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書案後面正在講書的先生看見錢書明進來，忙站起來，迎了過來：“錢先生。”
“打擾林先生上課了。”錢書明含笑招呼，“剛來了兩個學生，我陪他們過來。”
林先生聞言把目光落在了水玲瓏和樊通的身上，臉上閃過一絲疑惑：“是這兩個？”
林先生絲毫不掩飾心中的詫異，這兩人一個看上去至少有十七八歲了，另一個年紀雖然小些，但也應該也有十多歲了，這樣的兩個人……
錢書明卻當作沒看見林先生眼中的詫異，替水玲瓏和樊通兩人介紹，“這位是林先生。”
“林先生。”水玲瓏和樊通恭敬的行禮。
“你們兩個就自己介紹吧。”
樊通心虛的瞧了一眼坐在位置上小不點們，臉上騰的漲紅起來。他自從出生到現在，從不知害羞兩個字，可是今日卻深深的體會到什麼叫做難爲情！
“林先生。”水玲瓏卻落落大方的開口，“我叫莫子虛，今年十二歲，從小在江南鄉野之中長大，跟着先生認識幾個字，卻從來沒有接觸過經吏，因此才選擇從頭開始。”說完，水玲瓏朝着林先生深深彎腰行禮，“還請先生多指點。”
林先生朝着水玲瓏點點頭，把目光落在了樊通的身上。
樊通漲紅着臉，憋了許久，就在所有人認爲他不會說的時候，卻結結巴巴的開口了：“我，我今年十八了，跟，跟着先生學過經吏，可，可是我一看書就想睡覺……”樊通越說越是流利，到了最後已經豁出去，“所以經吏認識我，我卻不認識它。我以前先生說我簡直就是朽木不可雕！這一次若不是皇上非要讓我來這裡讀書，便是打死我，我也不會來這裡受這個罪的！”
“……”樊通的這番話說完，書房內所有人都愣住了。
“噗哧”坐在裡面的學生有人忍不住笑出聲來。
樊通的臉頓時有些訕訕的。
林先生看着樊通，臉上卻沒有絲毫輕視，轉身呵斥道：“爲人最重要的是有自知之明！這個樊公子能知道自己的缺點，並且能直言不諱，就憑這點，樊公子就值得人敬重！”
樊通怎麼也想不到自己
破罐子破摔的一番話，竟然能得林先生一番誇讚，頓時對林先生感激涕零，猛地一拍胸脯：“林先生，你就是那個，那個很熟悉馬的那個人，叫，叫……弟弟，那人叫什麼來着？”
“伯樂。”水玲瓏真的十分好奇，這些年樊通到底是怎麼讀書的，竟然連這個都不知道。
“對！對！就是伯樂！還是弟弟你聰明！”樊通順帶着誇了水玲瓏一句，又轉身朝着林先生道，“我，我就是那匹破馬！只有先生你這個伯樂，才認識我這匹破馬！這就叫做那個什麼很厲害的眼睛認識珍珠！”
樊通這番話說的狗屁不通，連水玲瓏都聽不下去了，可是林先生卻仍舊認真的聽完了，還真誠的讚了一句：“很好，很有志氣！”
“那當然！”樊通的厚臉皮再一次提現的淋漓盡致，“我一定好好讀書，一定讓你們刮眼睛相看。”
“那叫刮目相看！”水玲瓏此刻恨不得挖個地洞鑽下去，把自己的臉深深的埋在地底下！
“弟弟，你真有本事，連這個都知道。”樊通由衷的讚歎了一聲。
“……”此刻若是有一把刀，水玲瓏肯定把自己的舌頭割下來！誰讓它這麼多嘴多舌，插這個話做甚麼！這不是沒事找事嘛！
林先生此刻若是不還明白樊通肚子裡有多少墨水，那這麼些年簡直就是白活了！
一直溫文俊雅的錢書明此刻也忍不住多看了樊通幾眼。
“好了，你們找個位置坐吧。”林先生臉上神色如常的吩咐兩人，這才拉着錢書明出了書房。
“這人是……”出了書房，林先生再也忍不住，臉色垮了下來。
錢書明安撫的拍了拍林先生的肩膀，沒有說話，轉身走了。
水玲瓏找了一個角落的位置，翻開了放在桌上的書本。
書桌上依次放着三字經，百家姓，千字文，幼學瓊林，論語，詩經。水玲瓏跳過了前面的幾本，直接翻看論語。
樊通一見，連忙也找了一個位置坐了，裝模裝樣的也翻開了書本。
林先生進來的看見兩人在看書，點了點頭，又開始繼續替原先講了一半的學生講課。
水玲瓏這一坐就是一上午，樊通坐在水玲瓏的身後，剛開始翻看的倒也認真，可是沒過多久，就開始坐不住了，抓耳撓腮起來，偷偷的擡頭看了一眼周圍，見整個書房內除了林先生輕緩的講解聲，剩下的人都在認真的看書，頓時感覺無聊起來。
悄悄的伸手，拉了拉水玲瓏的衣服，水玲瓏募得扭頭，惡狠狠的瞪了樊通一眼。樊通被水玲瓏的眼神嚇到，立刻縮回了手，老實了一會兒。
可是剛安靜了一會兒，樊通那屁股上就如生了疔瘡一般，身子一會兒扭過來看看左邊的人，一會兒扭過去瞅瞅右邊的人，把肥胖的身子扭得就跟麻花一般。
林先生終於講完了書，站起來，向着水玲瓏這邊走過來，樊通嚇得身子一激靈，忙收斂了心神，老老實實的坐了，翻開了書本。
林先生在水玲瓏面前停下了，見水玲瓏再看論語，點了點頭，低聲道：“看了有什麼感想？”
水玲瓏連忙站起來，恭恭敬敬的回答：“回先生，子虛這裡有疑問。”水玲瓏說着，伸手一指《論語》里仁篇，“這裡，子曰：‘能以禮讓爲國乎，何有？不能以禮讓爲國，如禮何？’若是對方是虎狼之國，這麼做，豈不是與虎謀皮，與賣國求榮又有什麼區別？”
林先生看向水玲瓏的目光倏的一變，沉下臉：“你跟我出來。”
水玲瓏愣了一下，跟着林先生出了書房。
林先生在書房的外面站住了腳步，盯着水玲瓏：“你真的是纔讀論語？”
水玲瓏不解的看着林先生，點點頭。
她雖然是剛讀論語，可是她經歷了兩輩子，感悟自然比別人要深得多！
上輩子她對張擎蒼情根深種，處處爲他着想，可是得到的是什麼？玉門關外的慘狀，每次想起來，都還是撕心裂肺的痛！
有恩報恩，有仇報仇，以血還血纔是人生！
“盡信書不如無書。”林先生看着水玲瓏，“能有自己的見解，很不錯，只是……”
“啊！我打死你！”突然書房內傳出來一陣大喊，接着就聽見了桌椅倒地的聲音，和衆人的起鬨聲，使得林先生下面的話全都淹沒在呼喊聲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