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華挑挑眉,試探着問:“是十姐夫瞧上什麼人了?”
似是一下被人戳中了痛處,十公主有些氣急敗壞,衝她使勁跺跺腳:“都說了不要你多管閒事了,給我滾開。”
猜中了!
榮華眼睛一亮,來了興趣。一般,她是不會上趕着管這種閒事的,不過這會兒正好閒着的無聊,又遇到這麼有趣的事情,實在不想錯過。
“他瞧上什麼人了?竟然還跟你置上了氣?”她好奇的問。
“還能是什麼人,一個狐媚子唄。”十公主咬牙切齒說,心裡頭懊惱的不得了,說起來,這禍害還是她引進家門的,母妃跟九姐姐都讓她把那狐媚子打殺了,再幫駙馬納房美妾,把事情揭過去,可她心裡就是不甘心吶,明明是她的男人,憑什麼要她跟別的女人分享?她纔不要銓。
她猶豫的看看榮華,母妃跟九姐姐都叮囑過她別靠這個妖精似的人兒太近,要不然會被算計了都不知道怎麼死的,可是想到她平日裡的行事作風,她心裡不由生出幾分期待,或許,她會有幫她想到更好一些的主意也不一定。
於是,在短暫的遲疑之後,她就跟榮華說了起來:“前段時候,我在東市街上遇到了個賣身葬父的姑娘,覺的她挺可憐,就好心把她買了回去,見她知書達理,能說會道,就留在了身邊伺候,沒想到那是個狐媚子,”說着,她又不由狠狠咬了牙,“竟然趁了我不注意,爬了駙馬的。我要打殺了那個賤婢,駙馬卻還護着她。”她一臉委屈,“母妃跟九姐姐都讓我把那狐媚子打殺了,再幫駙馬納房美妾,把事情揭過去,可我又不甘心……”
“那有什麼好愁的,”榮華輕描淡寫說,“打一頓就老實了。”
“打一頓?”十公主皺了眉,“就這麼放過那狐媚子?”那豈不是太便宜她了?
榮華瞥了她一眼,糾正她說:“我是讓你打十姐夫一頓。”
“打他一頓?”十公主一驚,有些爲難,他們也是濃情蜜意過的,“這……我怎麼下得去手?”
“有什麼下不去手的?”榮華不以爲然說,“總比看他睡別的女人,你自己心裡頭窩火好吧?”
睡……睡?!十公主沒想到她會這樣直白的講話,不由微微紅了臉,默了片刻問她:“若換做是你呢?你也會打他一頓?”
“換做我?”榮華面上露出抹森森的冷笑,比劃了個“切”的手勢,“我直接閹了他。”
“……”十公主怔怔看着她徹底沒了言語。
不在同一個兇悍程度,沒有借鑑的可能性。
兩人正說着,一旁忽然又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腳步聲,然後就聽有人喚:“玉華……”
十公主轉頭一看,原來是九公主找來了,忙迎過去:“九姐姐,我在這兒呢……”
終於找到了人,九公主如釋重負鬆了口氣,嗔了她一眼,責怪道:“怎麼跑這兒來了?還連個人也不帶,要是出了事怎麼辦?”
十公主不好意思笑道:“讓九姐姐擔心了,是我的不是,我就是心裡頭煩得慌,想要一個人靜一靜,反正這裡離營地也不遠,四周也還有侍衛在,沒人敢貿然靠近的,沒事的。”
九公主到底不放心,仔細囑咐:“不管怎麼樣,這都是在野外,你呀,還是小心一點兒比較好。”
“知道了。”十公主甜甜笑着,乖乖點頭答應。
然後,九公主彷彿才發現了榮華,擡頭看過去,還露出一臉詫異的表情來:“安平妹妹怎麼也在?”
榮華淡然笑着與她行了禮,道:“吃撐了,過來散散步,碰巧遇上了十姐姐。”
“哦,原來是這樣。”九公主瞭然點點頭說着,又轉頭認真看向十公主,問,“剛剛看你們湊了一塊兒,都說了什麼了?”
