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149.全國大賽（4）
十月二十六，晴，全國大賽。
“紗繪起牀了，再這樣下去，三千子要被壓扁啦！”是千葉憐的聲音。
“你真的很喜歡三千子耶！”這個沒頭沒腦的喃喃自語是加藤木村朝香。
紗繪睫毛微微顫動，睡眼惺忪看着千葉憐和木村朝香，然後才注意正單手捂着臉、仰天長嘆的三千子。
姿勢非常不妙。
三千子被她壓在身下，作爲睡衣的短袖運動服下襬上卷，兩人大片肌膚緊緊貼在一起，睡褲鬆鬆垮垮。
另外一邊，是她自己的牀鋪.
也就是說，是自己無意識鑽進三千子的被窩？！
收集完情報，紗繪的臉立馬像煮熟的章魚，紅得讓人很想吃一口。
利落地站起來後，她用力拍打三千子的背：“真是的！你怎麼不叫醒我！”
這沒有任何意義，
“我叫了啊！”三千子又是好笑，又是無奈地回答。
“那你爲什麼不大聲一點！不把我叫醒，怎麼算叫呢！”
三千子決定還是乖乖認錯的好：“是是，下次一定把你叫醒。”
“那還差不多，哼。”
千葉憐誇張地捂着小嘴，笑呵呵地說：“哇，還有下一次啊！”
“我是說下次合宿！”紗繪紅着臉，進行無力地狡辯。
在千葉憐再次開口之前，三千子笑着說道：“好啦好啦，別再笑她了，小心紗繪生氣哦。”
把所有人叫醒之後，她們換上制服。
“這件內衣好可愛，在哪買的？”
“不僅僅是可愛哦，關西大賽那天我穿的也是這件！今天一定會帶來好運，保佑我們拿下全國金！”
“這就是傳說中的「決勝內衣」吧？！”
“纔不是，「決勝內衣」不是說這種時候啦！”
“那是什麼時候？”
“當然是和男朋友過夜的晚上啦~”
“哇——”
“你們幾個，昨天晚上就算了，不要一大早就說這種話題！”
“你的內衣也很不錯嘛，快讓我看看！”
三千子扣上百褶裙的扣子，聽着這些只穿內衣打鬧的同學的蠢話。
站在稍遠處，紗繪正在調整裙子的長度——正式比賽時，裙子的長度必須剛好蓋住膝蓋。
三千子瞥了過去，她藏青色的裙子底下，露出細細的雙腳，曲線優美。
“嗯？”紗繪疑惑地看過來。
三千子輕輕搖頭，示意沒事：“我幫你捆頭髮吧。”
全國大賽對頭髮同樣有要求，長髮必須綁成馬尾。
“嗯。”紗繪把手裡的髮圈遞給她，自己在榻榻米上坐下，“你先幫我，等下換我幫你。”
“好。”
花了很長時間，終於打扮好的女生們離開房間，前往餐廳。
昨天沒怎麼碰面的神川私塾也在。
東京的女孩子就是不一樣，就算穿着校服，看起來也非常時尚，和電視機裡的人一樣。
‘這難道就是所謂的階級嗎？’三千子一邊胡思亂想，一邊領取自己那份早餐。
味噌湯、煎蛋、水煮蛋等等，都是些平時吃慣的東西，以保證不會鬧肚子爲前提進食。
餐廳人很多，唯一有空位的，只有兩個陌生學校交界處的幾張桌子。
三千子、紗繪、千葉憐和木村朝香四人來得較晚，只能乖乖坐過去，不過還好，坐在那裡的神川學生，是認識的清野凜。
四人坐下後，三千子看了一眼，沒看到渡邊澈，心裡有些奇怪。
“那個人呢？不會自己吃壞肚子了吧？”紗繪同樣發現這個問題，幸災樂禍地問道。
清野凜等嘴裡的味增湯嚥下去後，纔開口回答：“他早上有晨練的習慣，現在應該在洗澡。”
“真可惜。”嘴上這樣說，紗繪臉上露出同樣可惜的表情。
“紗繪！”三千子連忙勸阻，歉意地看向清野凜。
