩軍陣前捨身取義之事早已經傳遍了京城,如今乍聽她提起今上,喬順一時無話。
舒悅凝自顧自道:“我夢見陛下對我說,一定要遵從他的旨意,匡扶大商社稷,切莫讓亂臣賊子得逞!”
說完,也不等殿下的官員接話,她話鋒一轉,道:“想來襄陽王舉兵作亂還有顯王在滇州造反之事你們皆已經聽說了?”
她話剛落,趙廷尉立刻說道:“臣以爲,郡主應當立刻下令召回成王和大軍,回援京城!”
舒悅凝不以爲意,掃向衆人:“其他大人怎麼看?”
“臣認爲當務之急是保住京城!”立刻有人附和。
“臣認爲趙大人所言極是,請郡主下令讓成王帶兵回援京城!”
“請郡主下令調回大軍!”
……
眼看着附和的人越來越多,舒悅凝的臉色也越來越難看,她正準備使眼色給上官仕,讓他說出不同的觀點,誰知喬順忽然開了口:“老臣以爲,依照京城的情況,若襄陽王這個逆賊來犯,我們尚能抵擋一些日子。但北疆和西疆現下戰事膠着,正是關鍵時刻,若成王撤兵回援功虧一簣不說,很可能會造成讓北胡和墨國舉兵來犯的局面,屆時京城三面受敵,只會得不償失!”
舒悅凝大感意外,喬順雖然沒有明確表示主和,可他的作爲也不像是主戰,她本對他不抱什麼希望,沒曾想到,在此關鍵時刻,他竟和她站到了一起!
有了喬順開頭,武將和少數文官紛紛站了出來,皆主張暫時不調回慕容子墨。
見狀,舒悅凝道:“我與喬大人看法相同!如今成王率領大軍分別與墨國還有北胡作戰,一時半會怕是抽不開身回援京城,且,天下百姓也容不得他抽身!實不相瞞各位,我得知襄陽王造反後已經送出手令,讓成王務必擊退北胡和墨國再班師回朝!”
她這番話,無異於打破了許多人的幻想,他們吵嚷着讓慕容子墨調兵回援纔是正緊,至於北胡和墨國那邊,割地賠銀,言和就是。
殿中好似炸開了鍋,大大小小的聲音混在一起,吵得舒悅凝雙耳嗡嗡作響。
她冷眼看着,也不說話,任由他們去吵,待他們吵夠了,逐漸安靜下來,她方纔冷冷說道:“我只是個女人,但我
有信心率領四萬禁衛軍守衛京城,捍衛我大商的基業和社稷,你們身爲男子,難道連我一個女人都不如嗎?”
一時間,衆人啞然。
她站了起來,緩緩走下臺階:“若是血性男兒,就請與我一起拿起武器,保衛家園,保衛家中的妻兒老小,若是連這點都做不到,連人尚且都不配做,還談何做官?”
她說完,衆人面面相覷,片刻後,齊聲道:“我等誓死與郡主一起抵禦叛賊,保衛皇城!”
待早朝完畢,舒悅凝累得眼睛皮都快睜不開,只盼着早些回到寢宮睡一覺,誰知步輦纔到達寢宮外,遠遠便見到太后身邊的何女官等在宮殿門口。
何女官見到她,恭恭敬敬的行了個禮:“郡主別來無恙!”
“多謝女官掛念,我很好!”
何女官笑笑:“既然郡主精神不錯,那就請與我走一趟吧,太后在泰安宮中等郡主!”
舒悅凝疲憊的揉了揉太陽穴:“能否容我先休憩片刻?”
“郡主可以拜見太后後再行休息!”
舒悅凝暗歎一口氣:“好吧!”
到達泰安宮,太后正等在正殿之上,舒悅凝行了禮,她也不讓舒悅凝坐下,開口道:“哀家聽聞襄陽王回襄陽了?”
