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陽並沒有回答對方的問題，只是淡淡的問：“怎麼？還要攔路？”
靈族老者輕嘆了口氣，衝後邊揮了揮手。
再也沒有了剛纔的囂張。
莫陽朝他點點頭，沒有再說什麼，帶着衆人向通道深處走去。
一衆人等就有些按捺不住激動，臉色泛紅，昂首挺胸的從這三個靈族之前走過，把最激揚的一面展現出來。
三個靈族則默然無語，神色僵硬，默默的站在一旁。
等大家都通過之後，白髮老嫗才終於忍不住，低聲問：“龍兄，這件事就這麼過了？”
靈族老者瞥她一眼，“你想怎樣？他……那人跟紫凰門淵源很深，他受到聖靈真神的庇佑。”
“可是……”
白髮老嫗顯然並不甘心。
雖然她和那靈族少年關係平平，但大家畢竟都是同一族類，又都囚禁此地兩萬餘年，多少也算個伴了。
就這麼讓他白白死了？
靈族老者似乎看出了什麼，輕嘆一聲，“恩師早年有言，伯陽師弟口無遮攔，來日必將釀成大禍。他這般下場，也算是讖語應驗，咎由自取吧。”
少言寡語的靈族中年忽然開口道：“可我們怎麼辦？上一次，是道宮境的人族強者安平，實力強橫至極，我等無能爲力。這次……我們若想重見天日，從這座地牢中出去，他們是唯一的機會！總不能再苦等一萬年吧？”
“不會的。”靈族老者搖了搖頭。
白髮老嫗眉梢一挑，眯着眼睛問：“龍兄，你的語氣不太對，你是不是發現了什麼？”
靈族老者頓了下，緩緩沉吟道：“天機門在捲土重來。這一次，甚至連紫凰門都牽扯進來了。仙界……仙界的荒世大變即將到來！”
“荒世大變？”
白髮老嫗微微愣怔，隨即臉色大變，勾起了一些非常遙遠的回憶。
靈族中年驚聲道：“龍兄，你是說……族中神廟警示預言的仙界荒世大變？”
靈族老者沉着頷首。
“可是……”靈族中年搖搖頭，似乎很難理解的樣子，“兩萬年前，我等奉族中之命前往仙界調查，就是這個理由！”
白髮老嫗附和道：“是啊，龍兄，你是不是搞錯了？兩萬年前咱們冒險脫離小靈界，前往仙界，不就是因爲族中長老推算，預言中的荒世大變即將到來，我聖靈一族重新出山，重掌仙界的時機又到了嗎？”
靈族老者沉聲道：“神廟讖言，荒世大變出現，就是我靈族重回仙界的時候！不過，就目前來看，兩萬年前……大概是族中長老的推算出現了偏差。”
靈族中年和白髮老嫗就都面色一變。
膽敢質疑族中長老？
要知道，當年他們四人離開小靈界前往大仙界，就已經都有踏天境的頂級實力！而族中的長老，更是有着難以想象的至高境界！據說已經真正的幻化爲了聖靈之體，變成了和真龍真鳳這等天地聖靈真神平起平坐的存在。
至高無上的存在，也會推演失誤嗎？
靈族老者知道自己的這番言論，恐怕很難得到他們的認同，就語重心長的說：“我等苦囚此地兩萬餘年。這兩萬年之中，我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假設……我是說假設，兩萬年前真的是荒世大變的時機，那就該是我聖靈一族重現偉業之時！可實際上恰恰相反，我們淪爲了階下囚。”
“還不是那奸詐陰險的左老匹夫……”白髮老嫗咬牙切齒的說。
靈族老者搖頭道：“那件事也許是一次意外，也許卻是命運之中的某種必然。我們的離奇消失，說不定就是在向小靈界族中傳遞一個信號，那就是荒世大變還未曾到來。聖靈之族要繼續剋制隱忍，潛伏在小靈界之中，等待時機再重返仙界。”
白髮老嫗就有些啞口無言，難以置信。
靈族中年沉聲道：“你是說……我等成了族中棄兒？”
