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入秋的寧波，天氣逐漸轉涼。
財富中心地處三江口，三十六樓的小會議室裡中央空調溫度怡人。
寧晏眉毛挑動，瞧着突然好像渾身上下都向外散發着警惕的小年輕，心裡有點莫名其妙。
‘意思這是看我年輕，想着坑一波走人？’
‘這年頭生意都是這麼談的了？’
‘……’
談技術的時候，寧晏幾乎沒說什麼。
但技術部分已經談完了，現在談的是投資生意，肯定是漫天要價，坐地還錢，有來有往的。
這一臉警惕的樣子，搞得好像要吞掉整個公司一樣。
不是還留了百分之二十的股份給你？
片刻後，韓小非才開口說道：“寧總，我們這個比價綜合app的價值絕對不僅僅是這樣……”
“從研發之初到現在，我們創始人團隊投入的精力、……”
“……”
說到一半，寧晏面露不耐，打斷道：“所以呢？這就是你把你們幾個人開發的單獨唯一的app虛估到一億人民幣的價值？”
“說句不好聽的，你見過一億人民幣堆在一塊的場景嗎？”
“現在大家都說互聯網+，這個行業動不動估值數億數十億上百億，但不代表真的什麼東西都能隨便有這麼高的價格。”
“五千萬，已經是我見你們年輕人團隊創業不容易的友情價了。”
“百分之八十的股份也是重要的確保因素。”
說到最後，寧晏眼中的不耐神色更多：“一句話，4000萬換80%的股份，行不行？”
“不行就到此爲止。”
寧晏本來就不是個擅長於討價還價的人。
更直白一點的說，從事過互聯網相關工作的寧晏，不是很看好這個行業的假大空。
說白了，以寧晏現在能獲取的信息高度，他能更清楚的看到背後的故事。
從古至今莫不如此的擊鼓傳花遊戲。
沒什麼太值得關注的部分。
市值、估值這種東西虛泡泡得很，沒有實體支撐，說沒了就沒了。
再加上寧晏見這個小年輕動不動警惕，彷彿要防賊似的。
本來有八分的心思，砸吧砸吧也就剩下個三五分了。
說實話，韓小非有點愣住了。
他不是第一次拉投資，他的公司原本的股權架構十分簡單，他出資出技術，別的小夥伴總共就佔了10%的股份。
所以很多事務，韓小非只能親自上手。
碰壁的次數不老少，可真是第一次遇見寧晏這種人。
要說不重視吧，天遠金融的CEO，掌管數十億資本的人親自出面接待。
要說重視吧，三兩句話就要決定一樁投資。
而且還表現出了不是很想拉拉扯扯的搞下去的想法。
不過畢竟是天使投，跟後續的融資有一定區別。
所以其實韓小非也能理解寧晏的這種快刀斬亂麻的操作。
猶豫半晌，在寧晏眼簾低垂，下一刻就要走的說跡象時。
韓小非最終還是點頭同意下來：“好，但我需要款項即時到賬。”
“最好是今天就能入到我公司賬戶上。”
寧晏隨口道：“這都不是問題。”
“你籤合同，合同簽訂後，馬上就可以到賬。”
儘管韓小非臉上還是有一些些若有若無的警惕，但寧晏也懶得關心了。
或許人家小年輕的想法就是這樣的……
上午十一點十五分。
在天遠金融的小會議室裡，寧晏親自與韓小非簽訂了投資協議。
四千萬的款項在韓小非簽字後入賬。
比韓小非想要的更快。
“合作愉快。”
寧晏臉上露出了微笑，但沒有伸手。
時至今日，寧晏的潔癖早就不算什麼了，有資格衝到他跟前說要握個手的人，不多。
連解釋都不需要說太多。
當成是特立獨行的特點，也沒什麼了不起的。
目送韓小非離開天遠金融的辦公區，寧晏跟顏芷一起回到了CEO辦公室。
“怎麼說？”
寧晏頭也沒回的問道。
人已經往辦公椅上走了去。
跟在後面的顏芷回答道：“很大概率是一次不太成功的投資。”
“這個小年輕比較驕傲，信心有點過分充足了。”
“這種人很容易成功一半。”
多的話顏芷也不用說。
寧晏也懂。
