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凡站在一旁,看到從車上下來的那個男孩子,頓時也吃了一驚。他幾乎是下意識的就去站在他身邊的雙飛。
那個人默默的看着,不發一語,可餘凡卻看加他握着劍的手指緊緊收緊,關節都泛出白色。
餘凡知道他此時受到的刺激有多大。
李玉白在一旁開口:“莊主,您必定旅途勞動了吧?是先回房休息,還是先用晚膳?”
薛凌風看了看抱着他的腰不肯放手的男孩,輕聲問道:“小安,你餓不餓?”
“我餓。”男孩仰起臉,聲音很小。在這個陌生的地方,在這個他從未涉足過的山莊裡,薛凌風是他全部的依靠。
薛凌風很體貼的摸了摸他的頭,對李玉白吩咐道:“先用膳吧,送到我的房間裡面來。”
接着他又轉頭看着餘凡,“你也來。”
最後,他的目光纔在雙飛身上落下,但是隻是很輕的一瞥,便牽着身邊的男孩往莊裡去了。
餘凡領着雙飛去薛凌風的房間的時候,不住的偷偷看他,他想說點什麼,但是又不知道怎麼開口。
即使是個沒什麼關係的外人,他也能理解雙飛此刻心裡的感受。他知道這個男人有多愛薛凌風。
只從這個人爲了薛凌風,忍受那麼大的痛苦恢復武功就可以看出來,有好幾次,他都看見他忍得滿頭是汗。
雖然他對當過影衛的人也有偏見,但這份愛不論來自多麼卑微之處,也應該得到尊重。
到了薛凌風的住處,餘凡終於回頭看着他,“雙飛,要不你不要進去了。我會和莊主說清楚的。”
雙飛淡淡的搖了搖頭,“我沒事。”
還沒進薛凌風的房間,兩個人的笑聲就從裡面傳出來,然後是那個男孩子好奇的聲音:“這個好吃,像螃蟹的味道!”
雙飛只是聽着,默默的。
餘凡敲了敲門,得到薛凌風的許可後便和雙飛一起進去。
那兩個人原來是在吃飯,可是那男孩卻不坐在凳子上,而是趴在薛凌風背上,用手摟住他的脖子,只探出臉來小口的嘗薛凌風夾過來的東西。
如果覺得不好吃,他就立刻吐掉。
他們,顯然已經非常熟悉了,在一起的時間恐怕也不是一兩天。
薛凌風擡頭看見餘凡和雙飛進來,便把人從背上拉了下來。那男孩似乎很怕生,看到有人進來,也立刻不笑了,乖乖坐下來,安靜的自己吃東西。
薛凌風走到他們面前,先是看了看雙飛,然後又盯住餘凡,“這是怎麼回事?”
“我請歐陽大夫解開了我的穴道,是我自願做侍衛的。”雙飛替餘凡開的口。
“他想做你就讓他做?”薛凌風仍是看着餘凡。
“這個,莊主……”餘凡正想着怎麼說,雙飛的聲音就從後面傳過來。
“我求餘大人的,開始餘大人不同意,是沒辦法才答應我的,不關他的事。”
薛凌風終於把目光落回了雙飛身上,他上前一步,伸手拉起他的一隻手腕,用力把他頂到門上。
脈動一下一下的從手腕處傳到薛凌風的手指上,它們告訴他這個男人的穴道真的已經解開了,他又開始用那種傷身的武功。
“你怎麼忽然這麼能說了?”薛凌風盯着雙飛,將手腕壓過他的頭,“你以前怎麼就說不出個屁來?誰準你擅自解開穴道的?”
雙飛也看着他,但不再說話了。
“莊主,事情其實是這樣的……”餘凡插進話來,想要解釋,薛凌風回頭盯了他一眼,讓他閉嘴。
“怎麼又不說話了?嗯?我問你爲什麼要解開穴道?”
事情其實很簡單,答案也是那麼簡單。
就是因爲想讓自己變得對他有用,想能陪在他身邊幫到他。
如果不是因爲桌子邊上的那個人,雙飛就會這樣回答了,但是這樣的答案他已經沒法說出來,因爲前提已經改變了,“我就不想做個廢人,怎麼了?”
這句話說出來的語氣讓薛凌風立刻感到這個逆來順受的人似乎有點要和他對抗上的意思。
他微微眯起眼,看着他的新侍衛露出一個冷淡而充滿警告味的笑容。
“莊主,我吃飽了。”
這時,弱弱的聲音試探般的從桌子邊傳過來,彷彿是受到了驚嚇。
薛凌風鬆開了手,走到桌子邊,連聲音都變得溫柔了:“怎麼就吃飽了?你不是很餓嗎?”
雙飛看都沒看他們一眼,站在門邊,眼睛望着窗子外面。
餘凡見狀,立刻揖手向薛凌風告辭,“莊主,屬下不再打擾,告退了。”
薛凌風頭都不回過來,理也不理。
餘凡趕緊拉着雙飛出去了。回去的路上,他們沒再說過一句話。
蟠龍山莊裡的人很快都知道了,薛凌風這次尋回來的寶貝是一個人.
