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尊？！”
溫婉女子的驚呼把衆人的注意力瞬間引了過來，然後同樣被那道虛影驚得無以復加。
“這、這真的是……這不可能！”
“師尊！”
然而，不管是震驚質疑的道人也好，衝過來跪地伸手的道人也好，他們的行動都沒有引起虛影的絲毫變化。在意識到這一點之後，衆人再度把視線投向了白朱道人：“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這是一縷影子。”白朱道人幽幽地說道，“你們知道的，當年爲了救回師尊，我們每個人都付出了很大的代價——雖然最後也沒有成功。不過你們大概不知道的是，在你們都放棄了之後，我又一個人獨自嘗試了很久，雖然如你們所說結果只是徒勞，但幾十年的時間，終究還是讓我捕捉到了到了一絲……師尊消逝前的影子。”
“裡面沒有任何魂魄，只是師尊在最後一刻想做的事情留在世間的迴音。”白朱道人悵惘地說，“生前的我我沒有勇氣去面對師尊最後的迴響，但現在，在我們的過錯終於得到彌補的如今——我想，終於是面對的時候了。”
周圍忽然變得凝重而緊張起來，空氣中傳來不知誰的吸氣聲。
“……原來如此。”短髮女子走上前一步，“這纔是你說的寶物嗎？”
短髮女子走到虛影面前三步的位置屈膝向前，而另外幾人也不約而同地向着虛影同時跪下，震起一大片煙塵！
“那就來吧。”短髮女子閉上眼睛說道，“給我們遲到的審判和懲罰。”
白朱道人沒有說話，他沉默着和衆人跪到了一起，然後……那道虛影緩緩開始了動作。
虛影沒有看向自己面前的任何人。
那是當然的，虛影只不過是早已消逝之人最後的迴響，是在死前那一刻想做而已無法做到的事情。
在一衆道人緊張得一動也動不得，而樓五塵心中也非常好奇：道祖在生命的最後一刻，究竟想說些什麼呢？
是對背叛的憤怒，是對功敗垂成的痛恨，還是單純……對命運無常的嘆息呢？
虛影的嘴脣緩緩地張開了。
“宇……”
白朱道人愣了一下，這個語氣與他預想的責罵痛斥失望憤怒等等都全然不同，而是沉靜的、平穩的、敘述着什麼語氣。
是他們曾經最熟悉的……上課的語氣。
“宇宙在乎手，萬化生乎身——”
晦澀的話語跨越着千萬年的時空傳來。
“天性，人也；人心，機也——”
道祖，這位仙道的創始之人、最初的修仙者、世界意志選中的救世之人，他在生命的最後所想要吐露的話語，赫然是他已經無法再親手完成的——
“天人合發，萬變定機！”
——創世精義！
白朱道人呆住了，現場所有的道人都徹底呆住了。
沒有任何人想到，道祖在因他們的過錯而創世失敗功破身死的最後時刻，還想的是把創世的精義告訴他們！
樓五塵也呆住了，作爲先天道體擁有着天地坎炁的他，此刻最能理解道祖話中真正的奧義，靈氣與世界的秘密猛然向他敞開，這份過於巨大的驚喜幾乎砸暈了他，讓他如飢似渴地專注聆聽起來！
而在他的身邊，遠古仙門的道人們早已泣不成聲。原本就是靠一口氣強撐着的短髮女子心防更是被完全擊破，身體彷彿失去了支撐般癱倒在地上，發出了垂死野獸哀鳴般的嗚咽。
道祖的虛影已不知何時停止了講述，然後依然是看不出任何情緒的波動，就那樣靜靜地消失了。短髮女子從地上擡起頭，不知是看向白朱道人還是樓五塵地回過了首，被淚水和塵土糊得泥濘不堪的臉上露出瞭解脫般的笑容：“謝——”
話還沒有說完，她原本就越來越虛淡的身體就徹底化作光霧散開了。而在她之後，另外的幾名道人也帶着類似的表情陸續消散在了這片林間的空地中。最後只剩下了白朱道人一個人，大概是因爲這裡是由他主導創建的緣故，他比其他人都留得要久一些。已經幾乎透明的他微笑着送走了自己的師尊與同門，然後轉過頭來看着樓五塵，再次鄭重地行了一禮：“拯救世界的人，謝謝你。這樣一來，我們也就能安心地——”
“……別開玩笑了。”
白朱道人和樓五塵都是一愣。在他們身後，從先前起就似乎過於震驚而處於了宕機狀態的嬴青螺緩緩站了起來，眼中閃着駭人的光直直逼視着白朱道人，一步步走了過來！
“別開玩笑了！我們引以爲傲的先祖原來只是弒師滅世的罪人嗎？你們留給後人的寶物原來只是爲了讓自己解脫的安慰劑嗎？我們代代傳承的寶物，原來就是個這種東西嗎！”嬴青螺狠狠抓住白朱道人的衣領，她的手指已經有幾分穿透了近乎透明的白衣，“別開玩笑了！你們簡直比常暗那老東西還不是人！他手髒是髒，好歹還是在執行着自己祖師的意志，你們呢？你們幹出這種事情，還指望着後人擦完你們的屁股再來通知你們讓你們安心？呸！”
“我告訴你吧！”嬴青螺的眼中彷彿燃着無窮的火焰，“這個世界已經完蛋了！就像你們背叛了道祖的意志一樣，你們的後繼者也被別人背叛，讓仙門和仙道變成了幾家幾門的私有物！繼承了道祖意志的神道確實是出現了，但早在一萬年前就被後來的仙門絞殺乾淨了！之後的仙門像個蝗蟲一樣把整個南荒都禍害了乾淨，以至於再下一個先天道體出現最終當上仙門掌門的時候，整個世界的靈氣都早就不夠了！”
嬴青螺瘋狂地大笑起來：“然後呢？他們想的就只是榨乾這個世界最後一點資源，然後把它像塊舊抹布一樣扔掉逃到別的世界去！”
“這就是你們留下的仙門，這就是你們留下的世界！你以爲集齊了八件秘寶的先天道體就是整合了仙門完成了創世的救世主？只是一個一個晚了幾千年的遲到者和一個傻傻信了你們的蠢貨罷了！”
“想要安慰，想要解脫？”嬴青螺憎恨地看着自己曾經崇敬的先祖，“你們也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