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園園回來的猝不及防，方南洗個澡再去醫院的打算只能被迫終止。
浴室裡爲彼此擦乾身子。
方南不無好奇道：“《寶貝計劃》票房咋樣？”
高園園一嘆氣：“還沒上映呢，又往後拖了兩週，國慶前一天開啓首映。”
方南樂了：“咋地？是被《夜宴》的宣傳陣勢給嚇住了？”
近兩個月，他一直在山城埋頭幹工作，沒怎麼和外界接觸過。
真不太知道程龍的《寶貝計劃》被馮大炮的《夜宴》趕到了國慶節首映。
要知道。
現在的國慶節電影市場，可不是後世火熱的國慶檔，當下壓根沒這個檔期。
真正開闢國慶檔的先驅電影，應該要屬2008年的《畫皮》。
現下國內電影市場只有兩個好檔期——暑假檔、賀歲檔。
他年初憑藉《人在囧途》開闢出來的春節檔，暫時還沒被證實有效，算不上。
所以，當聽說對高園園動過歪心思的程龍，被馮大炮嚇的從暑假檔尾期退到了國慶節，方南委實有些忍俊不禁。
這兩人，他是一個也沒好感。
如今程龍被嚇的改檔期，馮大炮的《夜宴》又是個外強中乾的電影。
他能不樂麼。
原時空，《夜宴》可是業內笑柄。
這部電影由寰亞、華藝聯合投資，對外宣傳的製作成本高達2000萬美元。
如此高的成本是真是假，無人得知。
但方南看來，少也不會少到哪去。
張子怡、葛憂、吳彥祖、周訊、黃小明等一衆演員是明瞭牌的，這幾人光是片酬就少不了。
因此，按照2000萬美元的製作成本來算，《夜宴》要想回本，票房最少要收穫5000萬-6000萬美元。
5000萬美元，
4個多億人民幣的票房，全指望國內觀衆，顯然不現實。
只能寄希望於國外觀衆幫忙兜一部分。
《夜宴》籌備前，資方和馮大炮本就是這麼打算的。
《夜宴》就是馮大炮繼張一某、陳凱鴿兩位大導演之後，由他發起的對北美市場，對好萊塢的又一次衝擊。
但華藝和馮大炮萬萬沒想到，世界上竟然會有比他們還無恥的電影人。
這位電影人名爲哈維韋恩斯坦，著名製片人、老闆，來自於好萊塢。
他曾一手將好些欠發達的電影推向國際。
將一些小衆電影推向奧斯卡。
他是一位營銷大師，也是位淫棍，更是一位喜歡用卑劣手段爲自己謀利的資本家。
多倫多電影節、26屆威尼斯電影節上，《夜宴》放映完畢，好些遊離於國際電影節上的電影二道販子向馮大炮、華藝拋出橄欖枝時。
哈維韋恩斯坦出現了，一張口就是2000萬美元。
當馮大炮、華藝自己都開始質疑，《夜宴》值不值這麼多錢時。
哈維會口若懸河的告訴你，張子怡在北美是多麼的紅！
來自東方古老國家的華語功夫電影，在北美是多麼的受歡迎！
爲了表示誠意，他會預付20萬美金支票。
經哈維和團隊兩次三番一遊說，又瞭解完哈維在好萊塢很有名氣，馮大炮露出了那口大鋼牙。
華藝兩兄弟也欣然拒絕手裡沒多少本錢，只想用低價撿漏的歐洲二道電影販子，開始全心全意攻略哈維。
讓他們想不到的是，除了第一天，哈維再也不露面了。
那就趕緊籤合約完成交易？
到這會，哈維韋恩斯坦會拿出一萬個藉口埋汰《夜宴》有多差。
2000萬美元的打包發行價格降到了1500萬。
再降到1000萬。
再降到800萬。
最終降到一文不值。
等馮大炮、華藝知曉着了套再去聯繫那幫歐洲二道電影販子，別人早選擇了其它電影，電影節上買電影，從來是隻缺錢不缺電影。
“大炮啊，回去別喪着個臉，面對國內媒體，就說《夜宴》光是海外市場就收回了成本，國內每賣出一張電影票，我們就賺了幾十塊錢，懂不？”
威尼斯電影節結束，意大利飛華夏的客機上，華藝兩兄弟有心砍死馮大炮，卻又不得不語重心長道。
《夜宴》已經失去了國外票房，國內再賣崩，華藝可以解散了。
馮大炮點了點頭，但這股屈辱到底在幾年後的一次論壇上爆發了出來。
論壇上，他大罵哈維韋恩斯坦是垃圾，是騙子！
然後，華藝、馮大炮、《夜宴》也就成了業內公認的笑柄。
後來很多有心的觀衆也就知道，2000年代華語大片國際化是一個多麼荒唐的大片時代。
當然，被哈維韋恩斯坦騙的華語電影人不只是馮大炮一個。
中影投資，陳凱鴿導演的《無極》早一年前就吃過這虧，只不過這兩家比較好面子，自始至終三緘其口。
28號院家中。
方南一邊看着網絡上網友對《夜宴》的負面評價。
一邊以個人臆測，講故事般的口吻將《夜宴》的歐洲行講給了高園園。
聽完國內幾位大導演在國外折戟沉沙的故事，高園園感覺好笑，隨即又笑罵方南比韋恩斯坦還奸滑，所以才一直苟在國內拍小衆喜劇。
方南氣不過，扔下鼠標上牀和她又打了一架！
