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她喚他晏珩(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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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桑落錯愕,顏如玉輕輕拽回自己的衣襬,將她推進密室內,飛快地鎖上了密室的門。
桑落剛站住腳,就看見桑陸生站在密室中央,他掌着燈,忽明忽暗的光,將他眼底的惶恐拉到了極致。
“閨女——”他一臉驚愕地看向她,眼神拉向密室中央的那十幾個黑漆漆的牌位。
最中央的兩個是“孝節烈皇后晏氏”與“昇平昭懿公主周氏諱玥怡”。
一側放着一個夫妻牌位:“先考晏公諱掣大將軍、先妣李母諱玉婉誥命夫人”。
另一側寫的是:“廣陽城八千英靈”。
桑陸生瞪大了眼睛。
先考、先妣——不會是顏如玉的爹孃吧?
晏——顏。
顏如玉是大荔餘孽!
這是驚天的大秘密啊!能捅破天的大秘密!
晏掣的名字,但凡是上了一點年歲的人都聽過。
如雷貫耳!
那是大荔國的大將軍。令番邦敵國聞風喪膽的大將軍!
桑陸生雖是個下九流,卻也知道大將軍當年是何等威風。就連茶肆裡的說書先生,講得最多的也是晏大將軍如何威猛,如何睿智,如何兵不血刃地嚇退萬千敵軍。
都說“自古太平盛世無名將”。名將偏逢末世,又或者末世造就英雄。
大荔國力日漸衰退,境內狼煙四起,左丘家起了勢,大荔的軍隊節節敗退。唯獨晏掣鎮守的廣陽城讓左丘家久攻不下。
廣陽城是入京的最後一道關卡。晏大將軍守在廣陽城的那幾個月,芮國的軍隊是根本進不得分毫的。後來,卻突然暴斃在廣陽城中,廣陽城破,萬勰帝下令屠城,連婦孺都不曾放過。
大將軍沒了,大荔國這才徹底亡了。
桑落對這一段往事一無所知。看着“廣陽城八千英靈”的牌位,聽桑陸生講起大荔諸事,不由地想到顏如玉很可能在謀劃着一件大事。
桑陸生自然也這麼猜測,他有些害怕。
說了一輩子的“認慫保平安”,可到了這個節骨眼,他覺得認慫也未必能保命了:“閨女,咱們知道了他的秘密,會不會殺了我們滅口?”
“爹,他若要殺我們,何必將我們推進這裡?”桑落看着那些牌位前的香灰,很顯然是經常在此處上香。
她的眼睫眨了眨。深吸一口氣,默默讀着那些牌位。
大荔皇后晏氏。
皇后是顏如玉的姑姑,皇帝是他的姑父。
這樣的公子哥兒,身份是何等矜貴?若沒有國破家亡,他應該是意氣風發地享受着奢侈的人生吧?
桑落忽然想起顏如玉身上那些扭曲的、毫無章法的、深深淺淺的疤痕。
想起那次在“蹈虛之處”,看見他自己胡亂拆的線頭,就那麼潦草地對付着。
想起柯老四說顏如玉是苦出身,說他受傷都不會就診,只是自己胡亂地尋一些草藥堵在傷口裡。
想起那件看不出流了多少血的紅衣。
能活,就繼續活着。
死,就是聽天由命。
他心底是個何等驕傲的人?怎麼可能去做面首,怎麼可能爲奴爲僕?怎麼甘心以那樣的名號,苟活在仇敵的廟堂之中?
而今日的這一切,竟然,都源自四年前的那一句無心之語。
桑落站在牌位前,手握得緊緊的,心很沉很沉。沉得有些喘不過氣來。
密室外的打殺聲隔着厚厚的門傳了進來,慘叫聲不絕於耳。可以想見,外面是何等慘烈。
桑落急切地想要出去。
四年來,她一直想要活得有意義,想要在這不知名的時代裡,以自己之力留下點什麼,想要改變一些人的人生,想要救一些人於水火。
可現在她覺得應該爲顏如玉擋一刀。
興許擋上一刀,就能將對他的虧欠都彌補上。
但是,真的彌補得了嗎?
