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變身成狼

阿拉赫怔怔望着眼前女子,一時竟不敢相認。

“您當真是文嘉殿下?可探子們來報,言及……言及……”

“可是說我怯懦軟弱,多年來飽受駙馬欺辱?”

文嘉輕笑一聲。

旋即,她神色一凜,目光中透着決然。

“做了二十年羔羊,我也想生出獠牙,試着脫胎換骨,變身成狼——”

阿拉赫佈滿皺紋的眼眶突然溼潤。

她眼神堅定,舉手投足落落大方,神色從容盡顯自信,和探子密報中的文嘉公主,判若兩人……

“我這般模樣,不似公主嗎?”

文嘉輕啓朱脣,笑意盈盈。

在結識薛綏之前,她確實是一隻囚於籠中、任人宰割的羔羊,被恐懼、怯懦束縛得喘不過氣來,不敢掙脫那無形的枷鎖,不敢直面世間的風雨,更不敢探尋自我。

然而今時不同往日。

有人告訴她,她理應擁有新生,

她配得上一切。

她也可以蛻變成俯瞰萬物的鳳凰。

文嘉摘去帷帽,那輕柔的雲紗,宛如往昔的陰霾,自指尖悄然滑落。

“宮裡人常說,我與阿孃長得極爲相像,諸位再仔細瞧瞧,可像?”

“像。像極了!你的母親賽納公主,離開赤水城的時候,也就你這般大……”阿拉赫的喉頭在光影下激烈滾動,掌心落在胸前的狼牙墜飾上,彎腰深深一躬。

幾個胡商見狀,也紛紛彎腰,朝文嘉行禮。

“快快免禮。”

文嘉長這麼大,第一次見到阿孃故鄉來的人。

“諸位都是長輩,快請入座,我們坐下慢慢敘話。”

角燈忽明忽暗,光影搖曳。

阿拉赫凝視着文嘉,仿若要透過這眉眼,穿越歲月長河,找尋愛女慕婭的笑靨。

“公主可有見過慕婭,我的女兒……”

他聲音含混,鬍鬚微微顫動,似是怕文嘉不知詳情,又趕忙補充道:“慕婭於大梁景元十二年,跟隨西茲使臣,與賽納公主一同到大梁和親,約莫在崇昭三年,便沒了消息……”

“我見過慕婭姑姑。”文嘉眼中閃過一絲追憶的柔光,緩緩說道:“她極爲美麗,阿孃曾言,她的眼睛恰似戈壁的顏色,笑起來,仿若初升的朝陽灑在沙海上……”

她用輕柔的嗓音,描繪那個西茲女子的模樣。

“可惜,深宮歲月沒有奪去她的笑容,卻慘死在平樂公主之手……”

阿拉赫猛地站起身來,眼中滿是震驚與悲慟。

“她當真……當真沒了?真是平樂那惡婦下的毒手?”

文嘉緩緩點頭。

阿拉赫掩面而泣,整個人彷彿瞬間佝僂了許多。

“當年西茲使團到大梁和親,老祭司占卜,說的是吉兆……”

青瓷碗裡茶湯微微盪漾。

文嘉沉默片刻,才道:“當年抵達上京,我阿孃與慕婭姑姑就被送往濟王府——也就是當今陛下的潛邸。聽阿孃講,慕婭姑姑生性純良,對人毫無防備。到王府的第七日,便因誤飲毒酒,險些丟了性命。後來濟王嚴懲了那下毒的侍女,可慕婭姑姑臉上的紅疹,卻經久不愈。直至濟王登基,她都未能侍寢,也沒有名分,那些年,一直陪伴在我阿孃身旁……”

在深宮中,不受寵幸的女子,生存艱難。

阿拉赫喃喃道:“慕婭來信時,總說她過得很好,稱上京繁華熱鬧,海棠花開得嬌豔,還結識了許多姐妹,相處融洽,從未提及那些辛酸委屈……”

文嘉沒有言語。

她深知,換作自己,也會這般報喜不報憂。

身爲西茲國獻給大梁皇帝的“禮物”,爲了族人的安危,她沒有資格訴說艱辛。

她道:“我阿孃誕下我以後,便被太醫診斷,再不能生養。她沒有皇子,反倒清靜了許多。那些年,她與慕婭姑姑謹小慎微,雖遭人冷眼,但衣食無憂。直至咸寧之變,西茲與大梁邊關局勢緊張……”

阿拉赫老淚縱橫。

僅僅聽到隻言片語,已是悲痛萬分。

可想而知,他那可憐的女兒,在深宮中遭受了多少苦楚。

阿拉赫問:“也是從那時起,我再沒收到過慕婭的家書,究竟發生了何事?”

