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鳶沁。”
她回過頭的那一刻,正是陽春三月。
梨花盛開的時候。
也是她下山回到北驥的時候。
她是鳶沁,一個秀美的年輕女子,芳齡十六,也是北驥四位本領高超的少年占星師之一。
叫她的,是北驥國的一位王子,名叫國澤,也是她的未來夫君,她的父親早已同四殿下商量好,他日登上王位,就立馬迎娶自己,當然此事也僅有四殿下,父親和自己知曉而已。
梨花漫天,蒙着一層淡淡的晨霧。
“四殿下。”
她走到他的面前,尊敬地對眼前的挺拔男子說。
那男子咧嘴一笑,說:“歡迎回來,鳶沁。”
男子的身邊還有兩個人,一個一臉秀氣,書生打扮;另一個橫眉壯實,配有銅劍,武士模樣。
“鳶沁,這是本王子的好兄弟,林右相的兩位愛子,”王子國澤對着她向她介紹起身旁的人。
“林亞平。”
“林亞磊。”
“見過鳶沁姑娘。”
那兩人都是握手微微頷首,極其恭敬地問候她。
早在山上學習占星之時,家中父親就捎過書信,北驥右相林威已投向四殿下,其二子一文一武也已伴隨在四殿下身旁,出謀劃策,保駕護航,深得北驥大王的喜愛。父親再書信的尾部,還不忘了提醒,學成歸來,定當盡己所能,爲四殿下鋪平道路。
這是她第一次與林亞平相見,常聽見人言:緣分乃天定。
第一次相見,並無太多的交際,可是,在日後,她萬萬沒有想到,會與這個孱弱的書呆子頻頻會面,無法割捨,最終還的到了四殿下的大赦,喜結良緣。
翌日。
日頭正停留在正空,亮成一圈,並不是很熱。
她與其他三位占星師共站在北驥宮殿南門前,左邊的一支黑色大旗,繡着北驥圖騰,在清風中飄動,旗幟上拴綁的鈴鐺發着它清脆的鈴聲;而她們的右手邊,是幾位英姿颯爽的王子,一共六位。
她躲閃地望了一眼四殿下,他站立在風中,全身上下透露着霸氣,而他的身後,卻只站着林亞平一人,林亞磊並沒有在。
她又往一旁的七殿下看去,那七殿下的年紀不過十二三歲,身旁是一位老嫗,穿着十分的樸素,一眼看上去,就像是七殿下的奶媽,但是,在回返北驥之前,父親早已經把北驥國現下的情形大致以書信與自己說過了。
這七殿下身旁的老嫗,樣貌平平,穿着不顯大氣,像一個街頭賣菜的小販,但父親千聽寧萬囑咐,不可小覷這個老嫗,她乃是北驥現下里最爲出衆的一位巫者,本來不會去到七殿下身旁,只因她與七殿下的母親蒙月夫人關係很不一般,這纔在蒙月夫人遷居國麗園後答應守護在七殿下身旁。
她心想,看那老嫗倒並沒有太大的野心,應該不會與四殿下成爲勁敵纔對,可是,爲何父親會在書函之中提到說,將來會與四殿下鬥爭的王子之中,七殿下乃是一位。
父親的書函,說到,二殿下,三殿下,七殿下和九殿下將來會是四殿下的敵人,既然是四殿下的敵人,那自然也是自己的敵人,據父親的分析,二殿下自小聰慧,且有師傅巫醫白雲尊老相助,已得到許多的權利,整個都城的守衛都是由他來統領。而三殿下,自小習武,在七歲時就已頗露才幹;那九殿下僅僅六歲,但是其母乃是北驥左相之女,也是一位能力高超的占星師,平日又得大王寵愛,必會成爲四殿下心頭的一根毒刺;七殿下看似也還小,可是戾氣太重,一直爲不能與母相見耿耿於懷,早就不是善類;六位王子中,當屬五殿下與世無爭,喜愛音律畫作,日日遊山玩水,經常都不在北驥都城。
此番,四位少年占星師迴歸北驥,那五殿下才匆匆趕回來,這是北驥的一個重要儀式,無論是巫醫,巫者,正道衛(武士),占星師,還是卜卦師,但凡修學有成,回到都城後,都會由大王親自指派編屬。
四位占星師,有兩位是和自己共同學習的同門師兄妹,其名分別換作:青瑛(女),鵬敖來(男)。另一位不得其在何處修習,本領又是如何,擅長何法,只是聽說,其名爲日射。
這一次,各位王子都是抱着有所獲的心情到來的,畢竟,這幾位占星師都是能力不少的,,大王早就名言,此番的四位占星師會分派給各位王子。不管是哪個占星師,最後若是能爲自己所用,那當真是如虎添翼,若是今日不來,爲別人所用,自己也將不會得到任何的消息,今日的所有結果可都是會由專人來封鎖住消息的,保證是不會有不在場之人知曉,滴水不漏。
當大王走到她前面之時,她微微地低下頭,有一種強大的氣流在壓迫自己。
“鳶沁,”她聽見大王笑着說:“五兒日日在外遊樂,本王時常掛念,今日便把你,鳶沁,劃歸給五兒,可好?”
