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很快,他便意識到當前的場合實在不應當分心太多,只趕忙剎住了脣邊越來越清晰的笑意,轉而微微頷首,簡單地應了一聲,“嗯。”
得到了首肯以後,枝娘這才眯着眼睛咧開了嘴角來,隨即如同歡快的小鳥一般一蹦一跳地出了門去,看起來好似真的已經被憋壞了一般。
趁着她出門時,慧能不禁轉過頭來,再度望了望她漸行漸遠的背影,眸色有幾許溫柔。
幾乎是在她到達門口的一瞬間,便已然敏銳地捕捉到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好似是有人飛快地躲藏了起來,然而那被窺探的感覺卻是如影隨形,明顯還表現着那個不速之客還在某個地方監視着這裡的情況。
還真是執着。枝娘不覺在心中默默地冷哼了一聲,一邊還不忘掩上了門,這才如同什麼都未曾發現一般,繼續坦然自若地往前走着,一直到那花木叢中間,這才站定了腳步,看着好似是在思考着些什麼。
角落裡頭,危險的氣息越來越近,卻依舊在那暗處蟄伏着,遲遲未曾動手,不知道是在尋找最好的時機,還是隻是想要監視她如今到底想要幹些什麼。
確定自己如今所處的這個位置應該不會打擾到房中的慧能以後,枝娘這才頗有些不耐地擡起手來打了個哈欠,拖長的語調慵懶,帶着幾分漫不經心,“既然都已然跟到這裡來了,如今我既已經出來了,怎麼閣下還不現身?”
幾乎是在話音剛落的一瞬間,她只陡然窺得一道燦金色的光芒如同一道離弦的箭一般朝着自己的眉心而來,看着已然精準拿捏住了她的空門。
這還沒對話兩句呢,居然就這般簡單粗暴地開始攻擊了?
枝娘方纔還渙渙散散的眸光一瞬間轉冷了下去,身形飛快的如同流光,在金光迎面而來的一剎那已然變換了身形,撇開了那道氣勢洶洶的金光,抓而穩穩當當地站定了位置。
看到這等光芒,她心中已然大致猜出來來者何人了。雖然跟她之間並算不上熟,但好歹也打過三兩次照面,如今這金光出自佛門,那慧能又在房中,歸一大師下手不可能這般低端,思來想去,也只有那個人才能夠做出來了。
原本以爲他在方纔聽到慧能的師父放棄慧能的時候應該會先回去偷偷樂個許久,倒是未曾想到,這廝爲了立功,居然已經這般急不可耐地找上門來了。
想到這裡,枝娘不覺站直了身子,雖然面上還是那副閒散的姿態,但是自那纖細的身子骨中已然隱約可窺得那備戰的姿態。
既然找上門來了,她又哪裡還能夠縮頭縮尾?
然而令她同樣沒想到的是,縮頭縮尾的並非是她。在她那邊放過一次話以後,周遭的動靜卻都低了下來,只能聽得到風吹着話花葉樹木沙沙作響的聲音,其餘的,便再沒有了。
雖然那個人不發一語,然而那被窺視的感覺卻是那樣的清晰,的確很難讓人就此忽視掉。
枝娘在原地耐心地等待了好一會兒以後,最終終於還是有些不滿地挑高了秀氣的眉毛,顯然已經有些不耐煩了,“我說這位小師父,躲在後頭暗搓搓地放冷箭,我想這應該並不是佛門之人所爲吧?既然來了,就大大方方地出來,如今在這裡裝腔作勢拿捏姿態算作什麼?”
還是沒有聲音。
枝娘輕笑了一聲,卻帶着幾分冷凝的意味,只隨意朝着前方不慌不忙地行了個禮,卻也只是極爲敷衍的,很快便已然直起了身子來,轉而頗有些嘲諷地說道,“貴寺弟子的做派,我還真是長見識了。”
說着,她已經自鼻腔中輕輕地哼了一聲,轉而就要返回而去。
“唰——”
她雖然轉身,然而警惕性卻絲毫沒有消失,如今在捕捉到此等動靜的時候,只冷淡地哼了一聲,身形一側,飛快地躲了開去
。與此同時,藏匿在寬大的袖子下的素手依然就此生長出柔韌的枝條來,如同迅疾的閃電一般飛速朝着那金光而來的位置襲去。
那潛伏在暗處的人被她如此一招逼得不得不現身,正是慧安。
但見他一揮袍袖,便已然擋下了她的反身一擊,轉而只後退了兩步,與她拉開距離,這才頗有些惱怒地斥道,“妖孽!你此前混進宮內也就罷了,如今居然還拉着我師兄一起下水,究竟是何居心!”
這般搶先一步的質問,自然並非是他有多麼關心他的師兄,只不過是爲了就此將師兄跟眼前這妖孽之間的私情坐實,這樣纔好讓他此後再沒有登上住持之位的習慣。他一路辛辛苦苦地跟過來,除卻是想知道大師兄背地裡究竟在做些什麼事情以外,自然也是爲了將這個多事的妖精剷除,再一舉踢走大師兄。
這般一舉兩得的事情,單是想想便已然讓他覺着有些興奮起來,忍不住已經挺直了腰背,看起來分外有底氣。
然而跟前的枝娘顯然並不吃他這一套,眼見得他色厲內荏地質問,不怒反笑,轉而只以小指掏了掏耳朵,面對他的時候面色很是不屑,“成日便是妖孽妖孽的這般叫着,我聽着耳朵裡頭都出繭子了。貴寺的弟子看起來還真是想象力缺乏,連多想幾個好聽些的稱謂都做不到。你想想看啊,若是我成天‘臭和尚’‘老禿驢’地這般叫你們,你滿聽着肯定也不開心不是?”
說到這裡,她突然間又抿嘴一笑,眼波流轉間很是狡黠,“當然,都說出家人慈悲爲懷,寬宏大量,想必是一定不會計較旁人叫些什麼的。我說的對不對,小禿驢?”
這一番明顯帶着羞辱意味的話引得慧安不覺咬了咬牙,正想要回應,轉而卻已經馬上意識到自己如今跟來的目的,只趕忙兀自拔高了自己的聲音,以來維持他快要落敗的尊嚴,“妖孽!你哪來的這樣多廢話!快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