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9月29日的《施普雷河日報》頭版頭條上, 一張極具震撼力的, 從德國與捷克斯洛伐克的東部邊境線上所拍攝到的照片佔了整整一個版面。那是已經整裝待發的,企圖給打算用武力脅迫他們的德國狠狠一個還擊的, 密密麻麻的捷克斯洛伐克軍隊。
而在這張照片的上方, 則有着一個同樣有力的標題。
在這樣一個十分微妙的關鍵時刻, 僅僅是如此一個頭版頭條, 就已經足夠讓人在看到這份報紙的時候就立刻花錢把它買下來了。那就更不用說,當你把這份報紙買下來,並翻開它之後,你會發現在頭版頭條之後,還有着一整篇最新也最重磅消息的實時文章。
它並不具有任何的個人主觀信息, 而只寫下了這名記者在東部前線的所見所聞,以及捷克斯洛伐克的電臺裡所播放出的那些新聞。
那正是林雪涅在回來的那一路上就打好了腹稿,也在她和那個旅店老闆的兒子在沿途休息、吃乾糧的時候在自己的筆記本上寫下了思路, 並在回到報社的第一時間就寫下的新聞稿。
由於騎摩托車跨越這麼長一段的距離實在是十分累人又耗費體能的事,在才一回到報社的時候,別說騎摩托帶她回來的那個年輕人累得彷彿只要在桌子上一倒頭就能睡下去, 就連一路只是跟在後面坐着的林雪涅都覺得腿麻得都要不能好好伸直了,走上報社的兩樓都要抓着扶手很慢很慢的邁動步子才能走上去。
可是趕上第二天早上的報紙發行到底是最重要的事。
因此, 她只是在把那幾卷珍貴異常的膠捲交給了特意等在那裡的同事去沖洗之後,就在洗了一把臉, 並給自己和帶她回來的那個年輕人都泡上了一杯能祛寒提神的生薑紅茶之後坐到了打字機前,對照着她在筆記本上寫下的那幾條思路,還有最精彩的句子開始寫下這篇新聞稿。
只有當她在這篇稿子的末尾處打下自己的署名——“雪涅·林”之後, 屬於她的這場仗纔算是打完了。
此時已經距離報紙該下印的時間很近很近了,但他們的社長,這位在接到消息後凌晨兩點趕來報社的長者卻堅持要等到林雪涅的這篇文章排版完成後纔去下印。
正是他們的這些努力,才能夠讓德國的民衆在第二天一早的時候就看到這樣極具震撼力的頭版頭條,以及翻開它之後的那篇文章。
只要是熟悉《施普雷河日報》的人就必定會在看完這樣一篇足夠震撼也足夠有力的文章後又因爲其後的“雪涅·林”這一署名而感到十分驚訝。
這當然是因爲雪涅·林不僅是一位女性,還是一位在字裡行間都透露出了溫暖與恬靜的女性。
可現在,這樣一位女性卻是從劍拔弩張的,幾乎處於臨近開戰的東部邊境帶回了這樣的一組必然需要冒很大的風險才能夠拍攝到的照片。
這讓“雪涅·林”這個名字徹底在德國的新聞界裡橫空出世了。
可是新聞界卻是並沒能夠把很多的注意力放在這個從東部邊境處帶回了一組珍貴照片的年輕記者。那是因爲,在9月29日這一天,原本看起來已經臨近開戰的歐洲局勢又有了彷彿海嘯和巨浪都在頃刻間往後倒退了一般的變化!
在英國海軍與法國陸軍都先後進行了動員之後,英、法、意三國的領導人就一齊來到了慕尼黑,舉行一場“爲徹底解決蘇臺德問題”而召開的會議。
看起來這應該是向來都強硬得哪怕連一步都不肯退讓的德國元首阿道夫·希特勒所釋放出的一個他願意妥協的信號!
並且,由於與德國保持着曖昧關係的意大利的加入,這場會議看起來對德國似乎友好了不少。
當德國的電臺,以及多家報紙媒體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連日來一直都保持着神經高度緊張的新聞人們簡直覺得他們重重地鬆了一口氣!
因爲這當然意味着在28日的時候還看起來在所難免的這場仗很可能會打不起來了!
