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秦無息還是董遼,他們對於這場戰爭的判斷都與常人有異。
可能在絕對大多數人看來,大印佔據着龍城關這處天險必然會採取防守到底的態勢,而蠻族想要攻克這座耗費了大印兩代人建立起來的雄城,絕對需要付出一個漫長且沉痛的代價。
但能縱觀全局者不難發現,大印想要在這個冬季拖垮有備而來的蠻族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
由於大祭司的出現,蠻族這一次的目標不再是簡單的劫掠,而是破釜沉舟般要攻開龍城關這扇大印的大門。
如果蠻族的薩滿隊伍開始登場,那麼大印將士將要面對的,便是一個個被賦予了減弱版狂暴戰意的蠻族士兵。
想要依靠天險打出成倍換傷比例的做法,便會受到一定程度的影響。
作爲北境邊軍的統帥,董遼也是在龍城關上觀察了蠻族大營一旬左右的時間,纔在心裡生出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而秦無息僅僅是剛剛來到龍城關,便將這個大膽的想法說出口,成爲了所謂的破局之策。
斬首行動的風險高收益大,而且需要高端的戰力和機動性極強的一支精銳。
顯然秦無息知道北境有一支花費重金打造的騎兵營,這也就意味着條件之一得到了滿足。
至於高端戰力這一項,董遼與董瓚在百家論會時就在開始爲之謀劃。
想要完成斬首行動這兩個條件缺一不可,但眼下似乎也已經具備了這些基礎條件。
“蠻族那位大祭司可能比我們想象中還要強……”
董遼作爲在邊境生活了近三十年的人,他很清楚這位大祭司在蠻族內的影響力以及他恐怖的實力。
就這樣一個身處在北境以北的敵人,多年來硬是沒有露面與大印交過手。
可就是這樣一個人,不出手則已,一出手便是統一了整個蠻族。
數百個部落,數百萬人,就是在大祭司的命令下才聚集在了一起,組成了如今這支龍城關外的大軍。
兵家內經過了諜子傳回的情報和一定的猜測,懷疑這位草原上代表着長生天意志的大祭司似乎已經到了九境的巔峰,不知道他是否會如同道、佛兩家的大佬一般,領悟出踏入十境的秘密。
“再強……只要沒有踏入十境,便能殺!”
秦無息一飲而盡杯中的濃茶,脫口而出了這番霸氣的發言。
只有儒釋道三家的核心成員才清楚,想到摸索出一條通往十境的道路,存在着何種困難,而且在成爲了十境強者後又將面臨怎樣的無奈。
“你倒是一點沒變!”
董遼也端起濃茶一口飲盡,目光中對於秦無息的欣賞和敬意,依舊如數十年前那般濃。
翌日。
昨晚兩位大佬的談話沒有人知道具體內容,更沒有人清楚這兩人提出的破局之策是何其的瘋狂。
雖然大致擬定了這個計劃,但是兩人都清楚現在並不是最合適的時機。
就像蠻族人需要用強攻龍城關來化解心中多年的憤怒一般,大印的將士們也需要用蠻族人的鮮血來激發出心中的血性。
所以戰局的進度依舊在緩慢的進行着,蠻族人攻城的次數也在隨着時日的推進而增加。
近日來蠻族人會在辰時和申時各發動一次進攻,天山山脈裡豐富的木材資源也爲他們搭建攻城器械提供了便利。
從龍城關的城牆上向着遠處望去,冬季的草原上本就已經快看不見的綠意更是被一座座白色的營帳遮擋。
綿延數十里的軍營讓人一眼望不到邊際。
蠻族人從後方帶來了大批的牛羊,這也印證了秦無息和董遼的看法,這一次,蠻族擺出了不破龍城不罷休的姿態。
李開泰今天是第一次走上龍城關這座雄關的城牆。
他一直以來都不理解這種體量的防禦工事究竟需要耗費多少人力物力才能完成,雖然這個世界擁有着更爲奇特的力量體系,但是這種依天險而建立的關隘,依舊是將防守一方的優勢發揮到了最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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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今天早上,李開泰也見證了來到這個世界後的第一場戰爭。
當城牆上翻落而下的滾木砸中蠻族人時,當滾燙的熱油淋在蠻族人身上時,當帶有火焰的箭矢點燃城牆下方那片火海時,李開泰終於實實在在的體會到了戰爭的殘酷。
曾幾何時他也幻想過這番慘烈的戰況,但真當他親眼所見之後,他才明白人間煉獄是種多麼貼切的說法。
那些帶着火焰慘叫哀嚎的蠻族人,在烈火附身中奔跑,嘶吼,跌倒。
最終化爲一具燒焦的屍體,永遠留在了這座雄關之前。
而這還僅僅是一次小規模的攻城戰,守城的士兵中還有那些從未參與過戰爭的新兵蛋子。
李開泰走在城牆上,一路上牆垛邊不僅有筋疲力盡癱坐在地的士兵,還有不少戰後才產生的嘔吐物。
這些新兵蛋子在守城之際甚至來不及感受身體內的反應,戰場濃烈的血腥味都是在蠻族撤下進攻後,才真正意義上的散發了出來。
而那些以前從未參加過戰鬥,從未斬殺過蠻子的新兵,在這一刻幾乎想清空自己腸胃裡的雜物,那種痙攣抽搐的感覺實在讓人有些難以忍受,特別是在經歷了一場讓人疲軟的戰鬥後。
“老弟,你沒事兒吧?”
就在李開泰正在關注城牆兩側之時,他的餘光突然發現自己身後側的燕高軒好像面色亦有些蒼白。
“沒……沒事兒……”
這位音律家眉頭間的褶皺和努力壓抑腹腔翻涌的動作,讓李開泰明白了小夥子也是一個不曾見過血腥的人。
如果說讓李開泰早一些來到了這個地方,估計他的表現不會比自己這位義弟好到哪裡去。
可從京城出發後,一路上不管是墨者的截殺,還是在山脈中對上了那些蠻族的精銳,都讓李開泰提前適應了這個世界的殘酷。
與燕高軒相比,今日一共登上城牆的小道長則顯得比較適應。
至於他的眉頭爲何也緊皺不展,估計是因爲董遼大帥的那則特使團修行者暫緩上戰線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