“沒關係。”清野凜示意沒事。
她從不在乎別人說什麼、做什麼，只看別人內心真實的想法。
紗繪嘴上不客氣，但剛纔說的沒一句真話，不是真心希望渡邊澈吃壞肚子。
‘這就是傲嬌？’她突然反應過來。
清野凜自己當然不知道傲嬌這個詞，不過渡邊澈經常故意說她心口不一，其實心裡喜歡他，是傲嬌之類的蠢話。
她今天才算在現實中體會到這個詞的含義。
不一會兒，渡邊澈來了，身上帶着剛洗完澡的水汽，明明中途才加入，結果比她們更快吃完。
早飯後，兩所學校繼續練習，他們的比賽時間都在下午。
結束最後一次練習，搬運完樂器，所有人坐上前往賽場的巴士。
名古屋比賽場地的音樂廳非常大，但就算再大，廣場上也快被站滿了，而停車場早就被巴士擠爆。
穿着各色制服的參賽者，各自聚在一起，等待入場。
人數同樣不少的工作人員，盡力維持着秩序，給觀衆引路。
“哇，好大的馬！”
“我們也拍照吧！”
入口處，全長將近九米的巨大騎馬像下，三千子等人一起拍照留念。
剛拍完照，有消息說上半場比賽全部結束，獲獎情況也出來了，等待入場的學生們興奮交談起來。
“聽說明工拿下了金獎，果然好強啊！”
“阪江居然是銀獎，真是不可思議。”
“西條女中是銅獎啊，不過以第一次出場來說，算是很努力了。”
聽着這些議論，三千子下意識摸着跳得飛快的心臟，吐出一大口氣。
她既緊張，又期待，好想快點知道這一個夏天的努力，會得到怎麼的回報！
“哇——”
“好厲害的車子！”
剛纔還各自議論比賽的各地私塾生們，這次整齊地看向一個方向。
三千子她們也看過去。
這是一輛高級感十足的黑色汽車，車身比一般的要長，但也沒有到加長款那種誇張的地步。
人羣中，一個剛纔說過幾句話的主辦方領導，快步朝車子走過去，還沒到，腰就已經彎下，臉上露出社會人既不諂媚、但又十分恭敬的笑容。
在這人身後，還跟着幾位看似保安和手下的工作人員。
“哇！跟電視劇一樣！”千葉憐雙眼瞪大，一眨不眨地看着眼前這一幕。
不僅僅是她，眼前的場景，對其他私塾生，甚至領隊的督導、來觀看比賽的觀衆，都是非常驚訝。
“這只是普通社會現象而已，現實中有錢人的排場比電視裡誇張多了。”紗繪不關心地說一句。
三千子感覺紗繪好成熟。
汽車門打開，走下來一位穿黑裙的少女。
雪白的玉頸，纖細的肩膀和腰肢，大大的墨鏡下，是白淨如玉石的小臉、紅潤的嘴脣和秀氣的鼻樑。
少女抱着手臂站那，像一隻黑天鵝，整個人散發出壓倒性的存在感。
那個帶着一羣人走過去的領導，還沒靠近三米，就被少女的手下攔住。
少女戴着墨鏡，不清楚她的視線在哪，但從動作上看，她完全沒在意被攔下的主辦方。
而主辦方被攔下，臉上的笑容一點也不勉強，仍然彎着腰和少女的手下搭話。
“太酷了吧！”
“難道是有名的吹奏樂大師？特別請過來捧場？”
“怎麼可能？一看就是有錢人家的大小姐！”
“不過也太漂亮了！比韓劇裡那些整容的女明星還要好看！”
“戴着墨鏡你都知道好看不好看？”
議論聲中，黑裙少女邁開步伐，緩緩走過人羣。
她一移動腳步，主辦方立馬帶着保安走到前方，開始分散人羣。
三千子四個人也被攔在巨大騎馬像下，和自己學校的其他人分成了兩組。 主辦方很客氣，嘴裡說着‘不好意思’、‘很快就好’、‘借過一下’等等。
大家都已經是私塾生，就算有人心裡不平衡，也不會傻呼呼地站出來。
