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驚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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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狂風驟雨,冰冷的閃電狠狠地劈開天幕,仿若一道銀芒,在這個並不平靜的夜空掠過。小女孩透過門縫看着這一切,銀芒在那一剎那照亮了天地,同樣也照亮了女孩眼底的驚恐。瑟瑟發抖的小身子被身後一雙溫暖的大手托起,大手的主人輕輕蒙上了女孩的眼睛:“乖,不喜歡,我們就不看了,嗯?”

女孩揪緊來人的衣裳,將頭輕輕的靠上她的肩膀,撒嬌的喚了聲:“媽媽。”低低的聲音帶着小孩子特有的軟糯,甜到了人的骨子裡。

畫面一轉,稍微長大一點的女孩,站在枯黃的老榕樹下,深秋的薄霧蓋住了眼前的世界,萬物披上一層薄紗,眼中,也靜靜多了份朦朧的視覺,女孩咬牙沉默的看着前方几個遠去的身影,眼淚無聲落下:“蘊之哥哥…”

猛然睜開雙眼,夢中的場景在腦海裡迴盪,牀上的少女略微急促的喘息着,低垂下頭,呆坐了會兒。

眼前就那樣突然卻又那樣自然的掠過從前的一幕幕場景,那些被她壓抑在記憶深處不願觸碰的美好……

清澈的溪流旁邊,孩子們調皮的戲水;遼闊蒼茫的天空上,飛過的一隻只紙風箏;夜色漸濃,從屋前屋後,不斷傳來的親人呼喚的聲音……

往事歷歷在目,還那麼清晰的浮現在腦海,可如今一切都已經時過境遷,回不去了,我,我們,都已經回不去了……

深深地吸了口氣,突然起身,走到窗邊拉開了簾子,擡頭望着繁星滿天的夜空,星芒閃爍,皎潔的月光傾灑下一地銀白。

天幕之上好似也浮起了夢中的影子,眼神攸地複雜至極,她有多久,沒有理會過那些記憶,也有多久,沒做過這樣的夢了……

生老病死,聚散離合,都是人之常情,可是這世上,又有幾人能夠真的看透。

人們陷入的,是自己給自己編織的情感牢籠,所以心甘情願的爲之束縛,不能也無法掙脫開來。

秋日的背影,雨夜的臂膀,是她如今可望而不可及的遙遠,夜半醒來,伸手觸碰到,都是夢破碎的聲音。

曾經以爲近在眼前的遠在天邊,曾經以爲會到永遠的終於走散,這世上,究竟有什麼不會迷途不會失去的?

我們能想到的太多,想不到的,更是無窮。世事無常,每個人的結局都不在一開始註定,而是在過程中不斷更改。所以,其實無所謂珍惜,也無所謂錯過,對於人情冷暖,萬事萬物,只分值不值得,值得便傾力相護,不值得,錯過又能如何…

到底是順其自然,還是應該拼盡全力的去改變,這一刻,她迷茫了。

有什麼在拂過夜晚的靜謐,泛起一陣陣風的漣漪,這景色,卻帶起心中一波一波的疼意。不行,聶知雙甩了甩頭,不讓自己再去想那些事情。

倚在窗戶口開始發呆,卻又不知道該想些什麼,乾脆放空思緒,放任微風拂面,放任涼意荏苒。

時間緩緩過去,睏意襲上神經,終於輕輕的打了個哈欠,自牀頭抱來一個小小枕頭,跨上窗沿,靠在寬闊的窗臺上。靜靜的轉頭,望向外邊的世界,月上中天,星芒閃爍,這樣的夜,最是會觸動人們深埋心底的痛吧……

今夜,有幾人會置身甜美的夢鄉,又有幾人,將會徹夜難眠……

不知過了多久,在這萬籟俱靜的夜裡,她也於靜默中沉沉睡去。

翌日清晨,咚咚咚的敲門聲在耳邊響起,彷彿不叫醒她絕不罷休似的。少女動了動身子,正在這時,門外響起了一道高亢的女音:

“知雙,聶知雙,快點起來,你快點給我起來!”

少女皺緊了眉頭,睜開眼睛跳下窗臺,穩穩的落在地上。迷濛着眼過去,不甘不願的把門拉開,

“馮小可,你給我閉嘴!”