不過這也跟寧晏的層次有關係，他是代管一下天遠金融。
韓小非的警惕在他跟顏芷看來，有那麼一點點可笑。
寧晏其實只不過是想要加大虧損的投資力度，早點完成任務。
所以，嚴格說來，韓小非的警惕在寧晏的眼裡，就像是一個貧農抱着金磚生怕皇帝陛下搶走一樣……
可笑而可憐。
“那就行。”寧晏隨口道。
說真的，要不是這位小年輕的年輕氣盛都擺在了臉上。
寧晏真不會多浪費口舌。
“希望他花錢的速度能更快一點，合同的約束力還是足夠的。”
寧晏最後道。
這件事情基本上就到此爲止了。
“接下來還有什麼安排嗎？”顏芷想了想，問道。
辦公室陷入了安靜。
好片刻後，寧晏纔開口：“要不，給投資事業部設定任務？”
“在規定時間內要將資金池的多少部分投出去。”
“我是沒什麼心思一樁樁去談了。”
顏芷略作思考，點了點頭：“我去安排。”
從很多方面都表明，如果寧晏一樁一樁談，會很浪費時間。
因爲……
現在就已經是中午飯點了。
顏芷將寧晏要求的任務安排好以後的下一件事就是安排午餐。
比起來工作午餐不那麼難。
所以顏芷沒有再問寧晏的意思……
下午兩點。
天遠金融的午休時間結束，大多數員工精力充沛的進入了下午的工作。
寧晏倒是一直精神好。
甚至饒有興致的換了一種茶葉來煮，還有閒心去定個鬧鐘。
剛好手上的錶款是19年的百達翡麗新品明星表款，兩地時間旅行鬧鳴腕錶。
可以用來計時提醒。
也不知道文溪看到這一幕會不會想哭。
當一壺茶煮好之後，顏芷走到了辦公桌前。
“寧總，上午的投資有點其它的小問題。”
寧晏不慌不忙的給顏芷倒了一杯茶：“嚐嚐看。”
“不急，慢慢說。”
顏芷順勢坐了下來，抿了口茶，道：“還行。”
“韓小非開發的這款軟件應該比較優秀，寧波有人看上了，想用低廉的價格收購90%以上的股份，在短時間內推上市。”
“根據資料顯示，會是深交所。”
“這是大多數互聯網企業的一貫操作，似乎這裡面還有我們不知道的事情，韓小非也沒說出來。”
顏芷話裡面的意思很多。
首先是，天遠金融投資韓小非的公司四千萬這件事情的收尾並不如意。
其次是，天遠金融投資韓小非公司的事情讓寧波某些人盯上了。
最後是，韓小非對寧晏和顏芷顯然有諸多保留。
這一點從自始至終韓小非心裡的警惕就沒放下過，能看出一二。
另外一部分就是韓小非的公司名字其實也能說明一二。
金財貓互動娛樂科技。
顯然，按照常理來看的話，這家公司明顯可以不只是有韓小非介紹的那款比價平臺APP。
經營範圍是可以有泛娛樂項目的。
更直白一點的說，可以是網絡直播、短視頻等等等等。
但這裡面也有因爲信息不夠全面，以及韓小非有所保留的緣故，還存疑的部分。
比如爲什麼會有人盯上韓小非的公司。
比如爲什麼韓小非會同意以80%的股份換取四千萬的投資。
以及韓小非爲什麼寧願同意這個四千萬的投資，而不願意接受那些盯上他的人的投資。
天遠金融以及寧晏可從來沒說過會推上市這種事情……
“這樣煮出來的茶果然是沒有靈魂的。”
寧晏小聲嘆了口氣，有些不滿。
放下茶杯，抿着嘴道：“具體說說看。”
“全部的信息還需要一點時間整理。”
顏芷道，“目前知道的有幾個，一是韓小非手上絕對不是隻有比價平臺APP，這是個幌子。”
“二是韓小非的這家金財貓互動娛樂科技公司有點東西，雖然我們以4000萬投資換來了80%的股份，但或許會是個空殼子。”
“也就是說核心資產應該會被轉移。”
“最後就是，盯上金財貓的是一幫寧波當地富二代。”
寧晏有點意外：“嗯？”
“富二代？”
這跟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樣。
“是的。”