十公主眸光微閃,笑着搖頭:“沒說什麼,就是閒聊而已。”
九公主卻是一臉狐疑:“真的?”
“當然是真的,我什麼時候騙過九姐姐。”十公主嬌聲說着,生怕她再繼續追問下去,很快轉了話題,“剛剛都沒吃什麼東西,現在又肚子餓了,還有沒有什麼吃的?”一邊說着,一邊就急切的拉了她回營地去了。
九公主見她着急,只當她真是又餓了,一邊跟了她往回走,一邊笑了道:“放心,水果點心都有呢,餓不着你。”
榮華倒是沒急着走,又在小溪邊吹了一會兒涼風,散了一會兒步纔回去營地。
過了午,日頭漸大,吃飽喝足後,早上看着還活力十足的諸位夫人小姐們都露出了疲態,蔫蔫的,精神不振,若換了在各自府中,這會兒該是午睡時候了。
雖然一路費心費力,霍燕娘卻始終是精神抖擻着,隨着時辰漸近,她甚至有些亢奮起來。
“好累……”
“咱們是不是差不多也該回去了?”
“是啊,好大太陽,好曬,好像找個地方好好歇歇。”
眼見着時候差不多,霍燕娘便站了出來,笑着問:“大家是不是都累了?”
諸位夫人小姐們齊齊點頭。
霍燕娘便繼續道:“我們定國公府在這附近有個別莊,挺大的,景緻也不錯,騎馬過去,一兩刻就能到,不如咱們先去那邊歇會兒,等快傍晚的時候,日頭小些了再回?頂着這麼大太陽趕那麼遠路回城,可實在熬得慌。”
那些夫人小姐們一聽,頓時也覺有理,紛紛點頭:“那就先去那別莊坐坐吧。”
霍燕娘又鄭重看向三位公主:“三位公主的意思……”
榮華自然是沒意見的,一口應下:“反正現在回去也什麼事兒,就過去坐坐吧。”
九公主十公主對望一眼,交換了一個眼神,也點頭應了。
霍燕娘激動的心撲通撲通跳的厲害,深呼吸了好幾次,才鎮定下來。
所有人先後上了馬,再次出發。
這次,霍燕娘打頭,在前頭領路,往別莊的方向一路小跑了過去。
跑了一刻多,不到兩刻工夫,眼見着快要到的時候,他們忽然看到前頭不遠處也有一行人,大概六七個,也正步行着往別莊的方向去。
許是聽到了馬蹄聲,那行人都停了下來,轉頭往他們這邊一看,便立刻向他們揮起手來。
“誒?那幾個是誰啊?怎麼看着好像都挺眼熟的?”
“是啊,我也覺着眼熟。”
有人交頭接耳,竊竊私語起來。
十公主伸直了脖子,遙遙看了一眼,忽然“啊”了一聲,看向九公主:“九姐姐,我好像看到九姐夫了。”
“不會吧,他說今個兒約了大姐夫、十妹夫他們去晉郡王的莊子裡打馬球的,怎麼會在這裡?”九公主奇怪的皺了眉,再翹首仔細一看,嘿,還果然是。
她頓時更覺詫異起來:“誒?他們怎麼會在這裡的?怎麼連馬也沒了?”說着,她一甩馬鞭,加快速度策馬奔了過去。
其他人也緊隨其後。
到了近前,他們發現,這行人裡除了九駙馬,大駙馬和十駙馬也都在,還有顧鈺和另外幾個世家子弟,俱是一身狼狽,不只沒了馬,還摔了,身上的錦衣華服都髒兮兮的,看着邋遢的很,大駙馬好像還傷到了哪裡,沒有下地走,而是被顧鈺背在了身上。
到了跟前,九公主很快跳下馬,撲向九駙馬,很快上下將他一打量,擔心的問:“這到底怎麼回事?你們不是去晉郡王的莊子上打馬球了嗎?怎麼會在這裡的?還……這麼一身……怎麼弄的?”