文嘉道:“那一年上巳節後,太后於曲江設裙幄宴。宴上,我不慎打碎了平樂公主新得的玉盞,平樂竟指使兩個嬤嬤用涼水潑我,扇我耳光……慕婭姑姑爲護我周全,被平樂以大不敬之名,生生杖責於曲江池畔。我的阿孃,也因此被打入冷宮……”

自那以後,她也開啓了一生的噩夢。

文嘉緩緩擡高手腕,撩開那寬大的袖子。

曾經那些駭人的疤痕,如今她已能坦然面對。

卻驚得幾個鐵骨錚錚的漢子,眼眶瞬間泛紅。

她身爲當今皇帝的公主,尚且遭受如此磨難,當年遠嫁他鄉的賽納和慕婭,又能有怎樣的遭遇?

“欺人太甚!”

阿拉赫指間的茶盞,“啪”的一聲碎裂。

“覓食的鬣狗,裝得再仁慈,也藏不住它的惡念。你們哪裡是打碎了平樂的玉盞,才受到的懲罰……分明就是大梁藉着刁難你們,向西茲示威……”

其實,在文嘉爲自己的魯莽自責時,阿孃也曾說過這樣的話。

即便她沒有打碎平樂的玉盞,也會有別的藉口,給西茲難堪……

“慕婭姑姑總說,赤水城的落日比上京更爲壯闊。”

“每有風起,她便在檐角掛上駝鈴,說這樣就能聽見故鄉沙海里翻涌的潮聲……”

文嘉從懷裡掏出一支狼骨笛,輕輕放在桌上。

“慕婭姑姑臨終前,把這個託付給我。”

“她告訴我,來上京和親前,曾有一個心儀的郎君,這狼骨笛便是那郎君送給她的。她這輩子回不去赤水城了。若有一日,這支狼骨笛能回到故鄉,她便再無遺憾……”

她聲音未落,身側的阿力木已失聲痛哭起來。

“是我對不住慕婭,我不該顧及長輩訓誡,不該害怕那些世俗眼光……我就該帶她走啊!”

文嘉看着他。

突然便明白了許多。

恍惚間,彷彿看見有人策馬揚鞭,狼骨笛聲裡,裹着少女銀鈴般的笑,穿透了胡楊林簌簌的金葉……

二十多年前的往事,此刻都在阿力木含淚的眼睛裡,碾作粉塵……

時過境遷,斯人已逝,再無回頭。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錯過和遺憾……

正如她與陸佑安,有緣無分,半點不由人。

阿拉赫緊緊捏住狼骨笛,手背上青筋暴起。

“大梁皇帝折我雄鷹翅,平樂公主斷我掌中珠。總有一日,我西茲的鐵騎要踏破大梁十二道城門,殺入上京——”

這一聲低喝,仿若平地驚雷,穿牆破壁。

薛綏斜倚雕窗,指尖輕叩案几打着節拍。

窗外,不知哪家的戲園子裡,正在唱《漢宮秋》,伴着胡弦悲愴婉轉的聲音,傳入耳朵。

“這齣戲,可比上元節那天精彩多了。”

薛綏望向遠近的華燈,微微一笑,“您說是吧,太子殿下?”

屋子裡幽靜極了。

李肇穩步從燈火的陰影中走出,指尖蘸着茶水在案几上輕輕一勾,似乎不以爲然。

“若不精彩,怎配得上平安的閻羅畫冊?”

薛綏眸光一怔,笑了。

“殿下查得可真仔細。”

二人對視一眼,薛綏緩緩起身。

“梆子敲響了!時辰不早,我得走了。”

她擡腳欲行,突然想到什麼似的,扭頭展顏一笑。

“東宮的梅子釀,令人一飲難忘,下次殿下再帶一罈。”

她說走便要走,毫不拖泥帶水。

李肇伸手,抵住門板,忽地俯身,指節無聲地壓緊,衣袖混着男子的氣息,輕輕拂過薛綏的耳側……

“這般便要走了?”

薛綏上下打量他一眼,又看了看那局殘棋和已然冷卻的茶水,脣角微微上揚。

“不然呢?莫非還要付錢?”

李肇立在當前,冷臉看她。

薛綏拿開他的手,欠身行了一禮,“告辭。”

身影一閃,走得悄無聲息。

李肇指尖輕輕碰了碰那略顯斑駁的門框,緩緩坐回原位,方纔還平和溫善的面容,瞬間寒意頓生,整個人仿若凝固了一般。

喧鬧的客棧,若有所思的太子。

來福猶豫了好一會兒,才小心翼翼地走進來,弓着腰身賠笑。

“太子爺,時候不早了,該回宮了。”

李肇起身整理衣衫,一襲雲紋華服,玉帶束腰,襯得他身姿挺拔,語氣亦更顯森然。

“讓人盯好端王府。薛六若有半點閃失,讓他們提頭來見!”

來福應了一聲,暗自輕嘆。

一命雙生。

太子爺怕是斬不開這羈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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