她閉了閉眼。
密室的門轟然洞開,血腥氣裹着秋風撲面而來。
一顆沾血的珍珠骨碌碌地滾落在桑落腳邊。
顏如玉逆光而立,赤紅的衣袍被火把映得宛如血瀑。三夫人被他掐着後頸拖進來,滿頭珠翠早不知散落何處,額角豁開的傷口正汩汩淌着血。 “你——你——”三夫人吃痛地仰着脖子,嘴裡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密室的門,再度合上。
桑陸生慌忙將女兒護在身後。
顏如玉徑直掠過他們,取了三炷香點燃,青煙繚繞之間,只聽見血順着衣角滴滴答答地墜落到青磚上,順着磚縫淌向黑暗。
“許麗芹,”他聲音輕得像沙場上飄落的灰燼,指節深深陷進三夫人頸側的皮肉。他拎着她的後頸如提稚童,直接丟在了牌位前,“來見一見你的故人。”
三夫人似條狗一般,趴在供桌邊緣,努力地辨認着牌位上的字。看着看着,她突然哆嗦起來。
滿臉的血襯着她煞白的臉,像是被惡鬼吸取了魂魄,她直勾勾地盯着那牌位,嘴裡喃喃地道:“晏將軍?晏將軍?”
寒光乍現,顏如玉手中的香柱狠狠戳進她肩胛。皮肉燒灼的焦糊味瞬間瀰漫,三夫人淒厲的慘叫撞在密室的石壁上。
“你也配提我爹的名諱?”
三夫人驚得渾身繃得僵直,不可置信地看着顏如玉:“你是——”
顏如玉碾着香灰俯下身,豔麗的脣在火光中猩紅欲滴:“晏珩。”
是晏掣的兒子!
當年晏掣的確有個兩歲的兒子。是眼前的顏如玉嗎?
顏如玉和晏掣的相貌漸漸重迭。
三夫人瞳孔驟縮,染血的牙齒咯咯打顫:“不可能先聖屠城是一個活口都沒有留——”
“那你呢?許麗芹,你不是留下的活口嗎?”顏如玉眼裡滿是殺意,“他們把孕婦的肚子剖開,將孩童的頭顱砸碎,爲的就是留下你這個有‘功’的活口嗎?”
功?什麼功?
是獻藥之功嗎?
三夫人癱坐在青磚上,她盯着牌位上“晏掣”二字,忽然癲狂地笑起來:“我有什麼辦法?我要活!我要活!”
當年她不過是個卑賤如泥的小妾,就連伺候家主都要看主母方氏的臉色,更別說留下一兒半女了。
廣陽城被圍了那麼多天,整個岑府的米糧都被官府徵走,散給百姓。岑家人都活不下去了!她一個小妾,不過是個物件,更是可以隨意打殺發賣的。
兵荒馬亂,她只想活!
所以當芮國的密探找到岑家,要他們在供的糧食裡下毒。家主猶豫了。
這事若成了,不說飛黃騰達,至少是能保住岑家老小的命。可若不成呢?
許麗芹咬咬牙,替家主應下了此事。
她以色侍人,催情的藥必不可少,藥方皆源自當時還是遊醫的閔陽。閔陽提供的催情藥,都需要用一種活血化瘀的藥物來催出少女的“紅鉛”。
許麗芹侍奉家主的時間少,每每都能撞上月事,她暗地裡就偷吃了這活血化瘀的藥來催癸水,卻發現吃了之後,身上未愈的傷疤竟然會迸裂開來。
她就想法子將這“活血化瘀的補藥”進獻給了晏掣。
圍城幾個月,廣陽城中本來就缺醫少藥,晏掣只讓人聞了聞,說確實都是些活血的藥物,便吃了下去。
當晚就渾身傷口迸裂,暴斃而亡。
第二日廣陽城破。
岑家得了活路。
顏如玉突然拽起她的頭髮,將她的臉按在林立的牌位前,一字一字地,咬得用力:“你,必須死!”
三夫人喉骨發出脆響,她瘋狂掙扎,額角的血濺在漆黑的牌位上:“顏——不,晏珩!你今日殺了我又能如何?你以爲大荔的朝堂裡,就沒有想他死的嗎?大荔早該亡了!他一個人撐下去,又有什麼用?!他若早些投降,興許廣陽城根本用不着屠城!他爲了他一人之忠名,拖累了全城百姓!拖累了大荔!他不該死嗎?!”
越說,越癲狂。
黑白越辨,越混淆。
三夫人雙眼赤紅,已經沒有了懼色,甚至覺得自己是拯救世人的大英雄!
怒火將顏如玉吞噬。
渾身的血液都在沸騰着,叫囂着:殺了她!殺了她!
他拉開香案的抽屜,裡面躺着一朵玉色蘭花,那花瓣又尖又利,像是惡魔索命的骨爪。
正當他要狠狠刺向三夫人的心口時,聽見有人在喚他的名字。
“晏珩——”
桑落擡起手覆上了他冰冷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