灌江口驛館,不覺一夜而去。
真人一衆入內歇息,天方曉明,沉香驚慌失措,走入豬八戒與孫悟空等人歇息的房舍內。
沉香驚醒一衆,戰戰兢兢,不知所措。
孫悟空見着沉香這般急切,歇了靜修之心,起身問道:“沉香,何故如此驚慌失措,若是驚慌,有失修心之道。”
沉香說道:“師父勿怪,師父勿怪!但弟子果真有急事。”
孫悟空問道:“急事怎說?此間有老孫在此,更有大師兄在此,斷然無有妖邪敢造次,有何般急事?”
沉香答道:“但昨夜夢中,弟子見我生父向我求救,其乃在地府受罪,弟子見之,於心不忍,又思量無有法力相救,故來請師父相助,望請師父助我!”
孫悟空聞聽,未有驚慌,微微一笑,說道:“但你如何辨別,那夢是真是假?須知,日有所思,夜有所夢,說不得乃你思念生父,故有此夢。”
沉香搖頭說道:“但那必然爲真,而非爲夢。”
孫悟空問道:“你如何得知?”
沉香說道:“血肉骨親,如何能有假?此定然爲真,但見着夢中生父受苦受難,弟子倍感疼痛。”
孫悟空笑道:“我不瞞你,沉香,你生父果真在地府受苦受難,然則此間之事,老孫助不得你,若是要救你生父,必是你親往,方纔能救得,老孫卻是不行。”
沉香急切說道:“師父,爲何助不得我?師父有那般高深法力,但師父相助,地府如何阻攔得師父,我生父定能脫困。”
孫悟空笑道:“今時我能助你,來日修行,我又如何能助你?沉香,須知,求人不如己。”
豬八戒在旁享用橘果,聞聽此處談說,說道:“猴哥所言有理,求人不如己,老豬昔年修行有誤,教木母作祟,身不由己,猴哥便知,老豬昔年乃是何般模樣,但最終我得真人相助,能隨真人老爺修行,漸是有成,方纔有今日這般。然我能得真人相助,非我懇求真人相助,祛除木母,而是我請真人與我相渡之機,而後求己,剛纔有今日。”
沉香聞聽,說道:“但果真不忍見生父在地府受苦,師父,先生,但請助我,但我生父無事,我便能安心修行,若是師父與先生助我,待我此事完畢,那時我定唯師父馬首是瞻,不敢有誤。”
孫悟空嘆息道:“你修行,乃爲己,而非爲老孫,怎個這般粗淺的理兒,你尚是不知?你修行功成,於老孫有何相助之處?”
沉香見孫悟空這般推脫,有些動怒,說道:“師父,你果真不願助我?”
孫悟空見之,十分失望,一言不發。
沉香十分生氣,轉身便要往驛館外而去。
孫悟空望着沉香離去,未曾阻攔,雙手合十,站在原地。
豬八戒問道:“哥啊,果真不去阻攔一二?”
孫悟空搖頭說道:“不去,不去。”
豬八戒說道:“但弟子性命難得,猴哥莫要慪氣,該攔着便要攔着,若是不攔,那弟子性命無了,便十分麻煩,到時候難免要去麻煩老君。”
孫悟空說道:“呆子,路在腳下,我那弟子執意要走,老孫有個甚法子?莫要理會,莫要理會。”
豬八戒說道:“哥啊,果真不去理會?”
孫悟空說道:“不去理會,不去理會。”
豬八戒聞聽,只得作罷,不再相勸。
二人談說之間,忽見有人走入驛館,行至房舍之前,拜禮說道:“大聖,豬八戒。”
孫悟空擡頭細細一看,見是二郎神,即是上前說道:“真君何故這般大禮。”
二郎神說道:“大聖,卻有些對不住,方纔沉香所言所行,我盡是知得,乃其有些無禮,望請大聖恕罪,寬恕沉香。”
孫悟空搖頭說道:“本不曾怪罪,何來寬恕,真君安心,老孫非昔日之時,未有那般小氣量。”
二郎神說道:“但沉香果真有無禮之處。”
孫悟空說道:“沉香雖有無禮,但其乃是救父心切,情有可原,然其修心無道,真君卻該注意一番,莫教其亂了修行。”
二郎神點頭說道:“此事我已知得,但我不可明面與之言說,望請大聖相助。”
孫悟空說道:“沉香不聽我言,教老孫我如何相助?”