人羣就像隨風飄搖的一大片麥草，輕而易舉被主辦方分隔開，使少女還有她的手下安然通過。
但也不是一直順利，主辦方開路開到神川私塾的地方，遇上了阻礙。
清野凜抱着手臂站那，一動不動，根本沒有給少女讓路的想法。
主辦方沒有和學生產生衝突的打算，焦急地不知道該怎麼辦。
“不好意思，你先走吧，她和結城美姬是朋友。”三千子聽到渡邊澈對主辦方說。
主辦方猶豫了一小會兒，歉意地朝渡邊澈點了點頭，繼續朝前走去。
但那穿黑裙的少女沒有繼續走，停在了清野凜和渡邊澈跟前。
於是，全場都看着她們三個——少女的手下雖然在，但沒有太多存在感。
明明馬上就要進場比賽了，但現在大家卻興奮地期待着接下來的劇情。
不少觀衆拿出手機，準備拍下可能發生的‘有錢人欺壓學生’事件。
‘也不知道他們的手機會不會被收掉，然後格式化。’三千子心裡在替兩人擔心，但忍不住還是想些亂七八糟的事。
“三千子，我們也上去。”
“誒？！”三千子驚訝地看着紗繪。
“我不允許有人影響我們，明明努力了那麼久纔來到這裡。”
三千子知道，紗繪話裡的‘我們’，不是指雲北，而是所有參加全國大賽的學生。
真了不起，自己完全沒有上去的勇氣。
“嗯，我和你一起去。”三千子深吸一口氣，拼命回憶網上看來的、能讓有錢人不敢亂來的臺詞。
也不知道能不能說得夠有氣勢，只能希望保鏢不要打人。
紗繪衝她笑了笑，嘴角露出滿意的幸福笑容。
兩人正要上去
此時，黑裙少女伸出手，不耐煩地給渡邊澈整理領帶和劉海。
“跟你說過多少遍，領帶要打好，注意自己的形象。”
“嗯嗯。”渡邊澈任由少女幫他整理。
清野凜目光很不友好，帶着寒意瞅那名黑裙墨鏡少女。
那是片樹蔭，設置在一邊的轉角鏡，興味盎然地俯視着三人，倒映在鏡子裡的世界被拉長，扭曲變形。
三千子注意到轉角鏡的邊緣，被拉伸得不成人形的自己和紗繪，目瞪口呆的樣子有點搞笑。
“結城同學，麻煩你不要影響大家的比賽。”清野凜毫不客氣地說。
“影響你們的是主辦方，我可沒讓人來接我。”結城美姬看都不看她，手撥弄着渡邊澈的劉海。
“不是你影響我們，但”
清野凜話沒說完，三千子看到渡邊澈不動聲色地擋在兩人中間。
他抓住黑裙少女又白又好看的手，一邊揉，一邊說：“怎麼穿這麼少？趕緊進去吧，彆着涼了。”
三千子總感覺黑裙少女隔着大大墨鏡，得意地和清野凜對視了一眼，然後才走進會場。
黑裙少女一走，廣場上立馬沸騰起來，說什麼的都有，不過很快被督導鎮壓了，大家又開始爲比賽緊張起來。
“那是他女朋友吧？”木村朝香猜測道。
“啊！我想起來了！”千葉憐突然提高音量，“上次我回去特意看了採訪，渡邊同學好像的確說自己的女朋友有權有勢。”
紗繪對三千子說：“我還以爲他們兩個是一對。”
“我也是這樣認爲的。”三千子點頭，知道紗繪是說渡邊和清野。
“這個變態不會是腳踏兩條船吧？”紗繪低聲猜測道。
三千子瞪圓眼睛：“你這麼說的話，當時他主動找紗繪你，難道是想在京都發展一個異地情人？想踩三條船？”
紗繪沒好氣地輕輕頂了一下三千子的側腹。
三千子立馬露出求饒的表情，笑着說：“抱歉，抱歉，我不開玩笑了。”
騷動過後，沒等多久，衆人終於開始進場，各自進入分配好的小音樂廳。
調完音，進行完最後一次練習，神川等待工作人員來通知他們上場。
渡邊澈嘴裡叼着哨片，用氣息溫潤管身，保持最好的狀態。
