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洞房花燭夜

婦人低了頭不說話,那三個女子盯着青艾瞧了足有一盞茶功夫,一邊對她評頭論足一邊左推右搡得走了。

一個說:“瞧着挺老實的。”

一個說:“皮膚挺好,又細又白,眼睛不大。”

另一個說:“太瘦了,不好生養,我們家需要能生養的,都兩代單傳了。”

嘰嘰喳喳說着話走得遠了,青艾迴過頭專攻兩位婦人,可任她笑臉陪盡巧舌如簧,二人一問三不知,青艾無聊至極,在屋中踱步,進了暖閣有了新發現,裡面滿滿一架子書,醫書最多,其次是志怪風物,有一些棋譜和字畫,青艾高興起來,反正也逃不出去,與其熬着,不如看書。等那什麼主人回來了,我求他放過我,若是非要逼迫,我再出針就是。

青艾一頭扎進書海,三日過得很快,唯一不適應的是,兩位婦人伺候得太妥帖了,幾乎衣來伸手飯來張口,青艾總說我來,其中一位板着臉道:“身份到了,該擺的譜就得擺,你覺得自己禮賢下士,旁人卻覺得你寒磣。”

青艾不好再說什麼,每日換上的衣服都富麗華貴,髮釵很重,青艾脖子抻得難受,看書時總偷偷摘下來,婦人又板着臉道:“人在衣裝馬在金裝,若是天生麗質還能略略隨意,若長相普通就得在裝扮上下足功夫。”

青艾試探道:“貴主人如此講究,就買個天生麗質的,我這樣普通的,再裝扮也是普通。”

婦人不說話。

第四日一大早,青艾吃過早飯,就聽院門大開,有一行人魚貫而入,是穿了綵衣的婆子丫鬟,手裡拿着各式物事,金碗銀瓶銅盆妝奩帕子衣裙掃帚雞毛撣子,那些人走了進來,最前面的婦人帶頭福身下去,說聲叨擾,然後將門窗洞開,開始灑掃,很快擦洗一新,到處掛了紅綢。

有人過來請青艾前去沐浴,青艾知道反抗無用,乖乖去了,從頭到腳洗白白,只穿了裡衣梳妝,青艾瞧着銅鏡中一點點美麗起來的那張臉,朝着鏡子笑道:“都不是我了。”

身後的婦人說聲不許說話,青艾不說話了,精緻妝點了臉面,又有婦人捧了妝奩過來爲她梳起高髻,然後起身穿了大紅的嫁衣,嫁衣繁複考究,再起身時兩個小丫鬟忙過來扶住了,再戴了金冠,青艾已經被壓得陷入混沌,木偶一般任人擺佈。

被攙扶着上了花轎,鼓樂聲中花轎上路,走了很久花轎停下,青艾被人扶下轎,由喜娘提醒着,讓做什麼就做什麼,心想趕快進了洞房,我好跟主人交涉。

三拜後進了洞房,就聽一個聲音帶着笑意說道:“夫人袖口中藏着銀針,去了吧。”

青艾一驚下意識將手藏在身後,有人過來掰着她手將銀針拿走,青艾一急拿下團扇,一個人正笑眯眯瞧着她,一襲紅衣長身玉立。

青艾恍然大悟,手中團扇朝着他擲了過去,宿風撈在手裡朝她走了過來,青艾站起身幾下扯了金冠:“你故意嚇唬我,是不是?”

宿風吩咐侍立着的人出去,過來握住她雙肩笑道:“瞧你,頭髮都亂了。”

青艾心想,豈止亂了,扯得頭皮都疼,扭動着身子,氣鼓鼓說道:“逗我很好玩兒嗎?”

宿風笑道:“很好玩兒。”

青艾一把推開他坐回了牀上,宿風在她身旁坐下道:“那日在安王府門外瞧見青艾,我一激動犯了咳疾,當時就覺氣血翻滾,忍着回來就吐血了。”

青艾伸手搭住他手腕認真把脈,宿風得意一笑。

把過脈青艾喊道:“拿銀針過來。”

宿風握住她手:“養了三日,好多了。”

青艾打開他手,宿風又握住了:“誰讓你任性調皮,說好在武靈關等我,就因秀禾一句話,你就疑心我,跑到衛國去,還讓我等一年。”

青艾低了頭:“我沒有信秀禾,我去衛國是爲了鍼灸銅人。”

宿風瞧着她:“可你確實對我起了疑心。”

青艾點點頭,宿風又道:“還有,青艾說好一年,結果隨着公主提前歸來,讓我猝不及防。”

青艾低了頭:“我也是事出無奈。”

宿風手端起她下巴,直視着她的眼:“青艾可知,我收到戚貴的消息後心急如焚,別人從安西到京城,快馬要十五日,我只用了七日,每日只歇息一個時辰,所以累得吐血。”

青艾迴握住他手:“我是被逼無奈,郎堃霸道,非讓我進宮做郎歆的醫官。”

宿風咬咬牙:“這帳日後再算,話說回來,若非你任性,你我都不用遭罪。”

青艾咬咬脣道:“我錯了。”

宿風點頭:“下不爲例。”

青艾嗯一聲,宿風伸手將她抱在懷中,青艾靠着他,有些委屈說道:“你也不該騙我,說有人買了我,嚇死我了。”

宿風笑道:“半片虎符換回來的,可不就是買的?”