可是感到高興極了又慶幸極了的人又怎會只有德國的新聞媒體界以及少數的一部分已經得到這個消息的上層人士。感到自己重重地鬆了一口氣的人,應當還有英法兩國的領導人。
阿道夫·希特勒所向他們傳達出的這一願意進行讓步的信號,讓原本就極不願意打這場仗,並且也早已準備把捷克斯洛伐克的蘇臺德地區割給德國的英法兩國領導人人終於有了一個可以走下去的臺階,並且也能夠和自己的民衆有所交待了。
於是他們懷着一份心有餘悸,並帶着微笑來到了慕尼黑。
這場會議從9月29日的中午一致持續到了9月30日的凌晨兩點。而他們所討論的全部則只不過是他們應該怎麼把蘇臺德地區交給德國,而在蘇臺德地區的非日耳曼人的撤離工作又應當怎樣展開。
在又一場世界級大戰險些打響的陰雲下,這些和平主義者甚至都沒能想起他們其實還可以“乘勝追擊”,以自己的武力震懾德國,並只是在意大利的熱心幫襯下談妥了一切。
而專程趕到慕尼黑的捷克斯洛伐克代表則只能在會議室的門口,等待一份已經簽署完成的,由他國所決定的關於他們的命運。
除了全盤接受、以及接受英法兩國對他所作出的,有和沒有都沒有太大區別的保證之外,那位代表以及他背後的那個國家似乎也做不了任何別的事了。
同樣是在9月30日,英國首相張伯倫帶着一張由德國元首希特勒簽過字的保證回到英國。
這是英國首相張伯倫在回國前與阿道夫·希特勒的一次私人會面時所提出,並當即就簽了字的聲明。那份聲明上所寫的最核心內容大約是——【對於英德之間的任何問題,我們都應當用協商的方式來解決】。
現在,他就帶着這張紙,這張其實並沒有什麼用的紙,像個英雄一樣地揮舞着它,得到了前來迎接他的民衆們的熱情歡呼與夾道歡迎。
從機場到唐寧街,那同樣也是一場勝利的凱旋。然後他就在唐寧街的官邸窗前大聲念出了這份聲明,並進行了一場簡短的演講。
1938年的9月30日,這位英國的首相在演講中將他所身處的時代稱爲:“我們這個和平的年代。”
* * *
在10月的這一天,柏林的天氣很好。這樣的一天,即便不能用萬里晴空來形容,也一定可以稱得上是風和日麗。
這是被派去德累斯頓的德國空軍第27戰鬥機聯隊,第39戰鬥機聯隊,以及第52戰鬥機聯隊回柏林的日子。作爲在前陣子隻身從東部邊境帶回了那組珍貴照片的記者,林雪涅得到了一個來到這裡,並對那些空軍飛行員進行採訪的機會。
現在,一名駐地空軍軍官正開着車,帶林雪涅進入到機場跑道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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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場的全貌不能拍攝,但你可以拍一架或者兩三架飛機停在跑道上的照片。”
“那我現在可以用望遠鏡看一看前面嗎?”
“可以,但你別在之後的文章裡寫到對機場的具體描述。”
在聽到這名准尉對自己所說出的一些禁忌後,林雪涅便在得到了對方的允許後打開了自己的手提包,並從裡面拿出了一個望遠鏡。
在林雪涅拿出望遠鏡的時候,那名准將看到了她包裡的那份英文報紙。感受到了對方的視線,本已要用望遠鏡往前看一看這座軍用機場的跑到區域的林雪涅很快放下了望遠鏡,並從手提包裡拿出了那份報紙。
“你在看這個嗎?這是我的一位同行從英國給我帶來的報紙。”
那名負責帶着她參觀的准尉沒想到自己纔是多看了一眼就讓這位年輕的女記者把報紙拿了出來,還顯得有些不好意思。這位年輕的空軍軍官在和林雪涅對上了視線後輕咳了一聲問道:“我看過您寫的那份報道,知道您的捷克語很好。沒想到您還懂英語。”
對此,林雪涅只是在向對方露出了微笑後說道:“捷克斯洛伐克雖然離這裡很近,可是這個世界上說捷克語的國家只有一個,說英語的國家卻是有很多個。英國、美國、加拿大、澳大利亞、新西蘭。學好英語的用處很大。”
在對林雪涅點了點頭後,那名准尉又指着報紙上的那個略顯狼狽的男人問道:“這篇報道上寫了些什麼。”
看着報紙上的那張黑白照片,林雪涅不禁失笑了,並說出了一個名字——溫斯特·丘吉爾。
“照片上的這個男人是溫斯特·丘吉爾。”林雪涅這樣說道:“他是英國在野黨——保守黨的領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