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又看到此類事情,眼看兩人擁吻熱烈,似乎下一刻石洞裡赤/裸/裸交纏的兩人就要變成百里尋清和迎紫。她覺得心裡似翻江倒海,有無邊的怨氣要迸發出來,再也忍受不住,衝了出來,一把推開二人。
迎紫面上紅透,伸手去扶頭上散亂的髮髻。百里尋清卻摺扇一打,輕輕搖着,好整以暇的望着她,嘴角噙着一絲意味不明的笑。看着他的笑,迎華剛纔衝出來的勇氣頓時沒了,此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垂目盯着自己的腳尖。
迎紫臉上的紅潮退去,又變回落落大方,她先開口打破尷尬:“童寂沒來?”
迎華搖了搖頭。
迎紫嘆了一聲:“唉,這死童寂怎還不來?給他製造了好機會,他卻不會把握。”
她側頭望百里尋清:“少莊主,咱們要不回去吧!一會兒天色晚了,山路就不好走啦。”
百里尋清道:“你先去吧,我再陪迎華等一會兒,我們三人都會功夫,不會有事。”
迎紫面色一僵,似有些後悔剛纔嘴快,此時不願離開也已不行。她拂拂衣裙,看了迎華一眼,悻悻離開。
行至莊門,前面有一個人正亮腰牌進莊,卻是童寂,迎紫好奇上前,攔住問:“你怎回莊了?”
童寂奇道:“在山下辦完事,自然要回莊覆命啊。”
迎紫不太明白,接口道:“那少莊主……”
童寂忙接口道:“少莊主在城中的店鋪查賬,今晚要宿在那邊。”
迎紫原是想問:“少莊主不是說你會去後山嗎?你怎還在這兒?” 因下午時百里尋清在她耳邊說了一句“傍晚帶迎華來後山核桃林,我想見你,童寂想見她。”她把迎華帶去了,童寂卻不打算去後山。可此時聽童寂這麼說,她一下子都明白了。百里尋清明明下山,中途卻折了回來,說讓迎華見童寂,卻並未告知童寂,這一切都爲了單獨和迎華在後山相會。
她方纔就覺得奇怪,明明聽到響動有人近前,百里尋清對着那個方向卻說沒人。她本以爲也許是男子情動時顧不得許多,可此時想來更像是專門演給迎華看的。
童寂見她攔住自己,卻並未說什麼,問:“迎紫,你從哪裡來啊?”
迎紫正因自己想明白的事實氣惱,衝口道:“後山。”
童寂問:“去後山幹嗎?”
迎紫話到口邊,卻又吞了回去,擺出副清高的樣子道:“夫人交代的事情,還要向你彙報嗎?”
童寂撇撇嘴,自行走了。
迎紫雖心中氣惱,但終是不敢輕易多事,她一向都是聰明人,還沒看明白把握好方向的,她會多觀望一陣。見童寂走了,她也走回自己的院子。
迎紫走後的樹林只剩百里尋清和迎華兩人。本來迎華以爲自己會像害怕和童寂單獨相處那樣,害怕和百里尋清獨處。可是眼見迎紫的身形漸漸消失不見,她不知不覺中長出了一口氣,心下放鬆下來。
百里尋清卻是有幾分氣惱:“你天生不會對男人心存防備,還是不把我當男人?”
迎華恭謹地垂着頭,不言語。
百里尋清冷笑:“你在別人面前都是伶牙俐齒的,就偏會對我裝啞巴。我最瞧不上你這點,你不用時時刻刻諷刺我把你一個堂堂大小姐變成現在這副乖巧的奴才樣!我若會內疚,你不如此,我依然會內疚。
迎華小聲問:“你會嗎?”
“不會。”
迎華心道:“不會就好,我不用你內疚。”她需要的他給不了,內疚有什麼用,只是多一個人心裡不好過罷了。
百里尋清問:“童寂和我說喜歡你,你怎麼說?”
“迎香喜歡他,我覺得他們如果能在一起……”
百里尋清不耐煩地打斷:“你管別人做什麼,我只問你喜不喜歡童寂。”
迎華不答他。
百里尋清又道:“你今日便想明白,如果你喜歡他,我便安排你們出莊。讓他帶你去一處離這裡遠遠的地方生活,再不要回莊。童寂這些年也學了些本事,不至於養活不了你。”
他說話時扇子搖得很快,將迎華鬢邊的碎髮都扇的飄了起來。他似乎覺得很礙眼,伸出修長的手指又重新幫她別回耳後。手指不經意觸到她的臉頰,隱隱能感覺到一些潮溼。她先前奔出來時滿臉的淚痕,雖立即就低下頭,迎紫都未必看到,但是他是看到的。
他心裡一痛,不知不覺便挨近過去,脣輕輕抵住她的額。曾幾何時,她比他都要高,此時他卻要低頭才能吻到她的額,他們真的都長大了。他記得他還曾許諾過長大了就娶她的。
他彷彿被針刺了一下,立即退開,冷冷道:“你看,男人對你無禮,你卻不懂反抗。你想清楚你是想要男人,還是真的喜歡童寂。如果你不是真的喜歡他,勸你早和他說清楚,省得讓他心存希望,傷的更深。我更不想看到上次那一幕,喜歡就乾脆投懷送抱,不喜歡索性就一把推開。”
迎華想,原來他也知道不喜歡就不要讓人心存希望!
