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爲日子就會一直這樣過下去的,可是怎麼會呢?命運就像是一個愛開玩笑的孩子,它肆無忌憚地拿着衆人的性命玩耍,從來就沒有顧忌過什麼。
就在雲離等人在這裡住了差不多一個月後,軒轅召他回去的命令被一隻雪白的信鴿帶了來,不要問皇帝是如何知道他們在哪裡落腳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他想要知道點什麼是再容易不過的事情,更何況他們根本就沒有隱瞞行蹤的意圖。
在這一個月裡,景煙的身體已經被調養得比之前好了太多,雖然臉上還是帶了些病態,但終歸是可以趕路了。花千蕊和小桃是從未騎過馬的,所以她們兩個人不得不坐在馬車裡趕路,雲離與景煙找了個地方買了馬匹,一路快馬加鞭地奔向軒轅,花千蕊本是不放心姐姐不在自己身邊的,可無奈王命急宣,若是違背或無故拖延,只怕到時於他們沒有什麼好處。
雲離與景煙進入尚京的時候已經是黃昏了,雖然這一路上奔波勞苦,但有云離在側照顧,景煙的臉色不能說是很好,卻也沒有很壞,倒也算是無恙。他們到了尚京城後並不敢有絲毫的耽擱,連相府都沒有回,直接去了皇宮。
大殿之內,軒轅帝一身玄色龍袍高高在上地坐着,下面跪着的是雲離與景煙。
“雲相與夫人辛苦了,還是快快請起吧!”軒轅帝看着他們,終於開了尊口讓二人起了來。
兩個人謝恩起身,卻也依舊是恭敬地低着頭,不敢有絲毫的精神不集中,只等着上面的人開口。
“朕聽回來述職的林諾說雲夫人病了,本不欲這麼急着召你們回來的,可無奈巫國的兵馬已經氣勢洶洶地排在了回龍城的對面,你們若是再不回來,朕怕會貽誤了最好的戰機。”軒轅帝的一席話,簡潔明瞭地告訴了下面站着的人,可能又一場惡仗又要開始了。
“何以會這麼快?”雲離有些摸不着頭腦,明明剛開始瓜分凌國的時候無念還是一副禮儀周到的模樣,怎麼轉眼就變了個人?
“具體的原因沒有人知道,潛伏在巫國的探子傳回來的消息就只是說巫國的大長老回來立馬調動了一些人去查一個塵封已久的案子,還沒等案子查得明朗的時候,無念就已經將三十萬大軍壓在了軒轅的邊境上,蠢蠢欲動。”聽雲離這樣問,軒轅帝就將自己從探子手中得來的消息如實地講了出來。
還沒等雲離思路,一旁的景煙就將話茬接了過去,她擡頭看着軒轅帝,道:“那探子可是說無念在查一件事關宮牆之內的皇家舊事?”
“雲夫人當真是聰慧至極,竟然一猜就中。不錯,那心中確實是說無念在查一件宮牆之內的案子,據說是當時一場大火燒光了所有的證據,前些日子還鬧着開棺驗屍來着。”軒轅帝當然不會天真地以爲景煙是憑着自己的聰慧猜出事件的真相的,不過她怎麼知道的對於他來說並不重要,或者說她以前是什麼人對他來說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以後她能夠爲他做的事情。
雲離聽皇帝這樣說,又想到景煙之前告訴他的她巫國公主的身份,當下也有了幾分明瞭,那無念一定是對景煙的身份有了些懷疑,覺得即使是今日他不主動攻打軒轅,那來日軒轅也一定會領兵來攻打他,這纔想着不能失了先機,將大隊的人馬駐紮在了邊城之內。
“如今大戰在即,不知二位可有迎敵之策?”看着下面的兩個人都沉默着不再說話,軒轅帝無奈
,只得開口問道。
雲離想了想,正欲開口說待回去再做一番研究,可還不等他開口,景煙就對着上坐的人說道:“皇上大可放心,迎敵之策早有,只是實施起來會稍費些時日,還請皇上先派兵在回龍城駐守,以防巫國的突然進攻。”
“朕早已在得知消息的當夜就命林諾領兵往回龍城去了。”一國之君主,又豈是無知的小兒!若他連這都不知道,只怕將來即便是坐擁了這天下也是守不住的。
景煙聞言沒有再多說什麼,低下的面容上有着淺淺的笑意,眸光中閃爍着的是明顯的不屑,無念心中的想法她又怎麼會猜不到,可是如果她真的會因爲失了先機就致使一個國家一敗塗地,那麼今日她也不會站在這裡了。
軒轅帝又問了他們一些養病期間的事,都是一些無關緊要的,可雲離仍舊小心翼翼地回答着,不敢有絲毫的懈怠。
雲離和景煙終於出宮的時候,天色已經完全的暗沉了下來,漆黑的夜幕籠罩着整個尚京,滿眼的山雨欲來風滿樓之勢……
次日清晨的時候,景煙放飛了手中的一隻信鴿,看着那個小小的白色的身影撲打撲打翅膀向着巫國的方向飛去,她知道,這一生,她唯一的願望就要實現了。
快要到中午的時候,林老將軍來找了雲離,兩個人在書房裡談了很久,景煙並沒有跟過去,也沒有偷聽,在他們談話的時候,她又來到了那個蓮花池畔的小亭子旁,三年未歸,這裡的事物一切如舊,只是那蓮花池內沒有了那盛開的白蓮花,可能是時候不到,也可能是花兒已經厭倦了綻放的姿態,想要換一種方式生活,只是它們也許還沒有意識到,蓮花,人們之所以會種下它就只是爲了欣賞它綻放時的美好,如果有一天這樣的美好失去了,那麼它也就沒有存在的價值了。
林老將軍走的時候景煙並不知道,就更說不上出去相送了,只是時過午的時候,有個小廝來蓮花池畔找到了她,言說相爺叫她回去吃午飯。
餐桌上,兩個人是久久的沉默,彷彿誰都沒有話說,可景煙心裡明白,她的雲郎有話要對她說。
“煙兒……”
果然,在景煙遊離的神思裡,雲離的聲音緩緩地傳了進來。
景煙聞言很是平靜地擡頭去看他,等着他的下文。
雲離艱難地嚥下了口中不知是酸是澀的食物,接着說道:“林老將軍此次來,是想要我娶他的女兒,林菲兒。”
一句話,雲離停頓了三處,可終究還是說出了口。
景煙將這些聽耳裡,心中是如刀絞般的疼痛,可她的面上卻只是笑了笑,然後雲淡風輕的說:“好!”