“他討回襄陽,舉兵造反,已經是反賊,我正打算請示太后廢黜他的封號……”
“大膽!”不等舒悅凝說完,太后狠狠將手中的核桃砸向舒悅凝,幸而舒悅凝眼疾手快讓開,否則一定被打破頭。
對此,舒悅凝倒也不意外,太后早先幫着她,不過是因爲她腹中的孩子,也因爲陛下尚在人世。如今陛下不在了,於太后而言,襄陽王登基對她來說纔是最有利的。她自然會幫着襄陽王。
思及此,舒悅凝扯了扯嘴角,嘲諷一下。
太后見狀怒氣難消,低吼道:“他乃是皇室血脈,如今陛下不在了,這天下便是他的,他拿回屬於自己的東西而已,何來造反一說?”
“陛下早有旨意令我監國幾月,待時機成熟,我自會拿出陛下的傳位詔書!雖然誰是天子我尚且不知,但我可以肯定,這個人絕不是襄陽王!他舉兵不是拿回屬於他的東西,而是造反!”
“你、你大膽!竟然敢污衊皇室血脈!”
舒悅凝冷了臉,直視太后雙眼,道:“他不是皇室血脈!”
太后臉色大變:“一派胡言……”
“陛下被卞戶挾持前曾命劉公公送了一道聖旨和口諭給我,這是衆人皆知之事,可是大家不知道的是,陛下還讓劉公公帶了一封密信給我!”說到此,舒悅凝一頓:“太后可知密信上面寫了什麼?”
太后強作鎮定道:“依照哀家看,你根本在說謊,哀家乃是陛下生母,陛下有密信也該是帶給哀家,怎麼會帶給你?”
舒悅凝一字一句道:“陛下在信中言及當年爲何襄陽王明明是長子又是嫡子,卻得不到皇位,又言及陛下登基多年,爲何棄胞兄不用,而重用卞戶……”說着,舒悅凝緩緩停頓,方纔一字一句道:“因爲太后當年不忠,與他人私通生下了襄陽王這個孽子,先皇爲了今上的名聲着想,並未廢黜太后與襄陽王,卻早早留下了聖旨,讓今上絕不可重用襄陽王,亦不可聽信太后之言!”
太后被氣得雙眼圓睜:“你、你……”
“先皇的聖旨今上將它藏在了宮中,我早已經找到,太后需要我把它拿出來嗎?”
聞言,太后立時翻臉:“來人呀,將這個賤人給我拿下!”
說着,太后宮中的五六個太監並幾個奴婢都圍了上來,欲捉住舒悅凝。
“看誰敢!”舒悅凝喝到,喝完,她又道:“內衛何在?”
只聽咚咚的腳步聲響起,上官仕已經帶着數十個內衛闖了進來。
太后見狀,臉色慘白:“上官仕,你是要造反嗎?”
上官仕面無表情道:“末將不過遵從陛下的聖旨行事,助郡主平定京城局勢!”
“上官仕,將這些人都押下去,好好看管!”舒悅凝到。
“是!”上官仕應了,忙將太后宮中的下人押走。
太后見狀,慘然一笑:“你打算讓哀家怎麼死?”
舒悅凝搖了搖頭:“不,我不打算殺你!”
“你……”太后驚疑。
“有一件事情,想必你不知道。”
“什麼?”
“桑寧遠
他沒有死!”
“什麼?”太后先是驚,進而喜,顫抖着嘴脣問道:“你、你是說真的?”
“當然是真的!”
“他、哀家是說遠兒他還還好吧?”
“一點也不好!因爲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皇祖母要殺自己!”
她話落,太后雙眼中立刻含了淚水,神情激動道:“他、他以爲是哀家要殺他?他怎麼這麼傻?哀家怎麼會殺他?”
“若不是太后,還有誰?知道他回京路線的統共不過三人,太后,今上,還有襄陽王。襄陽王是他的生父,虎毒尚且不食子,襄陽王萬萬沒有理由殺他!不是太后,難道還會是今上不曾?”