“未必是棄兒。”靈族老者自嘲的一笑，“不管怎樣，我等總算是給聖靈一族提了個醒。試想一下，當初我等若是沒被左老匹夫設計制伏，若是遇上了當時的仙界逆流，我等會是什麼下場？”
仙界逆流！
白髮老嫗和靈族中年就倒吸了一口涼氣。
以他們原本踏天境的實力和心性，聽到這個詞都有些心驚膽戰。
白髮老嫗眯起眼睛，緩緩的道：“左老匹夫……此人雖然奸詐，但不得不說，他是一位曠世人傑，即便是我族中長老，也屢屢誇口稱讚。他帶領的天機門當年何等強大？還不是倒在了仙界逆流之中？”
靈族老者深以爲然的道：“是啊！天機門……呵呵，天機門！人族統治仙界後，天機門就是仙界頂樑柱一般的存在，爲了人族的生死存亡，披荊斬棘，嘔心瀝血。可結果呢？遭遇了仙界逆流！遭遇了人族自己的背叛！”
白髮老嫗冷冷的嘲諷道：“人族嘛，最卑劣最骯髒的低等種族，做出這種忘恩負義的醜事，不奇怪！”
“先不談這個。”靈族老者一揮手，轉而說道，“你們想一下，當年我們四人信心滿滿的來到仙界，就遇到了仙界逆流這等大事。假設我們沒有被左老匹夫設計囚禁，我等會有什麼下場？”
白髮老嫗深吸了一口涼氣，“我們……我們說不定會捲進仙界逆流之中，參與到天機門的覆滅之中……一旦我等遇到了仙界逆流的那些齷齪人族，我等恐怕……”
說着說着，就面色慘變，不敢再說下去了。
靈族老者沉聲道：“沒錯，我等恐怕會被另一方人族擒獲！左老匹夫雖說狡詐陰險了幾分，但到底有幾分正義，只是囚禁我等，並未太過爲難。若是我們被另一方人族擒獲，恐怕根本不可能安然度過這兩萬餘載。說不定……他們已經通過一些神奇的法門，撬開了我們的嘴，探聽到了小靈界的下落……”
說到這裡，靈族老嫗和靈族中年都打了一個寒顫。
這太可怕了！
當年的靈族是仙界之主，無比強大！可隨着時間的推移，仙界發生了太多次的變化。隨着歲月變遷，人族已然成了仙界之主，只有妖族能夠勉爲其難的與其抗衡一二。
而且，跟過去那些執掌過仙界的種族不同，人族的手段極其狠辣殘酷！
人族的理念是“消除一切未知的隱患”，是“一山不容二虎”，是“斬盡殺絕”！
所以，人族執掌仙界之後，就開始了大屠殺！
那段時期，被稱爲“浩劫紀元”！
仙界萬族，但凡是稍微強大一些的種族，都先後遭遇了人族慘無人道的屠殺，族人全部斬盡誅絕！
一屠一族！
甚至連曾經一度無比強大，短暫執掌過仙界的永恆族，都慘遭滅絕！
據說，永恆族被滅之時，天昏地暗，血雨連綿下了三百年！
連上蒼都在爲永恆族哭泣。
可即便這樣，人族也沒有停下殺戮的步伐。
並且隨着不停的征戰，不停的繳獲各族戰利品，不停的容納各族的優勢優點，人族的實力越來越強，功法變化越來越多，已然變成了亙古至今最強大的種族！
甚至上古時期最強盛的靈族和魔族，也要避其鋒芒。
爲了種族的生存，靈族逃了，去往了神秘的小靈界。
除了靈族中人，誰也不知道小靈界在哪裡。
魔族則是逃往了他們的祖地——深空魔域。
經過了這種無數年的征伐與殺戮，才讓人族在如今的仙界，成了名副其實的主人。甚至放眼望去，除了人族……幾乎就看不到其他任何種族的存在。
都被殺光了！
不過，這段醜陋骯髒的歷史，並沒有記錄在冊。
以至於現在的很多人族，根本不知道當年的祖先們爲了得到現如今的地位，做出了怎樣的累累罪行。
靈族稱呼人族爲最卑劣、最骯髒、最下等的種族，其實不止是靈族這麼說，經過那一段“浩劫紀元”苟活下來的所有種族，都這麼說。
那是一段對人族來說極其輝煌，卻極不光彩的歷史。
以人族的種種行徑來看，若是被人族得知了小靈界的位置，發起攻勢……到了那時，小靈界將會徹底崩潰！靈族也會遭遇滅頂之災！
