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波的酒量不好,回到學校倒頭就睡,睡前看看錶是下午兩點二十,這一腳一直睡到晚上六點多才醒,還是被手機鈴聲吵醒的。志波拿過手機看看是張甜的號,猶豫了三秒鐘,然後摁下了接聽鍵,傳來的是另一個女孩的聲音:“喂,我是那天的小夏,張甜今天心情不好,說話重了的話你別往心裡去。其實我們以前見過的,一年前你掉進河裡的時候,我和張甜在旁邊幫忙拉你上岸的,後來還去醫院看過你一次,沒想到在這裡又見面了。好了不說了。哦對了,你以後不要來找我們了,張甜好像很討厭你,還是不要再聯繫了,再見。”然後就是“嘟嘟”的聲音。從頭到尾志波只來得及說一聲:“喂,你好?”,現在只有對着手機苦笑的份兒。阿,不過現在有些知道了,原來十一年前見過的,難怪看着會面熟了。
“跟誰打電話呢,怎麼才說一句話就斷了?”大鳴從上鋪伸出半個頭來。
志波重新躺下,換了個比較舒服的姿勢,“是那天的小夏。”
“小夏?小夏……”大鳴猛地恍然想起,立時把整個頭伸了出來,讓志波想起了某種很長壽的動物。大鳴驚奇地說:“她幹什麼?要約你共度良宵嗎?”
志波合上眼,說:“唉,我也想啊,不過她是我的救命恩人,還是不能以怨報德的。”
“你把自己的純潔之軀都獻給她了還叫以怨報德?再大的救命之恩也能還清了吧。恩?”大鳴這時才發現疑點,“救命恩人?什麼救命恩人?”
志波淡淡地說:“我的專科的時候是在工大上的,哪個學校外面有條河,河是從山上流下來的,所以每隔一段時間都會有個小型的橡膠壩進行階梯式流水,喝酒被分成一個臺階一個臺階的。有一陣子,那裡連着下雨,合理稅是比較急,那天我坐在河岸邊,不小心掉了個什麼東西下去,當時我想都沒想就跳下去撿,沒料東西沒見着,反而讓激流把我衝了下去,經過橡膠壩的時候碰到了頭,暈了過去。後來被人給救了上來,醒來後就發現自己躺在醫院裡了。她們兩個,就是小春,小夏,那時候應該也在那裡住,她們可能在旁邊幫着救我,後來來探望我的時候也有她們,只是時隔一年,我把她們的長相都給忘了。”
大鳴把頭縮了回去,說:“我靠,沒想到你還有這麼一次死裡逃生的經歷。大難不死,你必有後福啊。不過你當時去撿什麼東西那麼重要,連命都不要了。”
志波的眉輕輕地皺了皺,說:“我忘了,也許是錢包吧,還是什麼值錢的東西,哎呀,當時碰到頭了,篆刻最後一個學期的很多事情都記不起來了,可能是把那半年的記憶細胞都撞壞了吧。”
“失憶嗎?”在一旁看書的阿財擡起頭來,“讓你財哥我來分析分析。啊,這個失憶啊,啊,恩,恩啊。”
“去死,買什麼關子,你不說我說啦。”大鳴威脅阿財的講師地位。
阿財接着說道:“失憶有幾種情況,第一種,是爲外力所致,比如頭部遭到撞擊而引起的失憶,第二種情況,是大腦內部病變而引起的失憶,”然後指着大鳴說,“比如你將來會得的老年癡呆症。”
大鳴笑罵道:“你明天就會得。”
阿財繼續說:“還有一種,第三種,是手大某件事情的打擊太大一直心理難以承受,人體爲了保護大腦不因嚴重的刺激受損而採取的自發的保護行爲,自動封閉了那些痛苦的相關記憶。比如阿波你老婆跟人跑了或是老婆生了孩子感覺越長越想你鄰居。嗯……(作思考狀)根據大師我的分析,阿波尼是屬於第一種撞擊失憶。”阿財搖頭晃腦,摸着剛長出來的胡茬子說道。
“靠,還用你說,我被撞傷透當然是第一種情況了,看你的書吧你。 ”志波顯然不想多談這個問題,一句話就把阿財打回書的世界裡。
晚上熄燈後,志波談興甚佳,很明顯是下午覺睡多的後遺症。直說到十一點半沒人理他了才閉上嘴,然後一直睜眼到十二點半才迷迷糊糊的睡過去。
睡着後,他做了一個夢,一個很清晰的夢。夢中,自己和一個女孩一起逛街,一起製圖,一起算數據,後來還將女孩摟進懷裡。夢中最特殊的景象是有女孩的一隻手按在自己胸前,只是,那個女孩的臉,志波一直看不清。
一個多月後的一天,志波突然接到一個陌生號碼的電話,接聽後聽出來是張甜打來的電話,原來她換了手機號,是爲了不讓自己找到她嗎?
電話上張甜還是叫他到福香園門口去等她,志波猶豫了一下還是答應了。
志波在福香園門口站了五分鐘,一輛計程車停在他的面前,後車窗搖下,張甜的臉伸了出來,“上車”,命令式的語氣讓志波很不舒服,但救命恩人發話了,沒辦法,只好聽話的鑽了進去。
在車上,張甜一句話也不說,志波也不敢去問她,只能在心裡嘆着氣,發誓以後再也不輕易跳下河以至讓張甜之類人有可趁之機救自己以換取對自己的恩情然後讓自己慢慢還恩同時藉機來折磨自己。
車拐了幾拐,到了一棟樓前,志波付了車錢,跟着張甜上樓去。進得一間房屋,關上門,志波坐在門口邊的椅子上,等着張甜下一步的舉動,是打還是罵,或是想讓他和她上牀呢?