噼裡啪啦的一直持續到午飯口，方南才因爲有電話進來，主動繳械投降。
陌生來電背後的人方南不認識，名字倒是見過多回，唐唐影視的一位小股東。
電話來意也很清楚，讓方南不要再瞎搞別的，一心做影視。
方南明瞭，唐唐影視用數千萬打造的位於金陵新街口的兩家電影院，終於讓幾位小股東破防了。
面對這位小股東的善意勸告，方南一口回絕。
有院線纔有他，沒有院線，他就主動賣股走人。
小股東一下啞口無言。
業內誰不知道，唐唐影視從98年的幾個人發展到現在的幾百號人。
除了蔡宜儂的認真、努力，把公司當兒子一樣養，爲它付出。
更離不開後來加盟的方南的才華。
蔡宜儂讓唐唐影視在內地影視圈站穩了腳跟。
方南的出現，則是將唐唐影視帶到了一個，連蔡宜儂都沒敢想過的高度。
因此，當方南如此決絕的表態，打來電話的小股東不由一聲長嘆，讓方南有時間來一趟香江籤轉讓合同。
如果是早先投資唐唐的幾萬塊錢，或者10來萬塊錢。
他們這些小股東或許會和方南耗上，不死不休，反正也沒幾個錢。
但唐唐影視經這幾年的高速發展，他們的幾萬塊錢早變成了數百萬，卻也沒了和方南搏一把的心態。
電話掛斷，又將拿回百分之三股份的方南心情大好。
他手裡股權增重，意味着在公司裡的話語權越重，院線戰略更不容置疑。
而做大院線，除了方便自己的作品上映，避免未來爲排片爭吵、暗鬥，對他腦內另一個不成熟的想法還有極大好處。
總之，他這輩子是要好好折騰一番的，不然就又白活了一回。
和高園園對坐着吃上飯，高園園問方南：“誒，你接到蘇芒的邀請沒？”
“蘇芒？哦，時尚芭莎的主編，她邀請我幹啥？”
高園園翻了個白眼：“參加第四屆的芭莎慈善晚宴啊。”
方南想起來了：“對，記得她去年好像有和我說過這事。”
“你去不去？”
“看情況，有時間就去，沒時間就不去唄。”
方南不討厭慈善，他一直信奉的人生理念本就是‘達者兼濟天下’。
他討厭的是把慈善當一場秀。
蘇芒的時尚芭莎慈善晚宴給他的感覺不太好。
後世多少女星在這個平臺上搶C位、假捐款、爭奇鬥豔、買熱搜。
他感覺這個平臺糟踐了慈善兩個字。
因此，沒啥特殊原因，他不太想去，除非實在躲不過去。
“你得緊跟潮流啊，現在明星做慈善就是潮流！”
高園園顯得很熱衷，放下筷子，一個勁的勸方南。
方南有些好奇：“你要去自己去唄，這麼積極勸我去幹啥？”
“你去幫我站站臺嘛。”高園園蓮步輕移，來到方南邊上撒起嬌。
“你去了買點東西，捐點錢就好了，要我站啥臺？我想歇兩天，就回浦江趕後期呢。”
高園園吭哧着不說話，方南逼問了好久，才知曉這位京城大妞是心裡沒底氣。
據她透露，第四屆芭莎慈善晚宴的嘉賓衆多，貴人、大導明星雲集。
四大花旦也會全部到齊。
而她呢，雖然因爲《西虹市首富》、《來自星星的你》被觀衆稱爲女神，評爲一園。
但她沒啥拿的出手的獎盃，與四大花旦站一塊，天生就要矮人一頭。
於是，她就想讓方南跟着一塊去，給她撐撐腰。
方南感覺挺無語的，但也沒埋汰說高園園大火後，變的虛僞。
高園園就是突然上位，單純的害怕被人無聲嘲諷。
方南咂咂嘴，問她：“啥時候舉辦啊？”
自己的女人有些小慫，想狐假虎威，那沒說的，自然得拍跑一趟，花幾個錢。
高園園強行鑽到方南懷裡，高興道：“28號，你過兩天應該會收到邀請函。”
方南無所謂的聳聳肩。
即使沒有邀請函，他去了，蘇芒還能閉門迎客？
說定28號參加芭莎，方南下午就用回浦江趕《少年》後期的藉口離開了家，外面溜達了一圈，繼而提着兩個飯盒奔向醫院。
和知道高園園存在的曾璃聊天，方南本該放下提防、心神的。
誰想曾璃生了女兒，反倒不太願意和他說話了，搞的方南紮紮實實的過了幾天木頭人生活。
28號院回不去。
每天到醫院就是往沙發上一坐，孤零零的看着一大一小。
要麼就是玩半天俄羅斯方塊，有電話進來，還得灰溜溜的跑出病房。
醫院熬了一週，曾璃終於出院回到雍和別墅，可因爲是剖腹產，方南依舊啥也幹不了，月嫂也嫌他礙事。
他一氣便跑去看電影，這麼蛋疼無聊的日子，就是《夜宴》也能接受啊。
然而，他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
一大早在電影院看到張子怡那畫的跟鬼一樣的眉毛、腮紅、朱脣，方南眼皮子是一個勁的顫抖。
強忍着看到一半，蔡宜儂打來電話，方南小聲提醒道：“沒大事我就掛了，看電影呢，有事等我出去再說。”
方南還沒說完，蔡宜儂已經在電話裡哭了出來。
“胡鴿，昨夜在高速上出了車禍！他助理當場去世。”
“嘶....”