九駙馬看了她苦澀的笑說:“我們原本是要去晉郡王的莊子上打馬球的,可是走到半路的時候,大駙馬的馬突然驚了,大駙馬還從馬上摔了下來,我們就都下了馬過去看他是不是傷到了哪裡,也不過就是一瞬的工夫,誰知道我們騎的那幾匹馬竟然就跟着大駙馬的那匹驚馬一塊兒跑了,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大駙馬的腳好像還摔折了,沒辦法,我們只好輪流背了他走過來看看,記得這一帶好像有人家建了莊子,就想來借輛馬車回去。沒想到遇到了你們……”說着,他瞥了一眼後頭那些夫人小姐們,很快又垂了眼,看着九公主,問:“你們怎麼也會在這裡的?”
“我們剛出去兜了一圈,吃了飯,過來定國公府上的別莊休息一會兒。”九公主說。
九駙馬聽着眼睛一亮:“定國公府上的別莊?就在附近嗎?”
九公主擡手一指:“好像就是前面那座。”說着,她又扭頭看了看霍燕娘,確認了一句,“是不是,六少夫人?”
霍燕娘沒想到眼見着要到了,還會生出這樣的事來,心裡頭莫名的不安,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緒裡,一時也沒聽到九公主的問話,直到一旁的楊大娘推了她一把,她纔回了神來,一臉茫然:“什、什麼?”
楊大娘看着她,擔心的微微皺了眉:“九公主問你話呢。”
霍燕娘忙惶然看向九公主。
九公主面上略有些不悅,倒是沒發作,只有問了一遍:“我問,前面那座莊子是不是就是你們定國公府上的。”
霍燕娘忙不迭點頭:“正是。”
九駙馬緊跟着又問:“別莊可有馬車可以借給我們?大駙馬的腳傷了,不方便長時間騎馬。”
“有的。”霍燕娘繼續點頭,“幾位駙馬、爺可以隨我一塊兒過去。”說完,她忍不住歉意的深深看了一眼依靠着顧鈺單腳站在那裡靜靜等待着的大駙馬,不知道他看到那一幕會有什麼樣的反應,她無意傷害他,只是事已至此,別說她並沒有要回頭的打算,就算是她想要回頭怕也已經來不及了,一切就聽老天爺的安排吧。
覺察到有人看過來,大駙馬也循着視線看了過去,不巧正與霍燕孃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霍燕娘心頭一緊,慌忙別了眼。
大駙馬卻是一怔,隨即心裡頭浮起一抹詫異。剛纔雖然不過是一剎工夫,他還是捕捉到了她一閃而過的愧疚。她愧疚什麼?他跟她這可還是頭一次見面。他再要細看,卻已沒有機會了,霍燕娘已別了眼了。
由於從他們現在所在之處去往那座莊子還有一段不長不短的距離,九公主十公主就讓跟來的侍衛勻出幾匹馬給九駙馬十駙馬他們。
榮華也讓金花銀花和一兩二兩勻了兩匹馬出來。
顧鈺先扶了大駙馬上了二兩的馬,隨即轉手就要去接銀花遞過來的馬繮繩,沒想到半途卻被另一隻手劫了過去。
是六瞻。
“我喜歡這匹馬,我要做這匹馬。”他笑眯眯的看了顧鈺一眼說着,徑自就上了馬。
顧鈺也不好硬搶,不滿的瞪了他一眼,轉身又去九公主那裡要了一匹。
六瞻騎着馬,看似漫不經心的,有意無意就往榮華身側靠了靠。
榮華忍不住斜過去一眼。這個傢伙真是……還嫌事情不夠亂嗎?這種熱鬧竟然也敢跑來湊,就不怕待會兒讓姒清華瞧見了,陷進去,脫不了身?
