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出於自保，還是出於別的想法，孔虛開口了。
“所有的事，我無權單方面告訴你，因爲你的性命並不只是屬於你一個人，你還屬於整個黎明教會。我輕舉妄動的最壞結果是黎明教會與虛空王國交惡。我只可以告訴你，你的出身很糟糕。你之所以對我感到親切，是因爲我身上有你父親的一小塊靈魂碎片。他託我照顧你。”
孔虛猜想着，甚至還有一小塊她母親的靈魂碎片。
安朱麗娜的表情很精彩，不停從驚愕、難過、欣喜等等感情之間切換。無比複雜，無比糾結。
好一會兒，她忽然展顏一笑：“我果然猜對了。他在最後時刻還想着我，至少證明，他還是愛我的。”
不，那個整天發春的賤男春只是執着地不想絕後而已。
她陷入了自我想象中：“他和母親，大概是因爲有什麼迫不得已的原因，當年纔將我丟去黎明教會吧。出身很糟糕？是爲生活所迫吧？一定是這樣的！”
不，那貨只是純粹不想負責，更怕被人發現他有私生女，阻礙他娶貴女的大計。
“唉，我很小就知道，這世界有很多人過着困苦的生活。徘徊在飢餓與死亡邊緣的他們，願意爲一小塊黑麪包做任何事。所以我才希望能爲這世界的苦難者做更多事。”
多好的姑娘啊！安德魯你們這兩口子，不配擁有這麼好的女兒！
孔虛終究制止安朱麗娜繼續幻想下去：“我不可以說太多，但奉勸你不要將人性想得太美好。我就見過一個酒鬼母親爲了一瓶烈酒將自己三歲的女兒賣掉。”
孔虛將穿越前某件事改了一下，果然他看到聖女的臉色不好了。
他心中感嘆：這就好，至少終有一日她知道真相後，心裡不會有太大落差，也不會那麼容易墮落。即便淪爲平庸，也比一個墮落聖女要好。
一番話就讓她抿着脣，突然不想說話了。
就這樣吧。
孔虛心中嘆了口氣，緩緩轉身出門，就在他即將踏出大門口的時候，安朱麗娜又是一句話：“我媽媽有沒有後悔過生我下來？”
孔虛沒有直接回答：“你覺得我爲什麼在這？”
他沒有回頭，他知道身後那必定是一張宛如萬花盛開的美麗臉龐。
無關乎顏值，只在於心靈。
兩小時後，拉法蘭大主教趕來了。孔虛在港口另一個小別墅裡接見他。
“您好，尊敬的陛下，羅伯特*巴恩斯向你問安。”這位大主教長得相當圓潤。180的個子，150斤上下。也不算胖，一張臉愣是長得像孔虛認知當中的彌勒佛，笑口常開的樣子。
配上那地中海光頭和兩鬢的銀絲，一看過去就給人相當好的印象。
“您好，巴恩斯大主教。”
羅伯特先是跟孔虛寒暄了一番，從千年戰爭十大教派互相幫助的深遠關係侃起，聊到兩派沒矛盾，又到了最近互相配合。這種從先祖拉起的關係，真不好拒絕他。
聊了十分鐘，終於到了正題。
“陛下認識安德魯*博納克吧？”
孔虛點點頭。
“他怎樣了？”
“被迫成了巫妖。起碼在這一刻，他還是我的合作者。至於他以後心靈會否真的徹底沉淪，誰也說不準。我跟他有個交易，交易的一部分就是替他照顧好安朱麗娜。”
羅伯特沉默了下，沒有直接回應：“黎明教義認爲，人生來或許還帶有前世的罪惡，只要經過洗禮，這就是一個全新的、純潔的人。黎明聖女殿下是經過洗禮的人。”
“我懂了。”孔虛想起那個該死的任務，不由提醒道：“我也知道安朱麗娜很有潛力。我家鄉有句諺語‘把雞蛋都放一個籃子裡，一旦打翻，就所有雞蛋都完了’。安朱麗娜終究是個年輕姑娘，如果她身世這種事被魔族利用了，黎明教會也會跟着受累。”
說得好聽點，這叫出污泥而不染。
說的不好聽……
對於貴族來說，什麼解釋都是蒼白的。憑什麼要他們膜拜一個出身如此低賤的女人，哪怕她真的展現出神蹟。
對於人民，他們也無法接受這麼一個殘酷的事實：如此聖潔的女子居然是巫妖跟夜鶯的女兒。
孔虛實際上也是在半強迫地讓黎明教會改變方針。
遊戲裡的進程，黎明教會作爲第一大教，實際上很吃虧。雖然教義是驅除邪惡，一心叫人民向善，但人類無法止血的崩潰局面讓‘一味以神說麻痹人民’的黎明教會很不好過。
教會爲了維護社會的穩定，不得不推出黎明聖女這張牌。以更強大的神蹟挽回信徒和護教軍成員的信心，當黎明聖女墮落事件發生，黎明之光的聲望也跌到了谷底。
這算是壓錯寶了。
如今，教權還無法凌駕於皇權之上，黎明教會將孔虛當成貴族一派。孔虛知道，那就當成是整個貴族圈知道，他們也瞞不下去。
與其強行尬吹一個出身糟糕的聖女，還不如調整策略。
羅伯特明白了：“我會好好跟教宗和其他大主教討論的。”
“我還要忙着準備出征，今天先這樣吧，我會把黎明護教軍安排在第一批戰鬥序列的。”孔虛若有若無地暗示着。
羅伯特心領神會。
接下來，黎明教會內部高層進行了一場並不算激烈的爭論。
不得不說，孔虛的介入相當是時候。
在這個時間點上，安朱麗娜還沒像歷史上那樣經歷過前期戰爭的洗禮，名聲雖有，但還沒達到一個誇張到壓不住的地步。
原本她會在拉法蘭大陸上，在連續的清剿畸變怪戰役中名聲大噪，教會在不知道菲爾諾的事態情況下，沒有壓制她的名望，結果她名堂打出去了，才知道她父母出事，老爸還當了巫妖，簡直騎虎難下。
爲了掩飾一個錯誤，不得不犯上更多的錯誤和罪孽，這就是黎明教會的窘況。
現在提前知道了，大主教們反而釋然了。
況且，打心底，他們或許也不希望有個年輕姑娘的地位在他們之上。
金色的黎明之光當中，教宗與五個大主教分別開始投票。當結果出來之後，教宗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