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出乎意料的，反對的人居然是都景秀，“案發後72小時是破案的黃金時間，特別是前18小時內偵破機率最高。現在我要先和孔隊長討論案情，然後才能去幫你調取監控。”
邊白賢一雙偏灰色的眼眸死死盯住都景秀不放，賴安星不知道嘟嘟在這雙眼睛的盯視下是什麼感覺，反正他是心驚肉跳的。
就連那位市局領導和孔鵬雲也是驚了一驚。
這個不知道打哪裡冒出來的小白臉，下巴微擡，眼神冷峭，下拉的眼角和嘴角彷彿這世間的一切都不足以入他的眼，倨傲非凡。
像這樣的一位少年，哪怕是年紀輕輕，也讓人不敢小覷。
都景秀沒有邊白賢那麼強烈的存在感，但也目不斜視，整個人像座山一樣坐在那裡，頗有點“他強任他強，清風拂山崗；他橫任他橫，明月照大江”的感覺。
終於，邊瘋狗輸給了都石頭，邊白賢咬緊一口小白牙，操了張椅子過來坐下：“說吧。”
都景秀笑了，很早以前他就知道邊白賢聰明，上次聽邊白賢分析過一遍案情之後更是感觸良多。
邊白賢沒有受過專門培訓，所以沒有破案經驗。但是相對的，他也就更容易跳出固化了的思維模式從新的角度來看待案情，對於當下這類毫無頭緒的案件有着很好的啓發作用。
看見都景秀笑，忽然，邊白賢也笑了，誰也看不出來他在笑什麼，很簡單的露齒一笑，沒有情緒。
可邊白賢的笑容卻讓都景秀心裡一沉，因爲他也想起良人現在還行蹤不明，邊白賢笑的其實是他的無情！
心情一下子變得沉重起來，不再耽擱時間，都景秀迅速地把事情經過說一遍。
待他說完後，孔鵬雲問：“你當時爲什麼會覺得那個人有嫌疑？”
他指的是那個高喊炸彈然後被邊白賢一個過肩摔抓住的人。
都景秀說：“感覺吧，當時他的反應也太快了，正常人看見爆炸都會稍微懵那麼幾秒鐘，他卻在我落地的一瞬間就大喊大叫起來，總覺得是蓄意的。”
邊白賢道：“對了，那個人呢？一點口供都沒問出來嗎？”
孔鵬雲搖頭：“問不到了，他的舌頭已經被剪掉了。”
邊白賢眉梢一挑，在警察的監視下被剪掉舌頭……對手很兇殘啊！
“手沒斷吧，讓他用手寫。”邊白賢說。
“那人是醫院裡的清潔工，小學文化，已經很多年沒寫過字了，就連領工資都是打的指模。”孔鵬雲解釋說。
一直作壁上觀的市局領導也難得出聲：“所以線索就在這裡斷了啊。”
“我倒不這麼認爲。”邊白賢把案發現場所拍攝的那疊照片“啪”的一聲全部扔桌上，冷聲道：“醫院的清潔工，不是一無所知的外來人員，這其實是一條很好的線索。我們可以從他的銀行賬戶和家庭成員上面着手，一般人做這種事情總跳不出兩種情況，一是利誘，二是脅迫。”
看那位市局領導還是沒明白自己的意思，邊白賢加重語氣說：“第一，查他的銀行賬戶有沒有不明資金流入。第二，查他的家屬親人有沒有不明行蹤的。”
市局領導眼睛一亮。
孔鵬雲卻不以爲然，這種事情他也能想到。
邊白賢看向都景秀，問：“死者是不是在這間醫院裡待了很長一段時間？”
都景秀點頭：“一個多星期了。”
邊白賢頷首：“對方的目的我現在暫且不知，但對方的行動絕對是早有預謀的……”
孔鵬雲眼睛朝辦公室的角落隨意一瞥，覺得自己真不該浪費時間來聽這種廢話。
誰知邊白賢接下來卻說：“他們不但在醫院裡有人，就連警察隊伍裡面也有。”
孔鵬雲震怒：“你放屁！！”居然誣陷他的屬下。
邊白賢也不和他爭辯，淡淡道：“看下這些照片你就知道我有沒有胡說了。”
他舉起一張從內部拍攝的窗臺位置照片和一張從外部拍攝的窗臺位置照片，兩張放在一起並排展示給衆人看。
大家看來看去都沒看出個所以然來，都景秀卻突然瞪大眼睛，說：“光照！”
大家經過都景秀的提示這纔看出來，從裡面往外拍的那張照片上，天雖然已經亮了，但陽光還沒有照到窗戶上。而從外面往裡面拍的那張照片中，金燦燦的陽光卻灑滿窗臺。
“準確的來說是時間。”邊白賢開口：“這兩張照片拍攝的時間有間隔，而且間隔的還不短，想要證明我的猜測是否正確，只要有數碼相機裡面的sd卡和一臺筆記本電腦就能知道。”
孔鵬雲鐵青着臉，打電話讓人把這兩樣東西送了過來。
打開sd卡，一看裡面照片的拍攝時間，果然有一張照片與前面照片的間隔時間特別遠，足有二十多分鐘。
這麼明顯的一條新線索擺出來，辦公室內衆人羣情激奮，哪怕是孔鵬雲對自己屬下出問題心有不滿，但案情有進展他也還是很開心的。
孔鵬雲忽然有點明白對面那兩個國安爲什麼明知道讓外人蔘與進案件討論不符合規定，但還是頂住壓力讓這個少年留了下來。
因爲他的邏輯縝密迅速，有些切入點雖然老公安們也能想到，卻沒有他這種年輕人特有的朝氣蓬勃的速度，而且觀察敏捷，思路新穎，是一棵難得的好苗子。
兩個沒頭沒尾的案子，他就憑几張照片，幾段對話就找到了切入點，並且還是兩個。
只要思路一清晰，後面的工作就有方向了，在偵查方面孔鵬雲比都景秀有經驗，自然也就用不上他們了，就這樣，都景秀和邊白賢一起去調取醫院內外的監控錄像。
陸良人在金俊綿辦公室外逃跑的時候，房間裡六個人正在對邊白賢的冷血無情開批鬥大會，再加上今天醫院裡一直很亂，聲音嘈雜，所以他們並不知道外面發生的事情。
當從監控錄像中看見陸良人從五樓走廊的窗戶上跳下去時，不但邊白賢和都景秀臉色難看，就連賴安星都捏了一把冷汗，這還是他當初認識的那個只會哭哭哭的傻子嗎？
待從外面的攝像頭監控畫面中看到陸良人的落地動作時，賴安星更是咂咂嘴道：“這成長速度有點匪夷所思啊，你平日裡到底是怎麼養的？喂的激素嗎？”
邊白賢冷冷地斜了賴安星一眼，看清楚陸良人的離去方向之後，轉身就走。
賴安星張大嘴巴，望着都景秀說：“他生氣了？居然這樣就生氣了？！這男人的度量也太小了吧，我不過是開個玩笑而已！”
都景秀也神情不愉：“戳到痛處的玩笑，從來都不是玩笑。”
“啊？！”
“一個人，必須先受傷才能堅強，必須先得跌倒才成長，所有人都是如此。”
都景秀凝視着邊白賢離開的方向，緩緩地垂落了視線……良人成長的有多快，就說明她傷的有多重……我當年是不是真的做錯了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