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週後。
新曆六百五十一年五月十二日。
註定會被載入史冊的一天。
...
特尼斯和往常一樣。
繁華,擁堵。
傭兵、行商、旅客...
各式各樣的人穿梭於大街上,嘈雜,令人心煩意亂。
葉米利安站在窗前開着外面的街道,一隻手摩擦戒指,心神不寧。
太平靜了。
一切都太平靜了。
自從‘老鼠’被真知學院的人抓走,意料之中的戒嚴與搜查並沒有到來,甚至彷彿這件事已經被人遺忘一般。
正如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
越是這樣,他就越發不安。
佈滿特尼斯的眼線沒有給他傳來任何有關肅清的消息。
天空陰沉,無風。
感覺有些悶熱,他用手扯一下衣領,緩緩原地踱步,然後說道,“默文大師是不是還沒有回來?”
“今天早上我剛剛去過真知學院,最近一個月默文大師都不在,似乎外出去處理非常重要的事情了。”
“...那麼他的兩個學生呢?”
“沙文法師一直在他的公寓裡忙碌,聽說最近黑白鳥商會會有大動作,已經謝絕了三次宴會邀請。
因爲艾勒斯的事情,布蘭東法師也一直在閉門清修,我送去的請柬也全都被送了回來。
您這麼着急見他們...”
“既然請柬送不到就算了,達克達爾男爵呢?”
“按照行程,下個月月末他纔會結束去西大陸的旅行,回到特尼斯。”
葉米利安沉默一會,揮了揮手讓管家先出去,但不等對方走出去他又說道,“先等等!你現在馬上去制定一份去西大陸旅行的日程表,讓夫人和孩子們去散散心,多帶一些錢。
最好今天下午就能出發。”
管家依舊面不改色,淡然道,“夫人今天下午還有一場宮廷宴會需要參加,恐怕得等到後天才能抽出時間。
而且兩位少爺纔剛剛入學真知學院,這種時候外出長期旅行,對學業影響很大。”
葉米利安走到桌子旁邊,快速的輕擊桌面。
“這不是你該管的事情,讓她把所有事情都推掉,今天下午就走,要快!一定要多帶一些錢!”
管家永遠只擡起一半的死魚眼默默注視着他,微微低頭。
“遵從您的吩咐,我現在就去安排。”
等管家走後,葉米利安心中的恐慌已經達到了極點,彷彿被抽空了所有力氣,重重的癱坐在椅子上,左手輕輕顫抖。
倒上一杯烈酒,一飲而盡。
他的直覺告訴他,最近可能會有壞事要發生。
作爲一名政客,瑟銀保守黨黨魁,雖然在爲濟世會工作,但並不意味着他就是一個傀儡和工具。
能爬到今天的位置,全靠他自己。
優於常人的直覺,長遠的眼光,高明的手腕。
如他這般打進地方陣營核心的頂級潛伏者,體內被種植的詛咒早就已經被祛除,只爲能夠做到天衣無縫。
這也是現在他擔心的事情。
一旦東窗事發,他沒有任何自盡的能力。
嚴刑拷打下,他不敢保證自己會不會說漏嘴。
但泄露組織機密,會給他的家人帶來滅頂之災。
況且,自己被抓以後,真知學院和瑟銀的人也一定會用他們來做文章。
短期來看,送他們去西大陸已經是最好的辦法了。
深吸一口氣,起身對着鏡子整理一下着裝,帶上帽子就走了出去。
在他離開不久後,一隻黑貓從旁邊窗戶的窗沿上跳下去,順着圍牆悠哉的向遠處走去。
...
第三大道。
沙文正在公寓裡挑選可用的三階法術,用來彌補目前他在單體攻擊手段上的不足。
目光停留在一個三階死元素法術上。
死神之握。
極其罕見的指向性即死法術。
受術者的靈魂強度會接受一輪判定,如果判定通過,會瞬間死亡。
如果判定沒有通過,則會毫髮無傷。
判定的依據則是靈魂強度,意志力強弱,善惡程度。
按照系統給予的說明,善良者不通過判定的概率會被放大,邪惡者通過判定的概率會被放大。
也就意味着,死神之握是一款惡人特供法術?
看了一眼五千金幣的售價,沙文買了下來。
雖然是一個概率型法術,但指向性即死的效果還是非常誇張。
用來對付濟世會的人再好不過了。
這個時候,臥房的窗戶被輕輕推開,黑貓邁着貓步,優雅的走進來跳下桌子。
“我在外面忙碌,你這傢伙竟然一個人躲在家裡偷閒。”
隨着話音,淡淡的灰色煙霧消散開,阿西婭一隻手叉腰,一隻手伸到沙文面前,“拿來。”
“什麼?”
