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果真是服了自己,竟然被明天將要去看分數線這件小事嚇到。導致凌晨兩點還像一隻瘋狗一樣在牀上溜達,裝得像思考者揹着手來回走。其實,都是怕自己考不上,而離開她,從此殊途。

“哎!樓上的!半夜不睡覺,你拆牀啊!”

正當我漸入佳境的時候,樓下的大叔推開窗,然後把頭伸出來使勁地罵。那肥大的臉龐,滿臉的老年斑還有略帶煙漬的牙齒,足以把我嚇到。

“對不起大叔,我明天就換一張牀。”

反正激動得睡不着,就順便和他開玩笑。

“以後動靜小點,你一個學生娃怎麼能整出這麼大的動靜。”

“爲什麼不可以?我年少氣盛!”

這位大叔是這棟樓出名的吐槽狂,看一次新聞聯播他要吐槽一個半小時,幸福生活硬生生地被他吐成水深火熱。也難怪三十幾歲的他從相貌上就早早淪爲五十歲的行列。

“你半夜吵鄰居還有道理了!信不信我告訴你媽!”

“好吧!好吧!我就不欺負你了!I fuck your mother! ”

我朝着他大喊,估計他沒聽懂英語,先是思考一下,沉默片刻。然後吞吞吐吐地問:

“哎,高材生,你剛纔說的是什麼?”

“英語……”

“什麼意思?”

“呃……向你說晚安的意思。”

我先是遲疑一下,然後機智的說一個謊話。他呢?

“謝謝啊!”

很傻很天真……

好吧,被這樣一鬧騰,非但沒感覺到興奮,反而覺得有些疲倦。畢竟自己還是人類,需要休息。

於是,我盯着天花板上趴着的一隻蚊子,隨着它的軌跡移動,慢慢地滑進夢裡,我的時空………

“呼,好冷啊!”

我穿着黑白條紋的短袖站在一個鋪滿冰霜的地方,刺骨的風迫使我必須不停地搓手來保證體溫。

“奇怪,自己怎麼會在這個地方?而且還那麼冷。”

我朝着四周望,嘴裡喃喃着剛纔的話。

感覺自己到了一個奇幻的地方,但是沒有一絲生機,除了冰塊,就還是冰塊。可是……我的頭頂上明明有太陽,難道我到了一個類似冰箱的地方?可以自己降溫?

我摸索着前進,縮着身子,外界實在是太寒冷。

越走,就越發現自己要堅持不住了,關節幾乎要被凍僵,每走一步都覺得很痛。頭髮上已經結滿冰,就連溫熱的眼淚,也順着臉頰緩慢凝固成冰,死死地粘在臉上。我的眼睛沒有像開始那樣掙得很大,而是隨着腳步慢慢閉合,直至封閉住任何眼光……

砰,我倒在雪堆裡。剛被體溫融化的雪,又凝結成冰,將我封在這死一樣的境地。

我還有意識,讓我覺得時光在倒流……

那湖水、那場籃球單挑、整齊排布的成績榜、那支白色的紙玫瑰、那間教室、那個坐在第一排的女孩……

眼淚,從回憶中涌出。顧不上外界的冰冷,因爲它有心給的熱情。

一個女孩,淡藍色長裙,馬尾。

她,站在我的前面。用手指輕輕觸碰我的額頭,我微閉的雙眼,就此睜開,彷彿看見一絲獨特的陽光,那種有溫度的陽光。

此刻,整個世界充滿着那種陽光,冰雪變成灌溉草木的甘露。瞬間,毫無生氣的冰雪之地,變成溫暖繽紛的空中花園。

我牽着她的手,在這樣的世界裡奔跑,歡笑。

………………

“鈴鈴鈴鈴……”

該死的鬧鐘像催命一樣響起。

我突然驚醒,立在牀頭。

“原來那都是夢啊!”

我的眼角竟然還有淚水,大概是還停留在夢裡的完美世界。我用毯子輕輕地擦拭眼角,終究還是留戀、留戀……

因爲,在那個時空,我和她是在一起的,可以牽着她的手,可以說話,可以………

我輕輕地拍幾下臉,讓自己儘快清醒過來。

“今天可真冷啊!外面是下雨了嗎?”