太后一愣,眼淚無聲掉了下來:“陛下怎麼會殺他?陛下絕不會殺他!”
見狀,舒悅凝證實了心內的猜測,故意道:“這麼說來,是襄陽王?”
太后哭出聲來,不答舒悅凝的話,只一個勁的說:“冤孽,真是冤孽!”
“如此說來,桑寧遠並非是襄陽王的孩子,而是陛下的骨肉?”舒悅凝淡淡到。
太后一愣,進而笑了起來,臉上尚帶着淚痕,眼中已經恢復了清明:“你不是早已經猜到了嗎?何必來問哀家?”
“那桑瀟風呢?桑瀟風是誰的兒子?”
太后又是一愣:“你說呢?”
“我猜不透!看陛下的樣子,好似很討厭他,看襄陽王的樣子,也好像很厭惡他。”
“哀家爲何要告訴你?”
“不如我們來做一個交易!”
“哦?”
“你將他們二人的身世一五一十的告訴我,我告訴你陛下的傳位詔書上面寫了什麼,怎麼樣?”
太后動心了:“當真!”
“事到如今,你只能相信我,不是嗎?”
太后沉吟片刻,開了口:“當年先帝爲了防止皇室血脈被玷污,發現襄陽王的身世後就命人給他秘密下藥,以至於他終身不育。”
這招好毒!舒悅凝驚:“這麼說來,桑瀟風也是今上的骨肉?”
太后點點頭。
“那今上知道嗎?”
“他自然是知道的。”
“那爲何他對桑瀟風……”
“不好?”不等舒悅凝說完,太后就將話接了過去。
舒悅凝點點頭,其實這些事情與大局無關,與天下大事更無關係,她真是奇怪,只是不明白命運爲何對桑瀟風如此不公平。
“風兒的母親出身卑微,與許多男子皆有肌膚之親,當初今上幸了她,不過是因爲知道了襄陽王的身世,有意羞辱襄陽王,又哪裡會在乎她生出的孩子呢?可若說陛下全然對他不在乎,也不盡然!”
“呵……”舒悅凝不以爲意,冷笑到。
“陛下曾在哀家面前提過一次,說待立遠兒爲儲君後,就冊封風兒爲襄陽王的世子,可見,陛下也是爲風兒打算的。只是相比他,陛下更喜歡遠兒,畢竟遠兒的生母是陛下真心喜歡的女子。”
話到此,舒悅凝想知道的已經都知道了,至於襄陽王是何時發現自己不育,何時開始着手害桑寧遠的,這些已經不重要。或許,襄陽王當初疼愛桑寧遠是發自真心的,也或許從一開始他就在假裝,因爲今上喜歡桑寧遠,他就只能將所有的不滿埋在心裡,但不管怎麼樣,他最終還是對桑寧遠動手了!
想到此,舒悅凝不禁唏噓,世事真是變幻無常。
“能說的哀家已經說了,現在,你告訴哀家陛下將皇位傳給了誰!”太后到。
舒悅凝笑了起來:“陛下將皇位傳給我腹中的孩子!”
太后先是驚和怒,轉而又平靜下來:“果然是這樣,果然是這樣……”低喃片刻,她又問:“若你腹中是女兒,又該如何?”
“這個好辦呀,換個男嬰不就可以了?”
“你、你……”太后被氣得雙眼一翻,半響喘不上氣來:“你還是殺了哀家吧!”
舒悅凝好笑的搖搖頭:“不,我不殺你!我得拿你去做人情!”
“什麼?”
“待事情了結,我將你送去桑寧遠身邊吧!他是你的親孫子,想來在他身邊,你應該很開心。”
太后驚了,懷疑的看着她:“你到底要做什麼?”
“不做什麼,不過是日行一善而已!”說着,舒悅凝聳聳肩,太后不信她,她也懶得多話,轉身離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