她問:“如果童寂不娶我,那我以後是不是要在這山莊孤獨終老?”
百里尋清問:“你不想留在這裡?”
迎華答:“不想。”
百里尋清問:“爲什麼?”
迎華答:“你說的,不喜歡索性一把推開。凡事拖泥帶水總是不好的。”
這話說得沒頭沒腦,百里尋情卻似聽懂了,他點點頭:“如果你不喜歡童寂,也不想留在山莊,我會替你安排,你不必爲了些不得已的理由委屈自己。”
他在替她解決遇到的煩惱,可是……
迎華笑了笑,可是他這樣,卻造就了她最大的煩惱。
百里尋情此時一點自覺都沒有,他似乎心情變好了,對她和緩的笑:“你今日運氣好打碎了花瓶,我會說因你惹我生氣,罰你一個人露宿荒山。藉着這個機會,你今晚不用回莊,在外面透透氣。”
迎華道:“不就是要露宿荒山嗎?還是懲罰啊,怎是透氣?”
百里尋清道:“自是不同,兩個人在一起,你定不會害怕。我再帶你去一個好地方,不僅有處歇息,還有美酒佳餚。”
他極自然的過來拉她的手,時間彷彿一下子回到了五六年前。迎華乖乖地任他拉着,她沒有理由掙脫,她原本還以爲會被這雙溫暖的手牽一輩子的,此時只是久違。
他們穿過樹林,往更高的地方行去。兩人途經五年前的山洞都是匆匆一瞥,就繼續前行,默契的沒有說話。
又行了一段,另找到一個山洞,百里尋清拉她走了進去。洞壁有火把,顯然有人曾經來過。洞中還有几案,藤牀。案上有瓜果,案下有酒罈,石牀上有軟墊。
百里尋清道:“前幾日天氣悶熱,夜裡睡不着,便和童寂到後山來納涼,尋到了此處。當時什麼都沒有,便覺得山風陣陣很是解暑,捨不得走。後來我又陸續來過幾次,搬了些東西過來。你看怎麼樣?這也可以算一處別院了。”
他往几案前一坐,抓了個蘋果丟給迎華,“沒洗,湊合着吃。”然後把酒罈的封啓了,倒到一隻梨花盞裡,嗅了嗅,“酒也委實一般,湊合着喝。”一口飲盡。擡頭望着迎華,“女人也不算美,湊合着看。”
迎華半蹲下身,給他滿上酒,因兒時的親切感似乎回來了,順溜的接口道:“美的那個可惜被你趕走了。”
百里尋清端起碗再次一飲而盡,忽然道:“我從來不飲酒,你說喝多少會醉?”
迎華思忖了下道:“那兩盞就該醉了。”
百里尋清以手扶額:“這裡好燙,似有些暈了。”
迎華道:“你喝醉了,這裡不就只剩我一個人了,那還是罰我在深山面壁思過啊。”
百里尋清斜眼瞟她,脣邊噙了一絲壞笑,擡手抓住她的手臂一扯,她便跌入他的懷中。他端起酒碗湊到她的脣邊道:“那就一起喝醉,醉了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迎華乖乖地張口,她喝了,但是喝得很少,含在口裡沒有咽,然後扭身吐掉。她不想喝醉,也捨不得喝醉。這個夜晚一點都不可怕,外面繁星滿天,蟲鳴陣陣,身邊有溫熱的軀體緊緊擁着她,濃郁的酒香縈繞在鼻端,那個人雙頰泛紅,媚眼如絲,當真是個美人,她似怎麼看也看不夠。
百里尋清果真醉了,酒品還不好。一會湊脣過來胡亂在她臉上印幾口,一會又伏在她的肩頭大哭。多數時候說的話顛三倒四,沒人能聽懂。但也有幾句說得清楚明白,他說:“我想讓童寂對你好,但是我又怕你真的喜歡他,那樣我就像個被人拋棄的孩子。我不能娶你,你就走吧,只要我見不到你,就不知道你又喜歡了別人,就不會難受。”他好像還要說一個大秘密,神秘兮兮的,他說他因爲那個秘密太累了。可是一說到累,他就伏到案上,睡死過去。
走吧,是該走啊。
她將他挪到藤牀上,剛放開,要抽回手,百里尋清卻翻身抱住她的臂,拖過去當了枕頭。她沒有推開他,也陪着躺了上去,她告訴自己,因爲他醉了,也許她也醉了,如果天亮了,酒醒了,亦或者她壓根沒有醉,她都會推開的,會決絕的轉身離開,走得遠遠的,走到他看不到的地方。可是……既然醉了,就醉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