白髮老嫗深吸了一口氣，就覺得背脊陰冷，顫着聲說：“這麼說來，我們當年……我們當年被左老匹夫擒獲了，對我靈族來說，反而是因禍得福？”
靈族老者緩緩的點頭，“如今看來，確實是這樣。”
靈族中年似乎不能接受這樣的說法。
被囚禁在這裡兩萬多年，反過來還要感謝對方？腦袋有病吧？
當下就冷笑一聲，不屑的道：“龍兄，說來說去，這些都是你的猜測。”
“猜測？”靈族老者哀傷的搖了搖頭，“一萬年前的安平，剛剛來過的莫陽……兩萬餘年過去了，你還不明白嗎？”
白髮老嫗深以爲然，說道：“龍兄說的對。假設兩萬年前族中長老的推算是正確的，當時真的是荒世大變的時間點，那麼會發生什麼？說不定我聖靈一族已經重返仙界，聯合其他種族，向人族發起了反攻戰！可結果呢？安平和莫陽這兩個人族小子，足以說明問題。人族沒有亂，甚至還在變強。”
“不僅如此。”靈族老者很是感慨，“本王剛剛開了靈視，觀察過那些人族小子。安平那個人族小子雖然境界更高，但其天賦根骨……其實遠不如剛纔的那四個人族。尤其那個冰韶仙子的後人，一身天賦……即便是我聖靈一族，也前所未見！”
“是啊，她叫……叫……”白髮老嫗有點健忘。
“柳妃兒！”
靈族中年的記性顯然更好，然後又說：“兩個男的叫莫陽和唐興夜，兩個女的叫安歌和柳妃兒，都很了不得。甚至他們後面那些屬下，也有幾個根骨奇佳，大有可爲。”
靈族老者感嘆一聲：“是啊，只要給他們足夠多的時間，他們會綻放的。”
“綻放？”
白髮老嫗微微一愣，對他這個用詞有些不解。
靈族老者遲疑了一下，說道：“經過了這麼多年的殺戮、發展，以及對仙界各個層面的滲透掌控，人族對仙界的掌控力，已經達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哪怕我聖靈一族當年，也未曾達到過這個高度。要想推翻人族的殘酷統治，依靠那些殘存的剩餘種族，幾乎不可能，唯一的可能……”
靈族中年恍然大悟，失聲而出，“龍兄，你是說……你是說天機門？”
靈族老者斬釘截鐵的說道：“沒錯！天機門又稱鎮天之門，乃是人族鎮守仙界的第一道門戶，爲人族一統仙界立下汗馬功勞。結果在仙界逆流之中慘遭滅門。如果說這世間還有什麼反仙界的力量，最有動力的大概就是天機門了。”
“天機門……”
白髮老嫗和靈族中年對視一眼，終於明白了這位龍兄的意思。
靈族若想重回仙界，就要和天機門的人族聯手，推翻仙界現有的統治！
可是，靈族現在都藏在小靈界啊，怎麼聯手？
唯一的可能，就是被囚禁在仙界此處的他們三個！
靈族中年沉默了許久之後，“可是已經錯過去了。”
靈族老者搖搖頭，“現在的錯過，未必就代表永遠的錯過。如果他們真的很有潛力，如果荒世大荒真的即將來臨，如果天機門真的能在他們幾個手中復甦……他們就一定會回來的。這不僅是我聖靈一族的機會，也會是天機門的唯一選擇。”
“但願吧。”
靈族中年深吸了口氣，總覺得龍兄的說法有些太冒險。
我等聖靈去跟卑鄙的人族合作？
怎麼聽怎麼荒唐！
別忘了，他們四個之所以會被囚禁此地，當年就是上了天機門左老匹夫的當！
這不是打腫臉了還要去賠笑臉嘛！
堂堂聖靈之族，豈能忍受如此恥辱？
不過，憤怒歸憤怒，惱火歸惱火，靈族中年心中也隱隱覺得，龍兄的計劃……是可行的。
就不知道莫陽那幾個小子未來會發展成什麼高度了。
反正聖靈一族與天地同壽，無非再多囚禁些年而已。
“天機門……莫陽……但願吧……”
白髮老嫗看着地下通道莫陽身影消失的方向，也在喃喃感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