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之後。
蓉城，航空工業蓉飛集團。
剛剛走進辦公室的楊韋脫掉外套，像往常一樣坐到辦公桌後面，打開電腦準備處理新一天的工作。
之前一連兩天，他都在132廠那邊檢查產線設備升級，以及本年度最後一批待交付殲10戰鬥機的總裝情況，所以積壓下來不少沒來得及處理的事情。
從一年前開始試點的廠所合併雖然給新一代戰鬥機的研製提供了不少便利，但也同時對集團管理者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雖然在過去，設計師也一樣需要關注生產情況，不過那隻能算是同級別兄弟單位之間的業務合作，換句話說只需要關注自己感興趣的那部分就行了。
並不涉及管理責任的問題。
然而現在，整個生產單位的業務，幾乎事無鉅細，最終都會彙總到他這個集團二把手身上。
幾乎是前後腳的功夫，行政辦公室副主任高文廣也恰到好處地出現在門口，手裡還拎着兩個暖壺。
儘管航空工業系統這些年的條件在不斷轉好，但業務部門幾乎全年不斷地連軸轉，加上又有大量高度敏感的資料信息，很難騰出一個完整的空窗期來對工作環境進行整修。
因此，哪怕時間已經接近2007年，但在這棟幾乎凝聚了華夏飛機設計能力三分之一壁江山的建築裡面，很多日常生活的習慣都還是帶着世紀之交時候的味道。
就比如，每天早晨都需要去開水房裡準備熱水。
當然對於楊韋來說，這種瑣事肯定不需要他自己來完成。
跟大部分官方機構一樣，國有企業除總部機關以外，大部分不直接設置秘書崗位，而是由辦公室綜合科來實際承擔相應職能。
高文廣把暖瓶放到門口的一張小桌子上，接着又從腋下抽出一個文件夾，翻開之後放到楊韋桌前：
“楊總，這是昨天辦公室擬好的文件，關於年底全體職工福利發放問題的……您確認一下還有沒有什麼問題。”
說完之後，他又重新轉過身去，拿起一個暖壺準備倒水。
“我之前就說過了，像這類事情如果不是程序上必須有我的簽字，那都可以直接按照田書記的意見來辦……”
楊韋有些無奈地搖搖頭。
話雖如此，但他也知道，這屬於班子搭檔表達尊重的一種方式，況且這功夫電腦也正在開機，並不會真的耽誤什麼時間。
所以還是翻了翻面前的文件。
“沒什麼問題，照這個執行就好……”
楊韋目光飛速掃過紙上的內容，然後點了點頭，在最後一頁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唯一可惜的就是，今年在廬州那邊的廠子因爲交付週期的問題被壓了一筆貨款，否則還能再多發出來一些……”
他雖然對於企業管理方面的興趣不大，但好歹也是單位的負責人之一，對於基本的經營情況還是心裡有數的。
得益於殲7F和殲10E的雙雙成功，整個蓉飛集團早就已經告別了早年間“總經理帶頭賣麪條”維持生活的艱苦日子，但真正讓他們賺到大錢的，卻還是近兩年纔在廬州航空城建成的新工廠。
爲C909客機和在華夏組裝的A320客機提供機身尾部、垂直尾翼和水平尾翼的結構組件。
相比於幾年才能賣出去一批，而且付款方式還五花八門的軍機貿易，民用航空業務或許紙面上的合同金額不是特別亮眼，但卻突出一個細水長流。
“廬州那邊的業務畢竟纔剛剛轉入正軌，滬飛集團還有空客之間對咱們來說都是新客戶，對接工作難免需要一階段來適應……”
高文廣說着把保溫杯小心翼翼地放在桌子上，然後繼續道：
“再者說，跟以前比，這就已經不錯了……”
楊韋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你有這種感覺，是因爲咱們都經歷過八九十年代，但現在的年輕骨幹大部分都是00年之後才參加工作，上學的時候就已經趕上國內航空技術成果爆發的階段了……這些年整個國家的經濟發展又快，如果我們不能把產業發展的成果轉化成看得見摸得着的東西，那人家就算帶着再多熱情投身工作，也難免會很快被現實情況給消磨乾淨。”
他雖然參加工作很早，但架不住15歲就上大學，所以在同級別幹部中仍然算是極其年輕的，各方面想法也相應活絡一些。
“說的也是。”
高文廣剛纔那番話本來也只是幫着廬州工廠的同事說說好話，眼見領導並沒有批評那邊的意思，自然也就到此爲止。
“對了楊總，還有一件……大概算是私事……”
他拿起文件夾，然後話鋒一轉，帶着幾分猶豫地說道。
“私事？”
楊韋這功夫已經握上鼠標，但聽見這句話之後動作一頓：
“你的事？”
“不是我的事。”
高文廣趕緊搖頭，並解釋道：
“是常院士……聽說他夫人預計下個月或者明年初的預產期，您看到時候是不是需要……”
在某一瞬間，楊韋的眼中甚至閃過了一絲的茫然。
這個事情，他當然是知道的。
甚至年初常浩南的婚禮他還專門去參加了。
但之前確實沒想過這麼多。
一方面，今年又是廠所合一又是四代機研發和技術驗證，每天忙得腳不沾地，有時候連日子都記不清。
另一方面……平時聽說的都是誰誰誰家的女兒或者兒媳快要臨產了，這種反正也不會耽誤對方本人的工作，所以一般口頭祝賀一下就行。
結果現在突然來個老婆生孩子的……
被高文廣這麼一提，似乎確實是不太一樣。
但過去又沒有先例可以參照……
“看來這領導太年輕，有時候也未必全都是好事……”
楊韋一邊腹誹一邊搖搖頭，正準備跟對方討論一下應該怎麼祝賀比較合適，卻突然聽到一陣敲門聲傳來。
轉頭一看，是四代戰鬥機研發項目的副總設計師，林濟洪。
高文廣也看見了出現在外面的身影，趕緊主動開口道：
“那楊總您先忙……
目送高文廣離開之後，林濟洪才步履匆匆地走了進來：
“楊總，渝都方面來電話說，已經對我們提供的概念模型完成了微波反射測試，今天下午就會派人把測試技術文件給我們送過來。”
“效率這麼高？”
楊韋面色一喜：
“我記着上個月末的時候，他們還說正在調試微波暗室的相關參數，可能要明年初才能出結果來着……”
“聽說青華大學前些天派出了一個技術團隊，直接協助那邊完成了不少前期工作，估計是跟這件事有關係。”
林濟洪推測道。
“算了，先不管這些……”
楊韋擺了擺手：
“正好涪城的風洞結果也是今天送來，告訴各子系統和設計室的相關負責人，準備下午開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