張甜回過身,說:“愣着幹什麼,還不過來幫忙收拾東西。”原來是叫他來幹苦力的,志波心裡暗暗鬆了口氣,但同時又有點失望,爲什麼會有這種感覺他不願去想,只是過去幫着張甜把東西往箱子裡塞。然後這個苦力就一邊幹活一邊聽張甜說話:“本來應該是張莉和董亭幫我收拾的,不過她們都有事,就只好叫你來了。”言下之意是本不想和他扯上關係,但沒有辦法。然後又指揮着志波把東西往這裡放往那裡放。
終於收拾好了。志波去洗刷間洗手,洗完手詔毛巾時看到鏡子旁的梳妝檯上一個堆滿灰塵的角落裡有一個金色的牌子好像在哪裡見過。志波拿起來看,是個銅製的名牌,拇指大小,上面刻着三個字——“李志波”,猛地夢中的哪隻手變得清晰起來,他把這個名牌戴在自己的胸前。
志波拿着名牌,心頭一驚,怎麼回事,張甜這裡怎麼會有自己的名牌,而且着名牌看起來還這麼熟悉。他立刻拿着名牌,去問張甜:“你怎麼會有我的名牌?”
張甜先是臉色一變,而後大聲地說:“我不知道!誰讓你亂翻我的東西的,把它給我!”
志波把手一收放進口袋裡,搖頭說:“我不會給你的,而且你要說明白,我從來沒搞雖過你我的名字,你應該只知道我叫阿波而已,怎會連我的名牌都有,我們以前一定認識,告訴我以前發生了什麼!”
張甜沉下臉來,說:“是你自己不記得,是你害死她的,我不會再告訴你,她不會再屬於你了。”
志波緊盯着她,沉聲道:“她是誰?和我有什麼關係?不說的話你今天就別想出去!”
張甜一揚眉:“好啊,好啊。你想幹什麼?恩?你想強姦我嗎?很好!這裡沒有別人,你來吧,來啊!”一邊說,一邊把上衣脫了,把乳罩拽下來,然後挺着胸向志波逼近。
志波一時慌了,他不住的後退,退到牆角,退無可退,被張甜用胸頂住,不敢動彈,甚至不敢去看她。
這是一個很奇怪的現象,志波平時也會上網看一些A片,整天也和朋友們說笑一些渾段子,自以爲是個“性”情中人,此時正是夏天,志波只穿了一件單衣,張甜的身高到他嘴邊,她的**正好頂住志波的腹部,志波甚至可以感受到她**的凸起,可是被一個女人這樣拿胸部頂着的志波,竟然絲毫不敢動彈,連看都不敢去看她,雖然這其中有張甜太醜的緣故,但是這樣的無奈,甚或是某種程度的無能,卻在志波不知不覺中磨耗着他的自信心,讓他覺得很奇怪,也很窩囊。
張甜離開了志波的身體,用一種混合了憐憫,鄙視,失望,憤怒的眼神看着他,緩緩地說:“你根本不是個男人!也許你身體上沒有什麼缺陷,但是你沒有男人的氣概。我爲她感到不值,她真的看錯你了。”
志波不知道自己是怎樣走出那扇門的。他的心裡充滿了疑惑,可是在張甜面前,他只能充當一個自卑者,那種自卑感讓他不敢再與這個女人有再深一點的接觸,只能把這疑惑藏在心底,遠遠地逃開。
志波失魂落魄的回到宿舍,卻發現裡面一個人也沒有。脫了鞋,上了牀,和衣躺着,手裡握着那塊銅牌,就這個樣子進入了夢鄉。
這一次的夢境比上一次更加的清晰,更加的長。夢中,還是那個女孩,比上次的更近,只是她臉,依然看不清。在一大羣孩子中,他把同牌戴在自己的胸前,場景切換,在教室中他和她倆人一起製圖,那是張很熟悉的圖紙,還有她坐在自己的身邊,用懶懶的,很有磁性的聲音說:“不要緊,我會在你身邊支持你的。”……
“噹啷”一聲巨響,自己和她所在的樓塌了,自己伸長了手,怎樣也抓不着她,只能看着她掉下無底的深淵。“啊”,志波從夢中驚醒過來,茫然四顧,看見地下一隻不鏽鋼的杯子正在地上打滾,這纔想起自己是在宿舍裡睡覺,原來是一場夢。
志波把杯子撿起來放回桌子上,回憶起剛纔的夢,真是很奇怪的夢,和上一個夢是連接的,做得跟連續劇一樣,猛地想起剛纔夢中的圖,忙翻開製圖書看,果然在第十二頁上用一張極其類似的,是灌區分佈圖!那不是自己專科時候的畢業設計嗎?那是專科最後一個學期做的!難道夢中的場景就是自己丟失的那段記憶?夢中的女孩是誰?爲何在夢中有她在身邊的感覺是這樣的溫馨,這樣的讓人懷念?這一個個的疑問,這種思念一個人而不知她是誰的強烈的失落感,讓他痛苦,讓他憤怒,甚至想自殺!
對了,工大,工大!回去工大那裡看看,很可能這些疑惑的答案就在那裡!
託宿舍裡的兄弟幫忙照顧一下學校裡的事情後,志波背個包上了去工大的火車,在火車上,志波的心情反而平靜了不少。工大,工大,你真的能給我答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