青艾忙直起身子,忐忑說道:“我闖了這麼大禍?”

宿風笑道:“無事,虎符再有用,也得看誰拿着。”

青艾依然不安:“我有這麼重要嗎?”

宿風瞧着她:“傻瓜,你比什麼都重要。”

說話間抱着她壓倒在牀脣齒相接,不若上次的忙亂,一個人的慌張變成了兩個人的,所以更加忙亂,生澀而笨拙,但是誰也不肯放棄,歷經長久的努力,漸漸就協調了步調,糾纏着需索着難捨難分。

良久才喘吁吁分開,宿風的手伸進青艾的衣領,低聲問道:“來月信了?”

青艾點點頭低嗯一聲,宿風笑看着她:“長大了,不枉我等這一年。”

說着話散開青艾的頭髮解開她的衣帶,青艾也伸手去解他的衣衫,猛然就想起什麼,停下手柔情瞧着宿風:“我不會嫌你,能守着你,我就滿足。”

宿風一挑眉:“嫌我什麼?”

青艾手搭住他肩頭,說得很急聲音很小:“你肺傷久咳傷了身子,身子虛冷,是以會有隱疾,我會慢慢爲你鍼灸調理,我……”

宿風扯了扯脣角:“等等,青艾怎麼知道,我有隱疾?”

他的眼眸裡劃過危險的光芒,青艾閉了閉雙眼乾脆承認:“你每日從校場點卯回來到帥帳,都會藥湯沐浴,我偷看過。”

宿風眸光銳利:“偷看過幾次?”

青艾不敢睜眼:“許多,許多次。”

宿風突然就笑了,站起身解了衣衫,直盯着青艾問道:“好看嗎?”

青艾慌亂點着頭:“好看,十分好看。”

宿風笑道:“睜開眼瞧瞧。”

青艾睜開眼,依然是一片白,卻不再似白雪而是象牛奶,帶着氣血充盈的光澤,瘦削中添了精壯,順着身軀往下看,青艾長大了嘴:“怎麼會?”

宿風撲了上來,咬牙道:“即便是咳得吐血,也一直正常,你是怎麼偷看的?是不是曾經在心裡可憐我?”

青艾不敢說話,她不知道是那裡出錯了。

宿風也不容她再說話,脣堵住了她的脣,紅燭搖曳,宿風用行動證明了他沒有隱疾,他一而再再而三,若戰場上衝鋒陷陣一般,毫不留情。

青艾呻/吟求饒認錯,只能讓他更加熱血沸騰。

待宿風沉沉睡去,青艾忍着全身的痠疼,藉着凌晨的微光瞧着他哭笑不得,怎麼還能收放自如,忽大忽小?無知害死人啊。

想起月牙兒說的話,俞噲小心翼翼知道疼人,瞧着宿風蹙了眉頭,他怎麼就不知溫存?

瞧着他安靜的睡顏鼻子一酸,不想宿風睜開眼,瞧見她一臉委屈,手臂搭在她腰間,低低問道:“怎麼了?”

青艾不好意思說被他弄疼了,只得埋怨道:“成親這日本該是永生難忘,可你騙了我,讓我擔驚受怕,瞧見你之前,沒有絲毫的喜悅。”

宿風緊了緊手臂:“確實永生難忘,不是嗎?”

青艾窩在他懷中,被他清冷的氣息包圍着,閤眼睡了過去。睡夢中身子被人碾碎散落開來,一塊一塊跌落,啊得一聲大叫着醒來,窗外日頭已升起老高,宿風開始了新一輪證明自己的戰鬥,且戰鬥正酣。

青艾推他一把蹙眉道:“疼死了,怎麼沒完沒了?”

宿風一驚停了下來,疑惑道:“怎麼會疼?我以爲青艾跟我一樣痛快舒暢。”

青艾紅了眼圈:“骨頭都快散架了。”

宿風一個翻身滾落下來,扳着她肩膀認真瞧着她:“真的很疼?”

青艾點了點頭,宿風抿了脣一副苦惱的神情:“那,青艾自己可能醫治?”

青艾翻個身:“讓我好好睡一覺,歇會兒就好了。”

“可是,”宿風欲言又止,青艾又快睡着時,才問道:“以後就不能碰青艾了?”

青艾嘟囔道:“能碰,不過要小心些節制些。”

宿風認真點了點頭,青艾慢慢睡了過去,不一會兒被宿風搖醒,緊張瞧着她:“青艾流血了,怎麼辦?”

青艾忍無可忍,坐起身大聲喊道:“女人第一次都會流血的,笨蛋……”

宿風生平頭一次被人罵笨蛋,瞧着青艾身上的淤青和被褥間的血跡,決定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