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用過早飯,燕回見他又拿起虎皮接着縫,遂道:“公子,我也會縫縫補補的。這個,還是交給我吧。”
王淨意笑問:“不怕虎皮了?”
燕回不好意思的搖頭道:“不怕了。”
王淨意也沒客氣,就把針線虎皮都交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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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針其實是用鹿角打磨成的,線也是用葛麻做成的。燕回扎第一針的時候,感覺虎皮不好穿透,非常艱難。不過,好在鹿角做成的針又粗又厲,燕回穿了幾針之後,漸漸熟練起來,只是儘管如此,手指還是忍不住被摁壓的疼痛。燕回沒吭聲,只是繼續用針穿透虎皮,把線從一頭拉過來。
王淨意手裡拿着一卷書看,不時往這裡瞄幾眼,見她一針一針穿透拉線,手指頭都磨疼的紅了,卻依然堅持不懈,沒有喊疼,倒也沒說什麼,又低頭看書。
待到中午的時候,王淨意伸展雙臂,站了起來,笑道:“今天中午我來做飯。讓你小丫頭嚐嚐我的廚藝。”
燕回大喜,拍手笑道:“好啊好啊。公子做的一定好吃!”
王淨意也不揭穿她得意的小心思,只是開始倒騰着做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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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時候,王淨意盯着她的腿,只問道:“真不讓我看看好的如何了?”
人家做了一鍋好吃的,俗話說,吃人嘴軟,拿人手短。燕回抿脣,退了褲卷,讓他驗傷。
傷口基本已經好了。河流水的神奇療效,加上王淨意的高超醫術,再過幾天,當真可以行走如常了。
燕回聽到他這麼一說,高興極了,問具體是幾天。
王淨意好笑的望她一眼,道:“只要配合吃藥,很快就好的。”
他沒說幾天,燕回撇撇嘴。
王淨意的意思是下午就看些書籍打發時間,不必縫補。燕回卻態度堅硬的說:“早做成大氅早心安啊!我現在看書心不靜。”
王淨意也不說話,去打掃了房間,又整理了下籬笆裡的花草,之後又獨自出去,傍晚回來說,稻穀快熟了,等她傷好,基本能收割了。
“咦,你還在這裡種了稻子?”燕回驚奇。難怪啊,她看到缸裡有米,原來如此。
王淨意道:“一些野稻,應該是從前有人在這裡生活過,我來的時候就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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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在一起的生活極其平淡而溫馨,有時候會說笑幾句,有時卻是各忙各的,半晌也不見說話。
這樣過了幾天,燕回終於把大氅做好了,自己滿意的翻來覆去看看,然後展示給王淨意看,說:“我做好了。你穿上試試。”
王淨意放下手中書卷,笑道:“這個本來就是爲你準備的。怎麼反倒讓我穿試。自己留着吧,我有好幾件大氅呢。”
燕回愣住。
“你怎麼不早說!我還特意做大了!”
王淨意挑眉:“你有問過我嗎?”
燕回不說話了,有點悶悶不樂。原來做了幾□□服,是爲自己做的啊!
王淨意在旁也不安慰,只是莫名的說了一句話:“走幾步瞧瞧!”
他這話有點沒頭沒尾,燕回開始沒懂,不過很快反應過來,狂喜道:“你是說,我可以走路了?”
王淨意看着她,沒說話,燕回已是喜滋滋的站了起來,不過很快又摔倒在地。燕回不氣餒,重新站起,然後右腳支撐,左腳慢慢沾地走,這樣走路幾步,才把左腳的重力全部放在地面,雖然痛,但明顯比第一次好多了。燕回大喜,她就在周圍走來走去,走來走去。
王淨意在旁看着,淡然而笑,也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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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回行走如常,兩人便一同收割了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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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一切忙完,燕回便問王淨意他知道的那條出路在哪裡。
王淨意那一瞬間身影變得有些僵硬,他回頭,凝眸問:“當真要出谷?”
燕回堅定的重重點頭。
已經過去三個月了。家裡人再找不到她,一定以爲她死了,會難過傷心的。
王淨意也沒再說什麼,開始爲她準備乾糧和水,然後指了道路,說:“這條路不一定能出去,你當真要走?”
“你不是說可以一試嗎?”燕回道。
王淨意把火石還有一把匕首給她,然後囑咐道:“自己小心些。”
燕回看着他回房,一時間不知說什麼好,感覺心裡好難受的樣子。
她又望了眼深山,想到哥哥,一咬牙,背起乾糧,步伐堅定的朝山上走去。
王淨意打開窗戶,望着她離去的背影,摸着懷裡的狐狸,淡淡道:“小狐,跟着她。有危險就通知你的朋友黃鸝鳥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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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林中,叢林灌木,雜草雜生,有蟲蛇出沒,蚊蠅紛飛,又常聞虎嘯豹吼,燕回雖膽怯,但沒真正遇見虎狼獅豹,因而仍是壯着膽子前進。
走了幾天,腳上腿上全是被鐮刀狀的草葉掛傷,傷口雖小,卻也疼痛。
晚上時,她跳到大樹上睡覺休息,半夜發現自己竟然被大樹自身的藤條纏住,任她如何動彈都不得脫,驚駭不已。
那纏住她身體的藤條更是慢慢移動,燕回似乎看到那樹竟張開大嘴,似要吞了她一般。而大樹下面的周圍,有許多閃閃發光的眼睛,那些看不清楚面目的肉食動物在垂涎擡頭望着。
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置身於必死困境,燕回即便知道自己不該害怕,但還是忍不住渾身顫抖。
她墮崖都不死,難道要死在這裡?她若真死了,哥哥,嫂子,阿敞,餘叔還有梓姑,他們會傷心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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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阿敞,救我!”