在到這裡之前,在儀式開始之前,她甚至想到,自己以後的主子會是別的王子,在敵人手底下,就算會很危險,但也是有機會幫助四殿下的,可是萬萬沒有想到,竟然會是五殿下,這個常年不在都城的王子,若是遠離了都城,那自己回來又有何用。
“謝大王。”她抿抿嘴,說道。即使萬分的不願意,即使大王在徵求自己的意願,但又怎能把那個“不好”將出口去。一說口,不止會在大王面前落下一個不敬的罪名,雖說不會有任何的處罰,但也會再王的心裡留下一筆不好的印象,重要的是,王,甚至於在場的其他王子,不能猜測出自己是他們當中某位王子埋下的安栓。
最後,她跟隨了五殿下,而青瑛被劃給了四殿下,鵬敖來跟隨二殿下,日射是七殿下。
這樣也好,她想,青瑛是自己的好友,她對她還是很瞭解的,不會對四殿下產生危險因素,而且,只要她認定了一個人,就會全心全力地去幫助他。
當夜,她就隨同五殿下離開了都城。
北驥的國都,建在一片樹海當中,蔥蔥郁郁。依山而建,蜿蜒向上,每隔一段,就會出現不同的建築,有些是圓形尖頂,有些是方形平頂,各個宮殿都井然有序地分佈排列,一共佔了兩座大山,在兩座大山之間,是一個稍微平坦的地段,也是一個山谷。山谷全種滿了梨樹,每逢這次時節,微風一拂,美極了。大多數的民衆就是定居在此。
就是在那個山谷,她又再次見到了林亞平。
他手執一把紙扇,風度翩翩,俊秀白皙的臉龐,在梨花翩飛下,在月色清冷、柔和明亮下,美得像個妖精。
“鳶沁姑娘,小生有禮了。”他說。
她是被一陣優美動聽的簫音吸引過來的,卻不想,見到了林亞平。
“是四殿下有吩咐麼?”她急切地問,一直都不知道該怎麼辦,現在看到林亞平,四殿下身邊的紅人,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
“姑娘莫急,”他慢慢地講,將紙扇交給了她,“國澤大哥的確有話。”
她本就是一個心細的人,注意到林亞平並沒有稱呼四殿下而是四殿下名諱,而且還是國澤大哥,她想,他們的關係必定是很好無疑的了。
“什麼話?”她問。
月色散落到她的肩頭,髮絲微微地飄了起來。
“國澤大哥讓姑娘此去不必想這裡的事情,什麼都不用做,護好五殿下便可,取得五殿下的信任,等回來以後,再做打算。”他邊說邊伸手把她的頭髮擼了一擼,“姑娘頭髮亂了。”
他將手伸回來的時候,手裡卻多了一片通透的白色梨花花瓣。
她的臉頰突然就紅了起來,在月色底下,勾魂奪魄般的,被林亞平牢牢地記在了心底。
“姑娘日後若是想要聯繫國澤大哥,可就近尋一個叫做‘花樓’的酒家,那都是四殿下的,全北驥,只要是大一點的地方都有這個酒家,到時,姑娘只要把紙扇拿出與他們一看,他們自然會幫姑娘把話傳到小生這裡,再由小生傳達給大哥。”
“爲何還要經過你?”她問,其實仍舊還是有點兒不信任眼前之人。
“鳶沁姑娘,小生知道,你還不相信小生,也罷,那小生便告訴姑娘了。”他坦蕩地講:“若是日後出了事,爲了國澤大哥,一切都在小生這裡結束。”
她忽然佩服起眼前的人來。
才見面之時,以爲是個文弱書生,卻不想,是錚錚鐵骨的真漢子,假如真出了事,所有的事情,只怕真的會由他一個人擔起來吧。
她不禁又想,四殿下,其實也並不似父親說的那般心繫人民,若真是內有大愛,如何還會留有這麼一手,教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爲自己去死?
“鳶沁姑娘,多多保重,後會有期!”
她看着這個自己看不懂的男子,突然發現,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月色如水,男子縱身而起。
原來這不僅是個柔弱書生,功夫也是十分了得的。
她擡頭。梨花飛滿了整個月光清涼的夜空。
她卻不知道,在此處的某個陰暗地帶,隱沒着一個人,將她看在眼裡,她與他方纔的話,全部盡收在他的耳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