方南唰一下站了起來，不再顧及被影廳內幾個人看穿身份，大聲道：“胡鴿現在啥情況？”
“還在手術！”李國利。
聽了這話，方南瞬間頭皮發麻。
他早在04年拍完《仙劍》，還是《仙劍》上映時，就提醒過胡鴿，讓他不要接戲不斷，通告排的太滿，適當注意休息。
沒想今天還是發生了這樣的事。
可回過頭想想，他就算真記得確切時間，又能如何？
他肯定是不願做能掐會算的半仙的，這種人應該會被抓去解剖，所以，從私心上來講，他愛自己多過愛別人。
缺少奉獻精神。
所以，他就是個俗人。
解除了自己思想上的一剎那禁錮，方南迅速問李國利具體情況。
實際上，他不問也十分清楚，這場車禍給胡鴿帶來的創傷很嚴重，事業上的，生活上的各個層面。
“傷在臉上，演藝事業估計...你什麼時候回浦江？回來商量一下開個發佈會？”
“我明天有個芭莎的活動，已經答應了舉辦方，明天連夜飛回去吧。”
事情已經出了，他回去不回去又能怎樣，也挽回不了什麼，想到這，方南又道：
“發佈會就不用開了，讓蔡總對媒體簡單通告一下就好，現在緊要的是把張助理的家人給安撫好，不要扯皮，有任何需要都答應下來，別再讓人寒心！”
“那就先這樣吧，等你明天夜裡回來再說。”
電話掛了，方南也沒了吐槽《夜宴》的心思，和幾個觀衆握完手，急匆匆出了電影院。
還沒等他到家，絡繹不絕的電話打了進來。
媒體、朋友、友方合作公司，好多人跑他這求證具體情況。
通過這些人的隻言片語，方南才知道胡鴿是在拍《射鵰英雄傳》，回浦江的路上出的車禍。
禮貌性的掛完無數個電話，方南到家沒等打開電腦，曾璃已經通過電視報道知道了。
“我給蔡總打了電話，她情緒很低落。”曾璃嘆氣道。
方南點點頭沒答話。
人誰無情，蔡宜儂情緒低落是應該的。
胡鴿是唐唐影視知名度最高的一位演員，一張王牌。
如今受這麼大傷害，演藝事業可能被迫中止。
蔡宜儂由此想到唐唐影視這幾年浮浮沉沉，眼看越來越好，卻又遭此一劫，可能多了些心灰意冷吧。
“你不回去看看？你們公司這會肯定很亂！”
“本來想參加完芭莎再回去，被你這麼一說，我還是回去一趟吧。”
方南蹙眉說完，披了件外套又返身走向屋外。
他是午飯口到的金都路，到時， 整個創業園區裡裡外外已經有多達上百家媒體，他從出租車上剛下來，就被眼尖的媒體盯上了。
隨即就被圍了個水泄不通。
各種駭人聽聞、稀奇古怪的問題撲面而來。
方南不答，悶頭一路往公司趕，後面跟着一大幫媒體記者。
眼看要到公司，蔡宜儂、李國利、施南生、胡雯、藝人總監褚姵君等唐唐影視一幫高層，以及袁紅、劉思詩等人剛好從公司出來，和他迎頭撞上。
看到衆人或紅着眼眶、或沉默不言、眉頭深皺，方南剛想扯出個好看的嘴角說點什麼，蔡宜儂已經聲淚俱下的把他給抱住了。
然後，就聽有人衝公司裡激動的喊，“方導回來了，方導回來了！”
隨着接二連三的喊聲響起，許多員工一窩蜂的從公司“唰”一下衝了出來。
擡起頭，看到眼前數百雙滿是希冀的眼睛，方南第一次感覺到，他好像是這個家的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