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我怎麼沒看到金桂?”
“娘,哥哥說,近年家裡入不敷出,靠山那塊瓜地,荒廢了幾年,家裡抽不出來人,讓金桂去墾墾荒。”
“什麼?你說那塊瓜田。”
“這夫妻倆好狠的心,不行,我要去找那對黑了心的畜生。”
“娘,您別急,到底怎麼了?”
來到常雄房內,常雄不在,吳氏不冷不熱的說道:“娘,您找兒媳有什麼事?”
“我問你這黑了心的悍婦,金桂去棄置了的瓜田可是你的主意?”
“娘,我也是爲了咱們全家多有一份進項,你看這一年不如一年的。”
“你明知那瓜田常有瓜精做怪,卻還要金桂去送命,你罔顧害人性命,真的就不怕天打雷劈?家財與田產也都給了你們,你們倆卻還蛇心不足,你到底是何居心?”
“我尊稱你一聲娘,是看在你生養了常雄的份上,你個沒用的老虔婆如今卻欺負到了我的頭上,我告訴你,我就是看不上你們三個,一天天閒衣閒飯,又不鋤田,又不磨面,你那寶貝女婿讓瓜精吃了,也能讓他早日託生,重新做人。免得天天在我眼前晃得我煩心。”
“你這個狼心狗肺的畜生啊!如果沒有金桂與小娥不要家產,只要一家人能在一起,你以爲你今日能有機會在我面前飛揚跋扈?豈有此理,真是豈有此理。”常母氣的血氣上涌,吐了一口血,昏迷了過去。
“娘,娘,您怎麼了?”常娥大聲呼喊母親,又喊出家裡廚娘幫忙扶回房中。
“哼!”
常母一氣不起,整日昏迷,忽一日,常娥攔都攔不住,箭步如飛,跑到院中,對着門口影壁說道:“老爺,您別走的那麼快,您等等我,我最近身子虛弱,趕不上你。”撲倒在門口,嗚呼哀哉而去。
常雄夫妻草草將母親安葬,常娥整日在靈堂裡以淚洗面。
安葬完婆婆,吳氏就忙活開給常娥找了一個二十里外的財主當小妾,收了人家一百兩銀子。一切說妥,吳氏掩飾不住高興,穿得光鮮亮麗的跑到靈堂,對着一身孝白的常娥說:“妹妹,只要你在這一紙休書上籤上名字,你再把這個孩子去了,你看你年輕貌美,嫂子已經給你找了個有錢人家,哪怕做個小妾不也是吃香的喝辣的。何必要跟一個依靠女家才能過活的小白臉,而且一個月過去了,他都沒回來,肯定是凶多吉少了。”
“這休書如何而來?”
“你那夫君,那晚喝的是酩酊大醉,當然是言聽計從。”
“嫂子,財與田已經盡數歸你,我們夫妻與娘只是有口飯餬口就行,你又何必把娘氣死?如今家破人亡,你現在滿意了?要嫁你自己嫁,自古一女不嫁二夫,何況我夫妻二人感情你們也是有目共睹,如果他真的死了,我與他生同寢,死同穴。只是因爲這個孩子我纔會苟活於世。”常娥把休書撕得粉碎。
“妹妹,這是何必呢?怎麼氣成了這樣,嫂子也是一心爲你好,你說你孤兒寡母的,活得得多累,不如就從了那個財主吧。”
“如果你再逼迫於我,我和孩子現在就與你別過。”常娥說着就要向房內樑柱上撞去。
“好,好,好,嫂子不強你,你可能沒有一個心理準備,我容你慢慢思量,想好了,答付我一聲。”吳氏畢竟收了銀子,不好強迫,才軟了下來。
常娥委屈的向父母親的排位哭訴:“爹、娘,如今這個家,已經不再是那個和樂融融的家了,也許女兒孽障太深,身邊愛我的人才一個一個都離我而去。爹、娘,您們泉下有知,保佑金桂平安歸來,如果他真的去了,我跟孩子要怎麼活呀!”常娥哭得淚雨滂沱,肝腸寸斷。
兩天後,常娥問明嫂子要嫁於何處,吳氏以爲常娥已經想通,遂高高興興一五一十都說與常娥。常娥趁吳氏忙亂之際,僱了一頂轎子將她擡入二十里外財主家,常娥一一言明,財主很是窩火,着人向吳氏把百兩紋銀又要了回去。兄嫂是又氣又恨,辭了幾個下人,將常娥打發到磨坊居住,每日磨面,擔水,洗衣,灑掃。常娥爲等金桂苦不堪言,卻每日咬牙堅持。
常娥身懷六甲,每日負累,孩子提前兩個月出世,臨盆前一天,常娥肚子墜疼,央求哥哥找個穩婆,哥哥不理,常娥在磨房草蓆上,疼得死去活來,折騰了一天一夜,纔將孩子生了下來,一聲啼哭,宣佈他已經降臨這個世界,常娥一聽是個活的,放了心。苦於身邊沒有剪刀利器,只能自己咬斷臍帶,忍着巨疼,支撐身體,打來熱水,爲孩子沖洗乾淨,做完一切,體力不支,抱着孩子昏昏入睡。醒來孩子不在身邊,常娥忍疼出去找孩子,聽到哥嫂房中傳來啼哭之聲,常娥跌跌撞撞推門而入,兄嫂已經哄了幾個時辰,孩子一直啼哭不止,正在煩惱,再見常娥,吳氏氣更不打一處來,抱起孩子扔去了林邊小河。常娥氣暈,又被送回磨房。孩子順水飄到下游,仍舊哭聲不止。村裡竇伯從集市買布歸來,救起河中孩子,看是一個男孩,只是頭髮一半黑,一半金,知其是常娥骨肉,抱起孩子向常娥磨坊走去。
竇伯見常娥虛弱至死,忙請郎中,爲常娥療治,常娥心念孩子,針藥下去很快甦醒。竇伯每日都來照顧,兄嫂繼續爲難之,竇伯一力承擔,兄嫂也無言語。幾副藥下去,常娥身體見覆。常娥千恩萬謝於竇伯,竇伯實在不忍常娥遭受摧折,拿了些銀兩,對常娥說:“全村上下,無人不知,你兄嫂之跋扈,如若你再委曲求全,也許你們一大一小都很難保全,我雖貧困,但這幾年也積了些碎銀,雖是不多,也夠你們兩個在外面將就一段日子了。”
常娥感激涕零,抱着孩子跪地磕了三個響頭,“竇伯,今日我們母子之命皆是您救,這些天您又爲我吃苦受累,您的大恩大德,常娥無以爲報,只能銘記於心。如有他日,我與孩子一定奉養孝順您,如待親生父親親生爺爺,以報您的大恩大德。”
“孩子,你說的哪裡話,我是實在不忍,纔出手幫上一幫,我一行將就木之人,還求什麼圖報?孩子,在他們沒發現之前,快走吧,快走吧。”常娥流着淚又磕了三個頭,依依不捨地抱着孩子去瓜田找孩子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