我望着沾滿霧氣的窗,猜測今天的天氣。並且把衣服穿上,由於氣溫驟降,所以每穿好一件都會象徵性地蜷縮幾分鐘。這七月天竟然冷得像冬天,令人費解。

站在窗前,用手指在窗子上亂畫,通常是畫一個超醜的火柴人,或是頭很大,或是腿長到嚇人。可是……這一次我並沒有這樣做,延續那種很幼稚,很無厘頭的風格。而是,很認真地寫上她的名字,認真到比寫自己的名字還仔細。

我微笑着,儘管窗外是淅淅瀝瀝的雨,以及突如其來的寒冷。看到她的名字,就足以讓我嘴角上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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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幹嘛呢?”

母親突然打開門,這一動作令我猝不及防。我害怕她看到剛纔寫的,於是就用雙手在窗子上狂擦,當時只是感覺好冷。

“沒……沒幹什麼,我擦窗戶呢!”

我緊張到連話都沒法很通順地講出,或許是冷到了。然後頭腦發熱說了個不着邊際的藉口,連我自己都沒辦法正常理解。

“你瘋了?衣袖都溼透了!”

母親指着我打溼的衣袖,很納悶地問我。我這才反應過來,就立刻停止這樣愚蠢的行爲。

“呃,怪不得那麼冷。”

我打一個寒顫,然後把衣服脫了鑽進被子裡。寒冷讓我完全無視母親,她也沒說什麼,而是現在那裡看着窗外。

“都那麼大了,做事還像一個小孩子,以後怎麼辦?”

她背對着我,很無奈地說。

“這次只是個意外,哎,媽,你找我有什麼事情嗎?”

我尋找另一件衣服穿上。

“我想問問你有沒有考上,聽說分數線都出來了。”

“哦,前幾天我去看了,只是一中的分數線還沒出來,感覺他們的辦事效率太低。”

其實……我沒有看。

“哦,那你快起來吧!早餐做好了。”

“不會又是蘿蔔白菜吧!”

我可憐兮兮地問,我已經受夠素菜,想要吃肉!

“不是。”

我頓時樂癲了,終於要擺脫該死的蔬菜了!

“那是什麼?紅燒肉?雞翅?”

我的口水橫流,腦海裡不斷浮現它們的影子。

“饅頭。”

聽了這句,我瞬間石化,心中有一千萬個不願意,才擺脫蔬菜,現在又來啃饅頭……

“哎,媽,我還在長身體誒,你就給我吃這個。”

“對啊,吃饅頭能長身體,你看東北那些人,不都啃饅頭嗎?”

她說完就走出去,絲毫不顧我的感受。

“這算哪門子道理嘛?”

我很憋屈,我想找一件事情來發泄,那就是瘋狂的啃完三個饅頭。(後來發覺味道還不錯,竟然喜歡上吃饅頭。以後的早餐幾乎都是它。)

極不情願地啃完三個饅頭過後,就抄起一把傘往屋外走。

“媽!我去學校看分數線,一下就回來,你明天記得多買一個饅頭啊!三個不夠。”

我扶着門,說完就衝出去,然後直奔學校。

大概是下雨的緣故,今天街道上的人很少,連以往的三分之一都不到。我挺煩下雨的,感覺被淋溼的一點都不舒服,即便是有傘,也會有這樣的心理作用。總之,下雨天會變得很煩躁,很糾結。

步行十幾分鍾就到學校,喏大的學校竟然空無一人。

“今天初一初二的學生不上課?”

我很納悶,因爲在中考過後初一初二還會上一個多月的課,上一屆就是這樣。

我帶着這樣的疑惑一直走到公示分數線的地方,突然纔想起今天是雙休日,由於太久沒上課,竟然不能立刻想起今天是星期六。我笑了,是笑時時刻刻犯二的自己。

輪到揭曉令我雙腿發軟的分數線,我一直都不敢直視它。但是出於對楊溢藍的承諾,我還是鼓起十萬分的勇氣。

我還是用手指慢慢地劃,從最後一個往上。終於,還是停留到一中的位置,左邊赫然寫着549分。我擡起的手突然落下,用力地打在腿上。

我苦笑了一聲:

“呵,我沒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