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5章 有話要問
守衛有些慌神，“小人一時看走了眼……”
“當真只是走眼，倒也無可厚非。”謝遷笑了笑，道：“怕只怕是受了他人指使，意在毀壞張二姑娘聲譽——”
他言辭直接不留餘地，在人羣中掀起了一陣熱議。
守衛已是臉色發白，滿頭冷汗：“這……謝御史當真誤會了！小人豈敢！”
原先他所得吩咐只是攔下馬車說上一句話而已，何曾料到會是這般局面！
若知道會遇上這位傳聞中能將活人說死，將死人說活的謝御史……他說什麼也不會答應幹這件事！
“此事非同小可，敢與不敢，查了才知道。”
謝遷看一眼他的樣貌，淡淡地道：“不敢道明姓名也無妨，我也不欲爲難你，到底城門當值皆有記錄在冊——”
話至此處，聽着耳邊的議論聲，見目的已經達成，遂未有再多言，轉身負手帶着僕從離去。
身形略有些單薄的少年身穿玉蘭色長袍，鴉發以玉冠束於頭頂，立在皎皎月光下，彷彿世外仙人一般不染塵埃。
單說女兒即便不是幹什麼正事去了，純粹就是跑出去瞎逛着玩兒——他若是罰了，松鶴堂裡的老母親只怕都得拿柺杖敲破他的頭啊。
面對自家祖母過硬的演技，張眉壽應付起來略有些吃力。
衆人圍着剛結束了閉門祈福的二姑娘一陣言語稱讚關切。
思及此，太后難得從榻上起身，到花園子裡轉了一圈兒。
待極不容易帶着女兒離開了松鶴堂，將人帶去了海棠居書房內，正要私下訓一訓話，批評一番之時，卻聽女兒在前頭先將蘇州之事大致說了一遍。
阿荔提着燈，主僕二人不急不慢地走着。
“你姨母她……竟是中毒了？！”
除了不在家中的宋氏和長住宮中的兩隻蘿蔔之外，張家人此時都聚齊了。
然而在行出海棠居不遠，卻在隔開內宅與前院的垂花門處瞧見了一道頎長的身影。
合着單是靠尋常手段養生根本不夠，主要還得靠小仙子在旁坐鎮才行。
張秋池似方纔回過神來一般，看着已走到自己面前的少女，勉強笑了笑。
好在他這個女兒向來有自知之明，說事歸說事，該認的錯也主動認了。
真心想要跟着演一場，並未想過要收取報酬的明太醫橫豎推辭不得，唯有勉爲其難地收下。
心知自己只開過一張再普通不過的藥方，甚至這位老太太還一口沒嘗過的明太醫連稱“不敢當”。
張眉壽坐在馬車中，心情並未受到太多影響。
先不說眼下根本沒這個底氣去罰。
合着女兒此番去蘇州，是幹正事是救人去了，如此之下，他這個什麼忙都沒幫上的父親，還有什麼出言指責的餘地呢？
太后不禁有些發愁。
……
太后將一碗養生湯喝下，不由在心中感慨——嘖，看來張家老太太終究還是藏私了啊，並沒有將真正的養生真諦傳授於她。
當日晌午，松鶴堂裡的老太太多用了半碗飯。
小打小鬧而已。
張老太太口中堅持“哪裡的話，皆是太醫的功勞”，然卻早已動容地紅了眼睛，拿帕子揩起了眼角的淚花。
……
畢竟那樣賞心悅目又聰明伶俐的孩子，若能時時伴在身邊，心情好，身體自然也要跟着好——太醫不是也常說，放寬心才能養好病？
然而話說回來，太子大婚當真也太過繁瑣，她何時才能過上日日得孫媳婦到跟前請安的神仙日子？
眼下莫不是想着壞她名聲，給她安一個欺君的罪名，藉此奪了她這樁親事？
“這是孫女該做的。”
又一面吩咐了蔣媽媽取了一隻沉甸甸的荷包來，堅持着親自塞到了明太醫手中。
於是，路上準備的那些話只能原封不動地默默嚥了回去。
馬車經過謝府繞了一圈兒，確定沒有看熱鬧的人盯着之後，方纔緩緩駛回了小時雍坊。
這就氣得沉不住氣了，後面莫不是得生生氣死？
隨着長子連中三元進了翰林院，在家中地位每況愈下的張巒不禁在心中掬了一把辛酸淚。
不，聽女兒方纔那話，確切來說是中蠱！
張巒爲此大吃了一驚。
但罰是不可能罰的。
“二妹……”
張眉壽離開海棠居時，天色已經大暗。
不過，看來這和尚當真是被氣着了。
是以，回到宮中之後，又將張家老太太的頭痛症的疑難程度大肆渲染了一番，惹得一衆人連道“未來太子妃一片誠心，福運深厚”云云。
百姓們議論不止，隨着人流散去，這個消息也在四下傳開。
“二丫頭瘦了好些，定是這些時日吃素的緣故……接下來可得好好補一補才行。”老太太拉着孫女的手，滿眼心疼：“都是爲了我這老婆子……”
想來就是這個道理了。
而無論如何，在那之前都得撐住了才行。
然周身卻似縈繞着說不出的孤寂。
而吃驚之後，便是無言。
那守衛站在原處，如失了魂魄一般不安而無措。
張眉壽腳下快走了幾步。
消息傳入養心殿，也傳進了太后耳朵裡。
但在京城附近，也只能小打小鬧了——畢竟哪怕對方如今再後悔當初附和了皇上指她爲未來太子妃的決定，光天化日之下總也不能派了殺手取她性命啊。
臨近黃昏時分，松鶴堂裡格外熱鬧。
又道：“以往您在病中，未敢多言，眼下既已痊癒卻不必再瞞——您這頭痛症看似簡單，實則複雜罕見，在下也時常倍感束手無策。必是貴府二姑娘一連多日閉門祈福，孝心感動了上蒼啊……”
日頭漸漸偏西。
午後，明太醫上門複診，老太太欣慰地稱頭痛之感已經全消，全靠太醫這些時日的悉心醫治調理。
而既然收了人家的銀子，少不得就要再多說幾句。
張巒也萬萬沒想到這種時候還要繼續往下演，但人在這條船上，也不得不順勢爲之。
張眉壽笑了一聲。
“大哥在等我？”
“嗯，我有些話……想要問一問二妹。”
“我恰也有話想要同大哥講，方纔在松鶴堂裡，沒尋到與大哥單獨說話的機會。”張眉壽擡腳跨過那道垂花門門檻，道：“此處說話不方便，不如去大哥院中坐一坐吧。”
張秋池點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