六瞻衝她擠擠眼,笑得沒心沒肺。放心放心,不會有事的。
榮華別開眼不去看他,免得被氣出內傷來。
終於到了莊子門口,霍燕娘按捺住心中的激動,先一步下馬,親自過去敲門,縱然早就做了心理準備了,到了這一刻,她擡起的手還是不由自主哆嗦了一下。
“篤篤篤……”
敲門聲過後,門裡又靜了片刻才響起了管事春伯警惕、低啞的聲音。
“春伯,是我。”霍燕娘在門外答應,就算她已經拼命鎮定,說話時的尾音還是不自覺顫了顫。
“你是……六少夫人?”管事春伯的聲音驀地哆嗦起來。
“是啊,春伯,是我。”起初的緊張過去,霍燕娘鎮定下來,表現漸入佳境,“你把門開開。”
“這……”春伯很爲難,“六少夫人你怎麼來了?”
“我跟幾位朋友出來騎馬,正好經過,就來莊上暫歇一會兒。”霍燕娘說着推了推門,見門依舊紋絲不動,便不悅的皺了眉,“你怎麼不開門啊?還不快給我把門開開!”
門裡的春伯已經嚇的渾身直冒冷汗了:“不、不行啊,六少夫人,今個兒莊子上在、在……對了,在大掃除,不方便招待客人。”
霍燕娘當然是不信的,沉了臉,不愉道:“你又在胡說八道什麼呢?你當我什麼都不知道嗎?莊子從來不是在這個時候掃除的,你還不快給我把門打開,我這裡還有不少客人等着呢。”
“真的不行啊,六少夫人,你們還是請回吧。”春伯豁出去了,就是不肯鬆口。
霍燕娘羞紅了臉,氣的渾身直哆嗦。虧得她是瞭解內情的,這趟來也是豁出去了,什麼都不在乎了,要不然,她堂堂主人家帶了客人來莊子上玩,卻被個下人攔住了進不得門,傳揚出去,她以後哪還有臉出門見人。
榮華看不下去,陰沉了臉,不悅的冷哼一聲,說:“我倒是不知道,堂堂定國公府什麼時候竟然敗落成這樣了,連個奴才都該欺到主子頭上了。”
緊接着就聽後頭不知道是誰不懷好意的吃吃笑:“說不定是藏了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呢。”
聽着這話,立刻有不少人眼裡閃起了賊亮的光芒,面上也露出了怪異的表情來。他們不是沒見過刁奴,可是刁成這樣的還真是頭一次見。定國公府並不曾式微,不可能會有刁奴蹬鼻子上臉欺到主子頭上,霍燕娘在定國公府的日子過的雖然不甚如意,卻是絕對沒落到會被奴才踩的地步。可是這奴才卻寧願得罪了少主子也不肯開門,難道是裡頭藏了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
雖然裡頭有很多人惹不起定國公府,但是現在還有幾位公主駙馬在,就算鬧大了也不怕,法不責衆嘛。
於是,有人提議:“不開就撞門進去,別是那奴才自個兒瞞着主子行些見不得人的隱私事兒,若是查探出來,只怕還會連累主家,可不能姑息縱容了。”
這倒是個好藉口。
霍燕娘默了片刻,又上前敲敲門:“春伯,你最好趕快開門,這裡還有幾位公主在的,若是慢待了他們,那罪責可不是你能承得起的。”
裡頭再沒聽到應聲,只聽到有清晰的腳步聲漸漸遠去。
“***才,不會是當真行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見瞞不住,跑去報信了吧。”大駙馬怒喝一聲。
報信?想得美。
榮華後退兩步,吩咐:“一兩、二兩,撞門進去,把人給我攔住。”
“是。”一兩二兩齊齊應聲,走到門前,對準門栓的地方,用盡力道一起砸下一記老拳。
門栓脆生生斷裂,門“咣”的一聲就開了。
那年紀已過半百的春伯被這突然來的巨響嚇得兩條腿一哆嗦,也不要人攔了,直接往前一個踉蹌,自個兒就跌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