他幾乎天天和他的寶貝在一起。
他的寶貝叫小安,沒有姓,就和那個叫雙飛的影衛一樣。
莊裡的人傳言,小安是從江南過來的,所以沒有見過北方這麼大的冰雪,好奇得要命。薛凌風就每天都帶着他去爬雪山,觀雪景,在不就是在山下的城鎮上游逛。
在外人眼中,這個小安和薛凌風的那個影衛區別太大了,他們總是見他在笑,總是穿着大紅色的棉袍,像一團燃燒熱烈的火焰,但又長得如江南煙雨般的清秀俊美。
他們的結論只有一個:他比雙飛好看,人的漂亮果然是山外有山的。
轉眼,小安已經在蟠龍山莊裡待了半個月。
從最開始的陌生拘謹,到現在的隨便和熟悉。
他搬到了薛凌風的後院住,住在雙飛曾經住的那間房子裡。他和雙飛很不一樣,他和薛凌風的女人們混得很熟識,在薛凌風不在的時候,熱鬧的玩在一起。
唯一不理睬他的就是慕容璃。
作爲一個即將要遠嫁樓蘭的女孩子,她最不能忍受的就是新歡代替舊愛這種事情。
雙飛已經搬到了別處。
那是背山的一棟小屋,陽光總被高大的冷杉林擋住。
這棟木房已經多年不用。斑駁的木質牆角上長滿了深深淺淺的苔痕,被潔白的冰雪覆蓋。
實際上,這是他和薛凌風曾經一起生活過的地方。
當年薛凌風的二叔掌權的時候,他們就是被安排住在這裡,和薛凌風的奶媽一起,三個人生活。
莊裡人的認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這個男人失寵了。
事情也穿到了霍君耳朵裡,他只是隨便的冷笑了一下。既然那人已經不是影衛,他的命運如何還跟他有什麼關係。
“莊主,我就說過,一個影衛真的沒什麼太大意思,還是這個好。”
餘凡和薛凌風站在一起,看着小安在前面的雪地上彎着腰,低頭喂着到他腳邊來覓食的松鼠。
盈盈的笑,清秀美麗的面容,那火焰一般的身影,什麼時候都那麼奪人視線。薛凌風的目光一直就在他身上沒離開。
餘凡說着句話就是試探,他偷瞟了薛凌風半天,對方也沒做什麼反應,似乎是默認。餘凡便理解爲,薛凌風是承認這點了,他已經對那個不愛說愛,不愛笑的男人喪失興趣了。
晚上的時候,餘凡來到雙飛的住處,他正在換衣服,準備去給薛凌風守夜。
餘凡靠在門口,雙飛走過來給他行禮,“雙飛,你知道的,當了侍衛,做了蟠龍山莊裡的人,就不能再離開山莊半步。”
雙飛點點頭,這個規矩餘凡當時就告訴過他,而他也接受了,他就是那麼傻的爲了薛凌風放棄自己好不容易求來的自由。
“當時你說過不會後悔,現在呢?”
雙飛愣了一下,不再看餘凡,移開了目光。微弱的燭火倒映在他的眼睛裡,緩緩閃爍,竟像泛起的淚光。
餘凡見他不回答,也不逼他,只是沉聲說道:“莊主對小安很好,他沒對你這麼好過吧?”
是啊,他從來沒有這樣對自己好過吧。
他偶然的關心其實都讓自己感動不已,都讓他覺得他竟可以爲他做這麼多,現在才知道,這叫不比不知道。
“既然這樣,我不明白爲什麼莊主要替我受刑。”
餘凡看着雙飛,對方的眼睛裡一片迷茫,而他自己也無法回答這個問題。或許當時薛凌風是愛他的,現在不愛了。
這兩個人之間發生過什麼,他也知道得不多,但很顯然,這個男人的心裡還存着一絲希望。
“雙飛,我是想告訴你,如果你想走,我可以同意你離開蟠龍山莊。”
雙飛驚訝的擡頭,看着餘凡,從來沒有侍衛可以離開,就像影衛到死都不能離開主人。
“但是我有條件,在你離開的那一天,一定要發下重誓,以後不能再回蟠龍山莊半步,你和他此生此世永不再見。”
話一說完,餘凡已經看出來了雙飛的不解和震驚。
可他沒有任何的解釋,他做的一切都是爲了蟠龍山莊和莊主。他沒有告訴雙飛,薛凌風替他受刑之後,因爲傷得太重,現在只剩下三層功力;就像他不告訴薛凌風,雙飛爲了能離他近一些,能每天看見他,在雪地裡跪了兩個晚上求自己讓他當侍衛。
他覺得,這兩個人就該分開,沒什麼理由可講,因爲他們在一起不合適,總是彼此傷害。他相信命運也是這樣決定他們的,否則他們不會有這麼多磨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