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春宮久未有人居, 光是修葺整理就需要費一翻功夫。而在延春宮修葺期間,周南葉突然臨朝,並讓澤瑞宣了讓位的聖旨。
讓位一事, 在朝堂並未引起軒然大波, 大家都知道政務一直都是由周南星處理的, 可對於周南星和太后來說, 卻是件天大的事。太后乍聞此事, 當下便暈了過去,待醒來,也不顧當時巫醫說的周南葉不能親近女人的話, 立刻衝到了乾陽宮。
太后立在乾陽宮外,看着進進出出伺候的宮女太監, 和宮外不知道去了哪裡的龍衛, 氣得渾身發抖。
周南星行事前, 全都安排好,並下令任何人不許向太后透露半句, 結果沒曾想周南葉讓位直接打了他個措手不及。
太后來的時候周南葉正蜷縮在棉被中處於半昏迷的狀態,殿內的火爐全部都被清出,一片寒涼。外面正是炎夏,可殿內卻好似寒冬,太后剛一進去便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冷顫。
殿內如今只有周南葉、隗逍、周南星三人。
周南葉已是半昏迷, 周南星正和隗逍對峙。
太后掃過他們, 即便冷, 可此時不能輸了氣勢。她緩步走進殿內, 沉聲道:“南星, 乾陽宮外的龍衛都哪裡去了?”
周南星原不知太后來了,聞聲慌忙回頭, 有些心虛的給太后請安。
太后冷哼一聲,目光轉向半倚在貴妃榻上紋絲不動的隗逍,道:“你便是那揭了皇榜的大夫?”
隗逍支起身子,輕點了下頭:“正是。”
太后眯眼看着隗逍這副不知禮數、吊兒郎當的樣子,微微皺眉,卻還是保持着自己的涵養:“是你讓皇帝退位的?”
“不錯。”隗逍絲毫不否認。
太后猛地拍桌而起:“你好大的膽子,竟敢教唆皇帝退位,你究竟是來救皇帝的還是來要皇帝的命?!”
隗逍對太后的怒氣視而不見,他慢悠悠道:“自然是救他,否則何必大費周章?”
“那讓龍衛撤走的也是你?”太后質問。
“自然是我。”隗逍道。
“龍衛在此是爲了護衛皇帝,你讓龍衛撤走又是安的什麼心?!”太后怒意更盛。
隗逍扯了下嘴角:“自然是安的救人的心。”
“你!”太后還欲再說,卻是被周南葉打斷了。
“母后……”周南葉不知什麼時候醒了,他說話的聲音很弱,讓太后看的更加心疼。
太后想要靠近周南葉,卻又不敢靠近,生怕自己的靠近雪上加霜,可週南葉卻已經下牀朝太后走來。
太后見狀,忙上前兩步把周南葉扶回牀上,關切道:“葉兒怎麼樣?身體可好些了?”太后緊緊握着周南葉的手,不住的呵氣,想要給周南葉暖手,卻是徒勞。
周南葉笑笑:“好多了。”
周南葉沒有說謊,雖然依舊很冷,但是比之過去,反倒是好了不少,若非今日臨朝,恐怕還要好一點。
“當真?”太后看了隗逍一眼,還是不太放心。
周南葉點點頭:“當真好了許多,母后就不要爲我擔心了。”
“哪能不爲你擔心?”太后說着便紅了眼眶,好不容易有了個能給周南葉保命的巫醫,可那巫醫還沒來得及研究出怎麼醫好周南葉,便已故去,如今又來了一個大夫,雖然周南葉說好多了,可這新大夫在太后看來,實在是不靠譜。
太后把目光轉向隗逍,詢道:“你當知道之前給皇帝治病的大夫是怎麼做的,何故你反其道而行?”
隗逍道:“太后是想要皇上苟延殘喘還是痊癒?”
“痊癒?”太后聞言,眼睛瞬時亮了,“你的意思是,你能治好我兒?”
隗逍看向周南葉:“該說的,我已全都和皇上說過了。”
太后看向周南葉,周南葉微笑着點點頭,儘管康健不過一日便要赴死,但能有那一日來好好和太后還有周南星道別,也算無憾了。
太后看着周南葉疲累,並未在這裡久留,離開時把周南星也一併帶走了。
周南葉含笑目送太后他們離開,待太后剛一離開,立刻拿被子把自己緊緊捲了起來。周南葉依舊很冷,但他知道,這並非是最冷。他要一點點習慣這樣的冷,直到最後身上再無一絲熱度,直到將身上的陽氣洗淨。
周南葉不知道那時的他究竟還算不算是人,可若能換一日康健,也算是值了,畢竟,他早該是已死之人。
周南星隨太后離開後,把周南葉要搬入延春宮一事也告知了太后,太后聞言,沉默良久,算是默許,只是在延春宮修葺期間,又請了不少匠人,好好將那廢棄的冷宮裝點了一番。
待周南葉搬入延春宮,已經入了秋,天氣漸漸涼了下來。
此前延春宮已經每日有宮女太監來打理,可週南葉當真住進來還是能感覺到久未住人的空曠和荒涼之感。
太后本來撥了不少人來延春宮伺候,可最後隗逍也只是讓他們在宮外伺候,若非必要,不許踏進延春宮。此前不少人修葺裝點延春宮,已經破壞了這裡的陰氣,他不希望之後依舊有陽氣來破壞了這裡的陰氣。
周南葉剛一進延春宮便覺四肢僵硬不能動彈,隗逍看着周南葉青白的臉色,不由揶揄出聲:“這便怕了?”
周南葉有些無奈,不懂爲何隗逍總認爲他在害怕。
周南葉不理會隗逍,勉力動了動,卻還是沒有辦法移動分毫,他看向隗逍,遲疑了半晌,方纔開口求助:“我好冷,手腳發僵,動彈不得,你扶我進去吧。”
隗逍忍不住笑出聲來,他伸手去扶周南葉,剛碰到周南葉,周南葉便打了個哆嗦。
“你不是凍僵了不能動嗎?怎麼還能打哆嗦?可見還是沒有凍僵。”隗逍說罷,收回手,竟自己進了殿內,就這麼不管周南葉了。
周南葉呆愣愣看着隗逍的背影,簡直難以置信隗逍竟就這麼把他給撂這兒了。
周南葉無奈,只能靠着自己努力往前挪,可一炷香過去了,卻也是剛剛摸住殿門。越往裡走,陰氣越重,周南葉越發寸步難行。
便在此時,周南葉只覺一陣陰風拂過,他重重打了個冷顫,心裡莫名發慌。又往前挪了兩步,只覺後頸被一個勁兒的灌冷風。
“隗逍!隗逍!”周南葉疾喚隗逍兩聲,着急想往隗逍所在的地方跑,可步子太僵,一着急竟給摔倒在地上。
周南葉回頭看去,只見背後懸空有一紅衣女子披頭散髮,臉色青白,眼睛突出,蕩在胸前的舌頭朝着周南葉飛來。
周南葉大張着嘴,眼看着那女子的舌頭離他越來越近,不待呼救,便給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