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之漫無目的的沿着人行道走着,馬路上來來往往的車,身邊步履匆匆的行人,都無法填補她越來越空曠迷惘的心房。
方纔,她冷漠的要求傅思聰靠邊停車,轉身的那一剎,思聰只說了一句:“早點回去,別讓叔叔阿姨擔心。”竟是一點挽留都沒有的。
眼淚差點兒就蹦出來了,可是眼眶再酸澀,卻還是沒有一滴淚落下來。
她就是如此倔強,大約也是這樣的倔強讓思聰覺得,十年的感情可以說斷就斷,於她來說不會有多大的事兒吧!
不,那十年的感情只是她的一廂情願,傅思聰說了,那是“過家家”。
走累了,坐在廣場的噴水池旁坐了半個小時,身邊都是兩兩成對的情人,還有挎着花籃兜售玫瑰的小女孩兒。噴泉的每一次噴灑都會濺起水珠,安之的半邊身子已經溼透了,而她卻無知無覺,好似這一切都與她無關,她的大腦一片空白。
“阿姨,”賣花的小姑娘笑嘻嘻的指着她的手提包,“您電話響了好久。”
安之回過神來,道一聲“謝謝”,小姑娘抿着嘴笑,然後歡快的跑去追逐下一對情人了。
是許益柯。
“你在哪兒?”他的聲音帶着焦急,打了四五通電話了,她就是不接,意料中傅思聰那混球必定是攤牌了,他別的不怕,只怕安之想不開!聽安之說了個地名,他才鬆了口氣,又問:“你倆談的怎麼樣?”
安之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如你所想。”
益柯嘆了口氣,叮囑她說:“你在那兒別動,我馬上過來。”
許媽一看益柯要出去就生氣,嘮叨着:“你屁股上長釘子啦?一回來就魂不守舍的,坐也不是站也不是,這才坐了多久又往外跑!哦,你看到人家約會也知道不服氣喲,早幹嘛去了!”
益柯風一樣跑了出去,許媽聽到車子響聲,氣得直跺腳,又轉向了正悄悄往樓上撤退的許爸:“你看看你看看,像什麼樣子!也不知道又去會哪個狐狸精了!以後傅家有了安之那樣的兒媳婦,那是要面子有面子,要裡子有裡子,這要是益柯能找個比安之能幹的倒也罷了,要是找了個不如安之的,我這臉面往哪兒擱呀!孩子上學的時候就處處被傅家比下去,以後……哎,你上哪兒去?我還沒說完呢!哼,這小的不成器,老的也這樣,你們都想氣死我!”
安之擡頭看益柯,知道他是跑過來的,還在喘呢!
他蹲下,勻了勻氣兒,說:“安之,對不起。”
背叛她的人是他嗎?傷她的人是他嗎?爲什麼最該說對不起的人沒說,他有什麼可說的?若是因爲隱瞞,兩個都是發小,他幫誰好還是不幫誰好呢?
“我不怪你,這事兒跟你沒關係。”安之笑了笑,就算告訴她了又能怎樣,難不成她還能放下那麼繁重的學業回國來“捉姦”麼?不能吧!孰輕孰重她分得清楚着呢!要不然當初思聰去美國留學,她怎麼沒跟着去,反而去了德國呢?她要真是那被感情衝昏頭腦的人,還能在這兒安靜的坐着?
思聰不就是知道她的性子,所以纔有恃無恐麼!
她的好脾氣在他眼裡曲解成好欺負了。
她忽然有點兒恨傅思聰了,也恨自己的理智與冷靜,要真學潑一點兒,剛纔在聚會上就該鬧出來,要沒臉大家都沒臉,橫豎這事兒是要擺到桌面上來的,總好過像現在這樣:傅思聰給她扔了一個重磅炸彈,他沒事人兒似的拍拍屁股走了,獨留她黯然神傷。
益柯扶着她的肩膀,眼裡盡是心疼:“安之,別在這兒坐着了,瞧你身上都溼了,咱們走吧?”
安之搖頭:“我不想回家。”這時候回去,爸媽鐵定能瞧出不妥來。
益柯知道她爲難,想了想說:“要不去我那呆會兒?”
益柯在離自己單位不遠的江海花園有個二居室,冷色調的裝修,不是白就是黑,卻處處透着精緻,總之一句話:低調的奢華。
安之沒心思欣賞這些,她一進來就被益柯推進了浴室,找了乾淨的浴巾和新的洗漱用品給她:“你先泡一會兒,我讓人送衣服過來。”
直到略帶涼意的身體被溫熱的水泡的有些泛紅了,安之的頭腦纔有些清明。她現在要做出選擇,是二話不說成全了傅思聰,還是再爭取一下呢?
成全他們,憑什麼?她纔是和他在衆多親朋好友面前見證的訂婚夫妻。
爭取過來……她真的能接受一個已經背叛過她的男人嗎?
感情上的潔癖比身體上的還要嚴重。
她把整個人都埋進水裡,憋不住氣兒了才衝出水面,狠狠的砸了一下水花,暗恨:難道她宋安之要不戰而退麼!就算到最後真的輸了,也要做到輸人不輸陣!
益柯打完電話不到十分鐘就有人按響了門鈴,來得不是自己手下,而是另一個哥們兒,正好奇的衝裡面偷瞄着。益柯微皺眉頭把他的視線擋在了門外,不悅的問:“怎麼是你?”
那哥們兒笑得雞賊,說:“我這不是好奇麼!你從來不帶女人回家過夜的,怎麼轉性了?是什麼特別的尤物啊,讓兄弟我見識見識?”
益柯眉頭皺的更緊,語氣更差:“滾蛋!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呦呵,這麼寶貝?該不會是……”他眼睛一亮,比了個口型,“我聽說那位回來了,在裡面?”沒否認,得,看來是真的了。他立即摩拳擦掌,興奮的直叫,“行啊哥哥,你這是打算在太歲頭上動土啊!不對,是在碉樓底下挖牆角啊!哎呦喂有好戲瞧了,我得趕緊去圈兒裡通報通報。”
許益柯一把扯過他手裡的衣服袋子,警告他:“你要是敢胡說八道我特麼削死你!”
“別介!整天看傅思聰跟那姓趙的小妞兒眉來眼去的都膩了,你看着就不憋屈?到時候你這兒要是成了,那絕對是喜大普奔的大好事兒啊!”看着許益柯越來越黑的臉,他連忙往後撤,邊走邊說,“您放心,今兒晚上的事我絕對不多嘴,好夢啊哥哥!”
都快被你嚷嚷的整棟樓都聽見了,還叫不多嘴?
益柯敲了敲浴室的門,輕咳一聲:“安之,衣服就放門口了,我、我下去買包煙……”摸了摸口袋,煙盒還鼓鼓的,就在樓梯口抽了兩根,估摸着時間差不多了纔回去。
安之盤腿坐在沙發上,看了益柯一眼,示意他坐過來,直言道:“我今晚在你這兒湊合一夜,明兒我想見一見那位趙小姐,單獨。”
益柯猶豫:“這、這恐怕……”
“益柯,我不逼你,但我總要知道,我輸在哪兒了吧?”她語氣淡淡的,落在益柯心上卻疼的很。
許益柯沒再猶豫,說:“行,明兒我約趙倩出來。”
“多謝。”安之輕嘆,“我有些累,先去睡了。”
“啊……哦,防塵罩拿了就能睡。”他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