馮小可擡起敲門的手懸在半空,看着面前臉色奇差披頭散髮的某人,目瞪口呆,這傢伙起牀氣犯了?隨即大吼一聲:

“聶知雙!你也不看看現在幾點了,還睡!”

馮小可豎着一對眉毛,“今天是去學校的日子,你答應要陪我去報名的,竟然給我睡懶覺?更過分的是,你居然兇我?”

看着馮小可如同殺神附身,叉着腰開始不停地數落自己,聶知雙已經完全清醒,抓了抓頭髮,哀嘆一聲,完了,我命休矣!

“你看看現在都幾點了,睡得像頭死豬一樣,想放我鴿子啊?忘了答應我準時也就算了,看看你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行頭,不知道的還以爲哪家瘋人院跑出來的,沒一點形象氣質,簡直是敗壞我的名聲!”聶知雙無語至極,弱弱的反駁了一句:

“我形象氣質全無,怎麼成敗壞你名聲了…”馮小可眼睛一瞪,跟要噴出火來似的:

“你說什麼?”

“呃,沒,沒什麼…”

看了眼手錶,馮小可臉色變了幾變,卻是比聶知雙更差,對着她陰險一笑,

“快點給我滾去梳洗!限你十分鐘之內搞定,否則……”

聽着那後面一句意味深長的威脅,聶知雙仰天長嘆,她人品真的很差麼,不然怎麼攤上這麼個損友…只得踏進洗漱間,加快了手上的動作。

十分鐘之後,看着完全搞定而一身清爽的站在她面前的某人,馮小可撇了撇小嘴,切,冷麪狐狸。

“我們走吧”

聶知雙率先出門,神情淡然,完全沒有之前瀕臨發狂的樣子。馮小可擡頭掃了一眼屋子,將房門帶上鎖好,這纔去追聶知雙。

風景優美的林間小道,清晨的空氣帶着些許潮溼,露珠在葉片間自在嬉弄,望眼而去,倒也別有一番風情。

“嘿,知雙,我買了早餐,你要吃嗎?”

聶知雙將一隻手伸出,悠悠的看向她,馮小可訕笑着,僵着身子,把豆漿油條遞了過去。聶知雙沒說什麼,心下嘆息,這丫頭!小心思她還不知道,明知她不喜油炸食品,還故意買來。

看了一眼手中的早餐,將油條放到嘴裡嚼了起來,面色如常,走出幾步卻發覺哪裡不對,轉頭一看,馮小可還愣愣的站在原地,不由地皺起了眉頭,

“小可,還不快走?愣在那裡幹嘛。”

說完不再開口,一邊吃着油條一邊沿小路行進。馮小可回過神來,急忙跟了上去,

“那個,知雙,你不是不喜歡吃……”

驚覺失言,馮小可趕緊捂住嘴巴,心虛的挪開視線,用餘光偷偷的瞄着旁邊的人。聶知雙勾起一絲淡淡的笑意,開口道:

“好了,我不是故意要遲到的,就彆氣了。”

頓了頓,突然想起昨晚的夢境,眼神攸忽一黯,卻是轉瞬沉寂。舉了舉手中的油條,

“東西買來不就是給人吃的麼,我是不喜歡吃,又不是不能吃。”說完又向前走去,

“快點,我可不會等你。”

馮小可輕輕的吐出一口氣,這傢伙!沉下心靜靜地想,她長相不漂亮,甚至可以說是普通,丟到人堆裡都找不出來那種,但她有一雙極爲美麗的眼睛,眼尾淺淺上挑,不過分妖媚也不過分柔弱,黝黑的瞳仁裡是一片深邃,靈氣得幾乎蓋過了整張容顏。而渾身若有似無的清寒氣息,更讓她憑空的多了一絲孤冷。就是如此矛盾的一個存在,沒有人,能讀懂她。可是明明,她不願意的事,沒人能夠勉強,這次卻……

馮小可漸漸的收起一臉沉思,換上了深深的笑意。她們是朋友不是嗎,對旁人冷眼待之,對朋友關懷備至,她這算不算,又瞭解了一點知雙呢?

傲嬌的輕哼一聲,小跑上去,經過聶知雙時側頭扮了個鬼臉,

“誰需要你等了,還不快跟上”,

好笑的看着跑遠的人,聶知雙搖頭輕嘆,大步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