也許沒有人能夠明白景煙此時的這一聲“好”到底是代表了多大的取捨,也許沒有人能夠知道景煙在這一聲“好”之後所要承受的苦痛,可是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從那個“好”字脫口而出的剎那,景煙終於從自己編織的夢境裡清醒過來,心口處淋漓的痛楚在明白地告訴她:這場盛大的豪賭,她既願賭,就要服輸!
之後兩個人再沒有言語,一直沉默着吃完了這餐飯,景煙起身離開了座位向着外面走去,雲離也在當即就站起了身子,卻終究是沒有追出去。
等到花千蕊和小桃終於趕回尚京的時候,丞相府內正在辦着喜事,一場雲離迎娶林菲兒的喜事。紅綢喜字到處可見,通紅的顏色映得整個大廳都是紅通通的,
像極了……人身體內流淌着的血液。
搞明白這一切的花千蕊顧不得長途奔波的勞累,在熙熙攘攘的人羣裡尋找姐姐的身影,她不知道雲離怎麼會着的答應娶林菲兒的,她明明就有警告過他,讓他好好珍惜姐姐的,可是爲什麼,爲什麼這樣的事情還會發生?姐姐呢?姐姐現在究竟怎麼樣了?花千蕊此時的腦海裡一團亂,理不清一點頭緒,只是想快快地找到姐姐,然後用盡自己所有的力氣將她擁在懷裡。
花千蕊幾乎找遍了丞相府裡的每個角落,可就是不見景煙,急得她團團轉卻是一點辦法也沒有,就在她思考着姐姐可能去的地方的時候,腦袋裡突然靈光一閃,拔腿就衝着這丞相府裡她唯一還沒找過的地方,雲離與林菲兒的新房而去。
果然,景煙就在那裡。
花千蕊推門進來的時候,正坐在喜牀之上的景煙明顯地一驚,她以爲她記錯了時間,新人已經拜過了天地了呢,可見到進來的人是花千蕊,她明顯就鬆了一口氣,還好,還好不是那一對新人……
“姐姐怎麼在這裡?我找了你好久了……”花千蕊小心翼翼地走近景煙,在她的身邊坐了下來。
景煙聞言自嘲地笑了笑,然後才說道:“我從來沒有見過真正的新房是什麼樣子的,一時好奇就跑了過來,蕊兒,你看!這滿目的紅色是不是很喜慶?”
花千蕊擡頭看了看窗前的那對紅燭,然後又看了看四周的佈置,對着景煙神色鄭重地說道:“是啊,很喜慶,所以姐姐,我們毀了它吧!”
景煙聽到妹妹這樣說倒是一點也不驚訝,其實她又何嘗不想毀了這嫣紅地刺目的所謂新房,可她能毀得了這間房子,甚至是整個丞相府,卻終究是沒有辦法毀了那個此時也許正站在雲離身邊,眉眼帶笑的新娘,那個她的雲郎的新娘……
低着頭沉默了一會兒,擡頭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然後景煙起身對着花千蕊說道:“蕊兒,我們回去吧!”
“回哪去?”是回江南去嗎?
“呵呵……我的蕊兒是被氣糊塗了嗎?當然是回房間去,新人馬上就要到了,難道你想在這裡鬧洞房不成?”景煙似是被自己妹妹那可愛的傻模樣給逗笑了,事情還沒有做完,她還能到哪去呢?
“姐姐……”花千蕊叫了她一聲,終究是站了起來。
“蕊兒想江南了嗎?”明明前一刻還在笑着,這一刻,其臉上的神色卻是那麼突兀地就黯淡了下來,就好像是一個任人操縱的木偶,會在合適的語氣里加上與之相配的表情,一切都表演得惟妙惟肖,唯有那雙木木的眸子透露了暗藏的真相。
“姐姐,蕊兒想江南了,等到這裡的事情都結束了,姐姐帶蕊兒回江南好不好?”是啊,她想江南了,想在江南時姐姐平淡溫暖的笑意了。
“好!”景煙回答得很乾脆,不帶一絲的猶豫,等到這一切都結束,她們就回江南吧!
提起江南,不知怎的,景煙的腦海裡突然就浮現了一個場景,那是在落日的餘暉下,有一個溫文爾雅的男子說要她帶着在江南玩一玩,當時她也是似此時般一口答應,只是那場遊玩,終究是未能成形……
新房外人羣的熙攘愈來愈近,景煙和花千蕊也在此時退出了房間,將它讓給了真正需要的人。夜色中,景煙和花千蕊的身影越走越遠,直至消失不見,這一路,這兩個女人,任是誰,都沒有回過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