顏芷點頭確認道。
“也是一家金融投資型企業，不大，公開信息表明是一家註冊資本只有五百萬的小型企業。”
“有相關信息表明，這家公司在寧波投行圈內略有名氣，更傾向於天使投。”
“有過數次成功將企業推上市的操盤，不過多是新三板。”
“或許是因爲韓小非團隊研發的東西價值比較大，再加上目前深交所的行情比較好，他們動了些心思，想要推上深交所。”
“……”
頓了頓，顏芷又說：“我特地讓人去查了查金財貓，可能這家不起眼的公司比我們想象的要稍微複雜一些。”
“具體的結果還需要稍微等等。”
“……”
寧晏沉吟片刻，道：“也就是說，我們投資韓小非這件事情已經被外界知道了？”
“是的。”
“以往天遠金融的小額投資會這麼受關注嗎？”
“已知的消息裡沒有過。”
“哦？”
寧晏沉默了下去。
左手捻起茶杯，不慌不忙的品着茶。
辦公室陷入了安靜，除了寧晏跟顏芷分別品茶的細微聲音。
嚴格來說，兩人其實都有點難以理解。
只是一樁興之所至的隨意投資，怎麼還有一種風雨欲來的感覺了？
在顏芷手機屏幕亮起來的時候，CEO辦公室的門被敲響。
天遠金融分管大投資事業部的副總張偉走了進來。
“寧總，忙着呢？”
顏芷站起身，清冷的打了個招呼：“張副總好。”
寧晏連屁股都沒動彈一下，只是露了個笑臉：“是張副總啊，有什麼事情嗎？”
“坐下說。”
張偉滿面笑容道：“我就不坐了，講兩句就走，事業部還有很多事情需要安排下去。”
“寧總，是這樣，您上午不是投資了一家小公司嗎，我聽圈內有人在討論。”
“是金財貓嗎？”
寧晏一臉平靜的點頭。
張偉接着說了下去：“我聽圈內有朋友講，這家公司可能是有點問題。”
“具體的不是很清楚。”
“不過我建議寧總可以調查一二，如果真有問題的話，可以撤資的。”
“……”
說到這裡，張偉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臉上的表情穩重了起來：“在寧波打拼了幾年，稍微有幾分薄面，如果寧總有需要的話，我可以幫幫忙。”
看着張偉臉上逐漸浮現出來的自得，寧晏沒吱聲。
張偉也沒在意。
果然如他所說，說了這幾句話後，就離開了辦公室。
等張偉離開後，寧晏看向了顏芷。
顏芷做了個手勢，臉上浮現出一絲無奈：“時間卡得不太湊巧。”
“關於這件事的詳細信息彙總過來了。”
對此寧晏並不在意。
顏芷接着說了下去：“韓小非大概率是故意找上天遠金融的。”
“金財貓這家公司成立時間很長，各方面的數據都表明之前的運營狀況不錯。”
“至少是能達到上市規定的。”
“完全不需要借殼上市，這是第一點。”
“前兩個月金財貓忽然發生了重大變故，公司員工銳減，從原來的五百人一下子變成了大小貓三兩隻。”
“……”
“除了金財貓的不正常以外，還有一些其他的事情。”
顏芷獲取消息的途徑是通過寧事務管理所的，所以額外的詳細。
“首先，韓小非的確是希望有融資，讓公司度過難關，因爲某些人的暗示，他甚至願意接受一定的不太公平的合約。”
“但韓小非接受了天遠金融的投資這件事情之所以這麼快露風，跟韓小非沒什麼關係。”
“可能是天遠金融本身對外有所透露。”
“最後就是盯上金財貓的富二代團伙應該會找過來。”
顏芷得到的信息很多，也很有意思。
結合剛走的張偉副總的話語，寧晏臉上忽然露出了一點點笑容。
“看來這根尾後針越來越有意思了……”
說着有些意味深長的看向了辦公室外的辦公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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