這是他成爲「制簧片師」以來，做的最滿意的一個哨片，這也可能是他人生中，最後一次在舞臺上吹奏雙簧管，他想發揮出所有的實力。
可惜，始終沒有達到 超越級 。
在他身邊是早見薰。
吹奏部部長小松美咲，緩緩走過來：“小薰。”
“嗯？”早見薰視線移開樂譜，看向小松美咲。
“來年，吹奏部就拜託你了。”
“美咲.”早見薰看着目光堅定的小松美咲，深吸一口氣，“我明白了。”
小松美咲點點頭，抱着手裡的樂器，看向厚重的大門：“馬上要正式上臺了。”
她語氣淡然，但早見薰能聽出裡面的緊張。她也看向大門，手撫摸着表外光滑的巴鬆。
另外一邊。
一木葵雙手抱頭，緊閉眼睛，嘴裡無聲唱譜；花田朝子手裡拿着弓弦，額頭抵在低音大提琴上；
玉藻好美在手心裡寫着人字，然後拼命地做了三下吞嚥的動作；明日麻衣依舊面無表情，隔着吹嘴朝上低音號吹起，保持樂器的溫度；
準備室聽不到一點聲音。
渡邊澈輕聲對清野凜說：“這次不說點什麼嗎？”
清野凜低着頭，想了想，搖頭說：“靠自己克服緊張的情緒，對她們將來的比賽有好處。”
她這樣決定，渡邊澈也不再說什麼，嘆息道：“時間過得好快，轉眼都秋天了。”
“你可以繼續留在吹奏部。”清野凜語氣淡然地說。
“你都不在了，我還留在吹奏部幹嘛？”
“是結城美姬讓你學的雙簧管吧？”
“雙簧管那裡不可以學？我留在吹奏部受氣，還不是爲了你。”渡邊澈說。
清野凜白了他一眼，語氣有了起伏，糾正道：“是爲了人類觀察部的存亡。”
“一回事。不過現在學生會長換了，以後應該不會再有廢部危機了，我們可以解甲歸田，告老還鄉了。”
清野凜輕輕點頭。
沉默的小松美咲突然走過來：“清野同學，我可以說幾句嗎？”
清野凜愣了下：“當然。”
小松美咲深吸一口氣，環視整座音樂廳，衆人已經默契地把視線聚過來。
“從清野同學擔任顧問開始，我們所有人，每天早上堅持練習，午休都在背譜，放學後一直練習到深夜。”
“有的同學漏掉參加補習班，導致成績下降，其中不少像我一樣面臨升學的；”
“有的同學放棄休息時間，和朋友聚會的時間，和男朋友出去約會的時間；”
“一切的一切，都是爲了今天。”
“大家，我不想說‘全力以赴、開心的演奏就好’這種話。”
小松美咲抱緊手裡的樂器。
“這是我最後一年，我爲了今天付出很多，大家可以把這當成我的自私，把壓力分擔給你們，但是，我就是想贏！”
衆人靜靜地看着雙眼淚光閃爍的她，女生們緊緊拽着自己的裙襬，男生抿着嘴。
“什麼第一次進入全國大賽已經足夠優秀，銀獎也很不錯了”
小松美咲看着衆人，深吸一口氣：
“不是金獎就是不行！”
少女情緒爆發後的喘息聲，填不滿安靜的小音樂廳。
“神川加油！”一位男生突然舉起手臂，大吼道。
“神川加油！”衆人的聲音，響澈整個音樂廳內。
不等這聲音的餘韻消散，厚重的大門被推開。
“神川私塾的同學，時間到了。”
“大家，”小松美咲擦了擦眼淚，“我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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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