二郎神再是拜禮,說道:“大聖,但我自有辦法,教其來聽大聖教誨,望請大聖不計前嫌,能教導沉香。”
孫悟空說道:“若是真君有法子,老孫自不會計較。”
二郎神遂與孫悟空在此處談說許久。
半晌之後,二郎神說道:“今行至此處,當是去拜於真人,大聖在此處少待。”
孫悟空自是笑着應答。
青牛在旁,與豬八戒一同享用橘果,聞聽其言,說道:“你這二郎小聖,怎個不來拜於我,莫不是我不值得你來拜禮不成?”
二郎神朝青牛張望而去,指定青牛說道:“你這青牛,莫要作怪,今老君不在你身旁,若你在此胡言亂語,我定與你個教訓。”
青牛將橘果往地上一丟,說道:“我倒是要看看,你怎個與我教訓,量你有些甚法力。”
二郎神說道:“青牛,你那金鋼琢有些能耐,但若憑那處,你卻不可與我爭鋒,若是相爭,你必敗也。須知,我身上法寶可不少。”
青牛說道:“不消金鋼琢,你奈何我不得。”
二郎神聞聽,笑道:“你尚有何般本事,且說與我聽。”
青牛起身說道:“但老君將我教與真人,你教訓於我,你瞧那真人可會坐視不理,依那真人的本事,少頃間便可降伏於你,說不得到頭來,乃是我教訓你哩。”
二郎神聽得青牛這般言說,深感這青牛的品性無賴,不與之多言,起身朝外而去。
青牛還要說些甚,二郎神卻是一概不理,教青牛呼喊無趣。
二郎神行走至真人房舍內,輕敲房門,說道:“真人。”
其話音剛落,便見清風徐來,將房門打開。
二郎神朝裡邊張望,便是見着真人正盤坐其中。真人笑道:“真君怎個又到來?昨日夜裡,你帶那劉彥昌而來,我等不是神交時,已寒暄過。”
二郎神搖頭說道:“此方而來,乃因沉香之事,此間門道,真人自是知得,但真人如何看待,可能與我分說?”
真人聽得二郎神所言,沉吟少許,說道:“沉香心性拙劣,縱在三星仙洞讀書多年,仍不改其心,若其心性不可磨礪,難成大器。”
二郎神嘆道:“此事多是怪那劉彥昌,不曾好生教導於他,以至於如今這般模樣。”
真人說道:“真君之意,我盡是知得,沉香其苦難,必須受之,若是不然,其難大成,是故真君莫要再小打小鬧。”
二郎神有心說些甚,但他轉念一想,真人身前,有何可說,以真人的法力,斷然知得全部,更知他雖有心磨礪沉香,但一直以來,皆是有所寬鬆,不曾真正傷及。
二郎神嘆道:“我已明得,但我知該如何所爲,多謝真人。”
真人搖頭,不曾多言。
二郎神遂是拜禮離去。
……
次日,沉香灌江口外道上,他拎着斧頭,正是要趕往泰山而去,他聞得孫悟空等衆言說,知得泰山之處,可通地府,他要去救父,自當前往那處。
此間沉香心中怨氣十足,暗道:“師父與先生爲何不願助我,我已是拜師,更是言說,只消救出生父,便可安心修行,可其便是不助於我。罷,罷,罷。既其不願助我,我便親自趕往,我有些武藝在身,更有寶蓮燈,我如何不能救出我生父!”