超過忍耐的極限,燕回終於忍不住朝天大喊!
話音剛落,燕回只覺得那困住它的藤條一鬆,身子被一人攔腰抱住,高掠到樹頂,踏着樹木的枝葉,飛行起來。
此時東方圓日乍現,已看到希望的曙光。
燕回見救自己的是王淨意,不覺鬆了口氣,心一放寬,掙扎一晚的疲倦襲上心頭,竟靠在他身上睡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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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淨意施展輕功飛了段時間,便找了一片相對稀鬆的林地落下,然後把手中的藥粉撒了一圈,坐在圈內空白地面上,把燕回抱在懷中,看了眼手臂上剛纔還流血不止的傷口已癒合,也不管它,竟閉目調息起來。
過了一會兒,一隻火紅的小狐狸飛奔過來,站在圈外轉來轉去就是不敢進去。
王淨意調好內息,見到小狐滿臉埋怨委屈的望着他,手一伸,小狐歡快地跳到他手臂上,也進了圈內。小狐搖着尾巴甚是興奮。
王淨意開始檢查燕回身上有無傷勢,當看到她腿上一條一條被野草拉傷的小血疤時,不禁罵了句:“活該!”
罵歸罵,王淨意見她手臂還有腰上被藤條勒的發紫的傷痕,還是心疼不已的拿出身上藥酒摸上輕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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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回是被藥酒蟄疼醒的,她睜開眼,看到王淨意竟揭開她的衣服,往腰身白皙皮膚上倒藥酒用手擦揉,想都沒想,一腳就踹了過去。
“流氓!”她嘴裡還同時這麼罵着。
王淨意上藥的時候很專注,未曾留意她醒來,這一腳被踢地實在。他摸着嘴邊血跡,道:“阿回,我在幫你上藥!”
燕回站起身,收拾好衣裳,哼了聲,回頭怒視他:“上藥你就不能君子些。眼睛往哪兒瞟呢!”
王淨意摸摸鼻子,不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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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站着沉默許久。
燕回想到他雖然不君子了些,自己給他一腳也算了了。而他又一次救了自己,這是大恩德。所謂救命之恩,當涌泉相報,自己應該好好報答,而不是冷戰不說話。
燕回不知是不好意思,還是心虛,擡起頭,弱弱的叫了聲:“喂。”
“叫名字,我不叫喂。”王淨意的聲音顯得格外隨意。
燕回擡起頭的一瞬間,第一眼看到的不是他嘴角的血,而是他手臂上被刀割的一道深深的刀疤。那是新傷!
她驚訝的指着那道傷疤,問:“你這傷是怎麼來的?”
王淨意倒也不隱瞞,道:“還不是爲了救你!那藤條最是怕人血,一沾血就會鬆開。”
燕回震驚:“所以你就割了自己的手臂?你怎麼這麼傻?!”
“傻?”王淨意笑了,這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居然說他傻。
他不失時機的說:“你看,我救你兩次,你是不是應該報答我?哎,被踹一腳不說,還不幫我包紮手臂上的傷,真是狠心的女人!”
燕回一聽,二話不說快速跑到他面前,從袖口裡撕了條白布,爲他包紮。
王淨意低頭看着她認真的眉眼,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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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回幫他包紮好,嘴裡猶自自言自語:“我也不想踢你,誰叫你那麼不規矩。”
王淨意挑眉,看來這丫頭還介意呢。
燕回望了眼四周,問:“我們這是在哪裡?”
王淨意道:“還在深林裡。我們怕是有好幾天路走了。”
燕回不語。原來他一直在後面跟着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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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往前走了半天,燕回見一路上週圍植物都是花紅柳綠非常漂亮的模樣,不禁讚道:“這裡的植物爲何都這般好看?”說着就想碰觸。
王淨意及時抓住她的手腕,道:“都是些食肉植物,有些還有毒,你莫要碰它。”
燕回第一次聽到食肉植物,不禁張大嘴巴,驚訝的問:“食肉的?”
“不然你以爲呢?你看到那棵植物,像豬籠草,外面顏色鮮豔非常,能吐出甜蜜,吸引昆蟲,你看有一隻蜜蜂飛過去了,”王淨意拉着燕回,道,“來,走這邊。”
燕回順着他指的方向,果然看到一隻蜜蜂向那棵植物飛去,然後圍繞着轉了半天,還是忍不住去汲取蜜汁,然而……
“蜜蜂掉下去了,它在消化!”王淨意道,“這植物的名字叫小太陽瓶子草。”
那蜜蜂果然掉到植物敞開的瓶中,不見了,然後燕回耳尖地聽到液體沾粘的聲音。
燕回嚇得緊緊拉住他的手不放。
王淨意笑道:“別怕,有我呢。再說,它也吃不了人!”
燕回纔不管它吃不吃人,她從來知道動物吃植物的,從來沒聽說植物還吃肉的,知識觀顛倒,放眼周遭全是未知和危險,自然覺得恐懼。
燕回自己知道周圍的植物都是危險的植物,害怕了,把小狐抱在懷裡,不讓它再來回躥跑。
王淨意笑道:“小狐有你照顧,還真是它的福氣。”
燕回不說話,只是心裡道,我能遇到你這個貴人,纔是我的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