“當然是工資啊!你當我是白幫你幹活嗎?別廢話,二十個金幣我就告訴你葉米利安那邊的情報。
別這麼看着我,已經很便宜了。”
挑了一下眉毛,從揹包裡拿出二十個金幣放在牀上,沙文說道,“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吧?”
女孩嬉笑着走過來把金幣拿走裝進懷裡,然後坐在他的身邊笑道,“剛纔葉米利安讓他的夫人帶上兩個兒子去西大陸旅行,今天下午就走。
嘖嘖,你說的沒錯,這個老傢伙果然狡猾。”
“達克達爾在我們有所行動前就已經離開,現在葉米利安也開始有所動作,我倒是低估了他們。
這件事我知道了,你繼續幫我盯着他,有什麼問題第一時間告訴我。”
女孩聳聳肩起身,“你說了算,老闆。”
這一次她沒有從窗戶離開,而是出奇的橫着愉悅的小調,推開沙文臥房的大門,走了出去。
沙文摸了一下鼻子。
藍色幽芒一閃而過,消失在原地。
...
下午。
天氣越發悶熱,讓人透不過氣來。
特尼斯城西郊外的小路上,一輛馬車在四名隨行護衛的保護下,緩緩向前行駛。
馬車裡時不時就傳出一陣少年的抱怨聲。
“父親是不是瘋了?這種時候讓我們去西大路旅行?!見鬼,我還對實踐課非常期待呢。”
“弗裡德,停下你無用的抱怨,我的耳朵都快被你吵聾了。
父親突然安排我們去西大陸,肯定有他的理由。”
他們的母親,瓦倫蒂娜是一個留着棕色長卷發,顴骨略高,額頭偏高的女士。
自從出城以後她的臉色一直都不太好。
“弗裡德,不要吵了,恐怕這件事比我們想象的都要嚴重。”
“母親,您知道是什麼原因嗎?”
她搖了搖頭,嘆了一口氣說道,“恐怕我們離開後,會有大事發生,只是一次外出旅行,竟然讓我們帶了一萬金幣。
與其說是旅行,我覺得更像是外出避難。”
“避難?哈哈,一定是母親你想多了,這麼點前還不夠我們花一個月的時間,就算是避難,不帶上十幾萬金幣怎麼夠。”
“夠了!你這該死的蠢貨,真不知道爲什麼你會是我的弟弟!老天...”
年紀稍大的少年忍不住搖搖頭,眼神失望至極。
被訓斥的弗裡德撇了一下嘴,不以爲然的看着窗外,小聲嘀咕道,“就你最聰明。”
馬車緩緩向前。
凹凸不平的小路很是顛簸。
突然,一陣戰馬奔襲的聲音從後方傳來。
弗裡德急忙把頭伸出去看向後方,只見一隊大約有十人的騎兵正在策馬衝過來。
同樣的一幕也被馬車裡的其他兩個人看到了。
瓦倫蒂娜面色微微一變。
很快,他們就被騎兵隊圍在其中。
“馬車裡的是瓦倫蒂娜夫人嗎?!”
四名護衛神色警惕。
她打開車窗,看着對方穿着特尼斯衛戍軍團的服裝,眉頭一皺說道,“是我,有什麼事嗎?”
“根據我們得到的通知,出於安全考慮,葉米利安大人的家屬暫時不能出城。”
弗裡德把頭伸出去,面色不悅的大吼道,“就算不讓我們出去,你們把馬車圍起來是什麼意思?!
快點給我滾開!
馬克,別理會他們,我們繼續走。”
騎兵隊長接着說道,“如果你們執意離開,就別怪我們冒犯了。”
馬車邊上的護衛長也在此時說道,“我要看你們的軍牌!”
等對方拿出軍牌後,他定睛看了一會,走到馬車邊上對裡面說道,“夫人,對方確實是特尼斯衛戍軍團的人。”
弗裡德則滿不在乎道,“什麼狗屁衛戍軍團,父親一句話就能讓他們...啊!盧卡!該死的,你打我幹什麼?!”
說着就要和自己的哥哥打起來。
瓦倫蒂娜也終於無法忍受自己小兒子的愚蠢,面色一變怒斥道,“弗裡德!夠了!”