沉香以此爲決心,朝泰山而去。
但他尚不曾走得多時,忽見前方狂風而至,陰霧慘慘,他即是知得,那二郎神將至。
沉香罵道:“陰魂不散!我方纔離了我師父他等一日,怎個這便追上來了。”
沉香嘴邊說着,將斧頭取出,又取出寶蓮燈,準備應戰。
但見陰霧之後,有獵鷹盤旋,以尋沉香位置,在獵鷹現身後,哮天犬從狂風中撲來,直攻沉香要害,攻勢兇猛,不同凡響。
沉香見狀,心中大驚,他看出這哮天犬與昔日相比,大有不同,昔日這哮天犬的攻勢未有這般利害,如今卻變了個樣。
沉香舉起斧頭,便朝着哮天犬迎了去。
他怎知哮天犬的利害,在近身後,哮天犬忽是身子一變,往後一退,繞過沉香的斧頭,往後攻來。
沉香一個不慎,教其撲倒在地,若非及時取出寶蓮燈,逼退哮天犬,恐此刻哮天犬已是朝着喉間咬去。
沉香大驚失色,此哮天犬怎個與他平日裡交戰的,有些不同。
他猛地起身,舉起寶蓮燈,朝哮天犬打去。
但見寶蓮燈中,神光閃爍,莫大威嚴自其中而生,朝着哮天犬便是壓去。
哮天犬不敢與寶蓮燈硬碰硬,急是轉身,躲過寶蓮燈。
沉香喋喋不休,儀仗寶蓮燈,猛攻哮天犬。
然尚不等沉香發起猛攻,盤旋的獵鷹撲向沉香背後。
沉香教其一抓,頓感背後火辣,他雖不知這哮天犬與獵鷹如何,但他知得,他如今遠非其對手。
其不假思索,藉着寶蓮燈的威勢開道,朝着灌江口處而去。
沉香逃走。
哮天犬與獵鷹不曾追擊,而在原地盤旋等待。
少頃間,二郎神帶着梅山六聖而至。
二郎神望着沉香離去方向,說道:“且追過去,不必留手,若其得齊天大聖庇護,便不須理睬,但其往他處而去,便繼續追着。”
哮天犬與獵鷹得了命令,皆是朝着沉香方向快速追去。
身後梅山六聖問道:“真君,這般追擊,果真無事?若是這般追擊,恐沉香身中必有傷勢。”
二郎神搖頭說道:“南瞻部洲孟氏曾言‘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其若要成長,心性必要有變,若是這般小打小鬧下去,其不會有長進,故而必須教其好生知道利害。”
梅山六聖說道:“這般也好,真君,昔日你言說不可傷他,我等多有教他小覷,他竟是覺着我等六人,難以傷他,其卻是不知,鷹犬便足以勝他。”
二郎神笑道:“諸位兄弟莫要計較。”
梅山六聖皆是打趣,說道:“我等卻無須計較,沉香尚覺真君未有甚本事,若非其披風利害,沉香定能勝之。其卻是不知,真君許多法寶,任是其中一件,其皆難勝也。”
二郎神聞言,不曾多說。
……
灌江口中,沉香負傷而逃至此處,他氣喘吁吁,手中捧着寶蓮燈,藉着寶蓮燈的威勢,他終是逃入灌江口內。
沉香心中暗道:“那哮天犬與那獵鷹本事了得,我非是其對手,若是再與其爭鬥,我必被其所害,其果真是要殺我,若我死去,我父母再無可救得,我該往何處而去?”
沉香如同無頭蒼蠅一般,四處亂竄,不知該往何處而去,他朝四下張望,見着身後有陰霧與狂風而來,他不敢停頓,他知得那獵鷹有多利害,但他停留半柱香以上,那獵鷹便會知道他的位置,傳訊於哮天犬,朝他追擊而來。
這般配合之下,他吃虧許多,不敢再與之爭鬥。
沉香不知該往何處去。
但左思右想之間,他忽是想起,他師父一衆,正在驛館之中,若他能去尋得他師父一衆,他定是能成功擊退那哮天犬,再者言說,他那大師伯亦在其中。
沉香不假思索,朝着驛館而去,他如今再無心中怨氣,只求能獲得庇護,能逃過鷹犬襲擊。
不消多時,沉香即是行入驛館之中,然他一番尋找,卻聽得其中之人言說,真人一衆昨日已是離去。
沉香聞聽,懊悔不已,只是悔恨自己,不該離去師父身邊,不該頂撞,好生修行,待是本事有成,再是去地府救父,華山救母,那時定不會這般落魄,何至於教二郎神麾下鷹犬逼迫到如今這般模樣。
沉香不敢在此處久留,朝外便是逃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