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慧梅這次過來，自然不可能只是爲了說一嘴讓常浩南找專職秘書的事情。
所以，在一番簡短的寒暄之後，她還是很快進入了正題。
“常總，更早的事情，我之前就已經跟您彙報過了，相關記錄都在這些檔案裡面，是按照事務種類和日期順序整理好的，您可以等會再細看。”
楊慧梅說着從剛剛被放到桌上的一摞文件中，拿起了位於最上面的一份遞給常浩南：
“但這個是我今天早上才收到的，還沒來得及聯繫您，就接到宋主任電話，說您今天到公司來，我就直接帶過來了。”
後者翻開，發現裡面是一封來自曙光集團的情況說明函。
內容不長，大意就是經過我們自己（當然還有提前預購了早期試用版的112廠等用戶）的測試，認爲和TORCH Multiphysics適配的曙光2000T已經基本技術成熟，隨時可以正式發佈。
之前就已經提到過，TORCH Multiphysics實際上已經收集到了足夠多的用戶反饋和數據，正式版軟件甚至都完成了封裝，遲遲不發售很大程度上就是爲了等曙光2000T完成穩定性測試。
現在，時候顯然已經到了。
“是否需要召開一場專門的新聞發佈會？”
看到常浩南的目光從紙頁上離開，楊慧梅方纔再次開口問道：
“從去年年末開始，我們就已經接到了不少用戶的函件或者電話，詢問我們正式版軟件的預計發售日期、授權方式和定價，當時我們基本都是按照一樣的模板回覆的，不過最後也留了話頭，讓他們稍微等等。”
“從跟我們諮詢的客戶數量來講，我覺得關注度很高，如果能借勢再宣傳一下，效果應該不錯。”
“另外就是，集團現在的現金流稍微有點緊張，雖然咱們目前能直接從銀行拿貸款，但應該還是控制一些風險比較穩妥。”
“嗯……”
常浩南向後靠在椅背上，並沒有馬上給出回答。
如果單從商業角度計算的話，那楊慧梅的想法肯定是沒問題的。
雖然TORCH Multiphysics目前已經有了不小的知名度，不過宣傳這東西沒有止境。
現在真正體驗過的試用版的用戶數量還比較少，加上哪怕是在歐美，互聯網也遠沒有二十多年後那麼發達，因此多數感興趣的潛在客戶還處在“聽說過有這麼個東西，也知道好像挺厲害，但並沒有一個具體概念”的階段。
這種節骨眼上，宣傳投入的效費比是必定最好的。
但常浩南畢竟不只是火炬集團的總經理。
他還要從更大局觀的角度考慮問題。
也就是曙光2000T，以及之前丁高恆就跟他提到過的，華夏很可能即將加入世貿組織的事情。
實際上，雖然說是專門做過適配的定製版，但是在覈心元器件國產化程度不高，尤其高性能芯片仍然需要依賴進口的情況下，這個“定製”的優化空間其實也非常有限。
相比隨便找一臺同級別超算來說，跑TORCH Multiphysics的效率可能也就高個10%-15%左右。
考慮到它本身的性能大概只有96年附近的水平，即便按照15%來算，相比於國際上那些最領先的型號也仍然是巨大劣勢。
對於歐美髮達國家用戶更是如此。
真正帶來吸引力的，其實還是能讓TORCH Multiphysics多開放一些核心功能。
所以，按照雙方之前的合作協議，每臺曙光2000T的利潤都要分給火炬集團一份。
但這同時也意味着，TORCH Multiphysics和曙光2000T必定要高度綁定。
前者還好，在世紀之交這會，由於互聯網泡沫還處在最高點，因此全世界普遍還是把計算機軟件作爲一個相對開放的產業。
但計算機硬件，以及高性能計算機本身可不一樣。華夏過去在這方面幾乎沒有什麼作爲，因此在入世談判中並未過多涉及到信息產業的內容。
還是有悶聲發大財的必要，以免在最後關頭節外生枝。
雖然作爲一種公開發行的商業產品，無論常浩南是不是大張旗鼓地開發佈會，真正核心的業內人士都會了解到相關情況。
但負責跟華夏這邊談判的人又不是什麼專家。
他們不知道就行了。
想到這裡，常浩南重新坐直身子，對剛剛一直沒開口的宋景明說道：
“問一下計算所李傑院士在不在京城，如果在的話，幫我約一下他。”
“沒問題。”
……
二人的見面選在了科學院計算所。
雖然在企業層面上，火炬集團和曙光集團算是同級。
但李傑畢竟身爲院士，這方面還是要尊重一下。
“浩南同志，好久不見。”
“李院士。”
常浩南走上前去，跟對方握了握手。
二人上次見面的時候，已經是去年一起在大會堂領獎那次了。
如今時隔將近一年，常浩南除了氣質上更顯成熟一些之外倒是沒什麼變化，但李傑可是實打實地能看出來蒼老了很多。
想必最近的壓力不小。
“浩南同志，我前幾天以曙光公司名義發過去的那封函，您應該看過了吧？”
李傑把兩杯茶分別放在常浩南和自己面前，然後順勢坐在跟常浩南相鄰的另一張沙發上：
“我之前就聽說，軟件方面，早就已經準備好了正式版，實在不好意思，曙光2000T在開發過程中遇到一些兼容性問題，耽擱了幾個星期。”
後者端起杯子喝了口茶，同時擺擺手：
“這個不要緊，TORCH Multiphysics在全世界範圍內沒有直接的競爭對手，早發售或者晚發售幾個星期，影響不大。”
這個回答堪稱霸氣側漏，直接讓旁邊的李傑動作停滯了一瞬。
畢竟，這個年代的華夏企業，能有如此自信的，基本也是獨一份了。
常浩南緊接着又繼續道：
“不過，我這次來，確實也是爲了曙光2000T的事情。”
“您說。”
李傑其實跟杜義山丁高恆勉強算是同一輩人，但評上院士比較晚，加上跟常浩南認識的時候，就已經是對等合作關係了，所以態度要客氣不少。
“我希望，曙光2000T的銷售策略，至少面向國外用戶時的銷售策略，能由我們火炬集團來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