冷哼一聲,弗裡德鬆開盧卡的衣領,不再說話。
瓦倫蒂娜這纔對外面說道,“即便你們是衛戍軍團的人,但沒有出示來自市政廳的命令書,我不能相信你們。
但既然你們願意圍着我們,那就圍着吧。
馬克,你也休息一會,說不定今天晚上我們還得連夜趕路。”
就在雙方快要僵持住的時候,一道藍色幽芒閃過,沙文站在馬車前方,回頭看了一眼衛戍軍團的人,騎兵隊長對他微微點頭。
而四名護衛全都面色一變。
“法師!”
沙文看着他們微笑道,“下午好,各位,我可以和瓦倫蒂娜夫人說幾句話嗎?”
護衛猶豫的時候,馬車裡傳來了一道女聲。
“有什麼事情過來說吧。”
四人這才把路讓開。
瓦倫蒂娜打量着出現在自己面前的俊美少年,說道,“你和夏洛特小姐是什麼關係?
嗯...你是她的弟弟?”
沙文微笑道,“夫人,您是怎麼認出來的?我好想還沒有做自我介紹吧。”
她的手裡拿着摺扇笑道,“你們兩個長得太像了,而且夏洛特小姐給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所以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想到了她。”
“您過譽了。”
摺扇輕輕揮動,優雅之餘,她看着沙文沉默了一會,說道,“所以你找我具體有什麼事情嗎?”
“是這樣,瓦倫蒂娜夫人,因爲最近特尼斯極其周邊有許多危險分子,出於安全考慮,也是對葉米利安閣下家人安全的負責,你們不能離開特尼斯。”
“不能離開?喂,既然你是這裡主事的人,都知道我們是葉米利安家族的人,還不快點把路讓開!
危不危險,父親比你清楚,如果不想惹上麻煩,就把你的人全部撤掉!”
弗裡德的神情極度不耐煩,悶熱的天氣讓他汗流浹背。
這一次,瓦倫蒂娜並沒有組織自己的蠢貨兒子。
靜靜的看着沙文,似乎在等待下文。
沙文卻笑道,“這恐怕不行。”
“什麼行不行,該死的蠢貨!我讓你把路給我讓開!聾了嗎你?”
弗裡德嘴上罵罵咧咧,高高在上的樣子似乎並沒有把沙文放在眼裡。
作爲葉米利安的兒子,並且家族財富龐大無比。
這是獨屬於他的驕傲。
沙文沒有說什麼,往後退了一步。
只聽一陣沙土摩擦的聲音,還有戰馬的驚叫。
粗壯的岩石藤蔓把四名護衛固定在原地。
“把他們全部帶回去。”
護衛隊長也沒想到,對方竟然能夠一言不發就使用法術。
心中又驚又怒,怒罵道,“法師!放我們下來!觸怒葉米利安大人的後果,你想過嗎?!”
沙文擡頭看着他,突然露出笑容。
“這麼可怕嗎?那你可真是嚇到我了。”
聽到外面的動靜,馬車裡的三人紛紛把頭伸出來,面色不一。
弗裡德更是結結巴巴的指着沙文說道,“你...你是法師?!”
“當然。
對了,相比被我的人綁回去,你們可以選擇優雅一點的途徑,主動配合。”
瓦倫蒂娜面色陰晴不定,說道,“你爲什麼要這麼做,沙文法師?葉米利安得罪過你嗎?”
“過幾天你們就知道了。”
最終,他們還是選擇了優雅的被帶回去。
而不是被五花大綁丟在馬背上。
那四名一階戰士護衛,則被沙文親自送了回去。
一處位於城外,守衛嚴格的秘密地下監獄。
一週前。
沙文把濟世會的事情秘密告訴了貝內代託,因爲人員涉及了許多官員,不得不提前和瑟銀政府的掌舵人打聲招呼。
不過首相閣下得知葉米利安的真實身份後,表情之精彩,堪比舞臺劇演員。
在他的配合下,沙文使用邪惡之力篩選了一批人爲己用。
至於真知學院那邊和城中隱藏的職業者,想要清除他們,就得用到布蘭東秘密培養的勢力。
名爲‘死亡低語’的情報機構。
在用到他們之前,布蘭東讓沙文挖出了那個給葉米利安泄密的眼線,並且使用邪惡之力篩選一邊人員。
事關重大,容不得半點疏忽。
一切佈置妥當,只等今夜。
每年一度,慶祝內閣成立週年慶的特殊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