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 73 章 櫻桃琥珀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林櫻桃和蔣嶠西在一起, 滿打滿算不到五十天。
要說不安全感, 有時也是會有的。
摩根士丹利香港部門2011年夏季實習生們在一起拍了幾張合照,被人發到了網上。林櫻桃在實驗高三18班的班級羣裡見到了。羣裡男生們在討論大投行的御姐都太漂亮, 女生們則說,蔣嶠西看著和高中時候一點兒沒變:「之前誰說他家境落魄去香港做家教了?」
「嗨,可能就是閒的沒事做做兼職。」
費林格在羣裡侃侃而談,說他前段時間剛去了一趟香港, 在中環摩根士丹利樓下終於見到了蔣嶠西:「他說他暫時不打算深造了, 未來幾年可能回大陸。」
有同學說,費林格,你把蔣嶠西拉進羣裡來啊, 都多少年沒見過他了。
費林格說:「我問了, 他在香港, 他沒微信。」
林櫻桃在手機上放大了那幾張合照。
時裝雜誌上說, 亞洲男人穿西裝,總容易顯得頭大身子小,比例不好, 傻氣得很。但蔣嶠西並不是這樣的。他以前上高中,穿最普通的藍白色校服, 身材高大, 英氣*人, 走到哪裡都引人注意。現在穿襯衫西褲, 站在一羣投行精英當中, 更是帥得離譜。
她在微信上問蔣嶠西:「你們實習結束了沒有?」
蔣嶠西沒回,可能還在忙工作。
到晚上了,蔣嶠西那張黑白照片頭像才跳出來。
他發給她一張圖片。
「這是什麼?」林櫻桃問。
「工資單。」他說。還發了一個酷酷抽菸的表情過來。
林櫻桃的託福成績出了,103分。她複習了好久,她第一時間告訴了蔣嶠西。
蔣嶠西說:「保持住,以後就能一起出去了。」
林櫻桃說:「一起去哪兒?」
蔣嶠西說:「無論想去哪兒,我們都能一起了。」
大四第一學期末,林櫻桃在北京西站的肯德基裡喝著可樂,擡眼見到了拖著箱子跟她同一趟車回省城的餘樵。
餘樵從加拿大回來,最大的特點是冬天都不穿羽絨服了,他穿了件衝鋒衣,一點兒不覺得冷。
「加拿大到底多冷啊?」林櫻桃說。
餘樵看她,說,飛機上更冷。
餘樵又說:「你在香港倒是挺暖和!」
「香港熱死人了!」林櫻桃轉頭看了一眼排隊的人,「你不去點啊?」
餘樵轉頭看了一眼這麼多人,搖頭。
他拿林櫻桃倒出來的薯條和J塊吃。
回家的高鐵上,林櫻桃和餘樵爭論起2000年在羣山那頓肯德基到底花了多少錢。
「辣堡加可樂就是十塊錢,」她堅持道,「杜尚你我,還有我爸爸,我們四個人去的。」
餘樵悠悠道:「十來年了,電建集團也沒漲多少工資啊。」
林櫻桃看了他一眼。林櫻桃一直不大清楚爸爸媽媽們發多少工資。
餘樵忽然說:「幸好我們這一批人都沒留在工地……」
羣山小飯桌羣在寒假之初約了一頓聚餐,秦野雲和她男朋友去日本旅遊了,沒來。
大四了,每個人都在爲了未來焦頭爛額。
杜尚本科要讀五年,他邊吃羊R泡饃,邊吐槽畢業之後還要規培三年,去給人當廉價勞動力:「不行,明年還是得考研。」
餘樵在準備東航的面試,蔡方元說:「去東航啊?」
「基地近啊。」餘樵說。
林櫻桃吃著籤子上的小羊R,對杜尚說:「我看新聞,現在醫鬧好嚴重啊,你去了醫院小心一點啊。」
杜尚說:「嗨,我就算去了我也躲後面,我都當了醫生了總不能再捱揍了吧!」
林櫻桃拿出手機,所有人坐在一起拍了張合影。林櫻桃把照片發給了蔣嶠西,還沒等到他回覆,蔡方元突然從對面問:「哎林櫻桃,你們啥時候結婚?」
林櫻桃擡起頭,一愣:「啊?」
她這個反應惹得三個男生都笑。杜尚看蔡方元:「你瞎問什麼啊,櫻桃纔多大啊。」
蔡方元納悶了,一放羊R籤子:「誒,蔣嶠西去年寒假就跟我說他要給你求婚了,這都一年了還沒求啊?」
林櫻桃的臉一下子漲得通紅。
2012年,林櫻桃第二次在香港過年。她在機場快線上抱著蔣嶠西問他,如果2012年世界末日了怎麼辦。
蔣嶠西摸著她的頭髮,讓她的臉靠在他胸口:「那就少留下點遺憾吧。」
蔣嶠西寒假還要實習,但他也許是和主管談好了,這兩週,他天天按時下班,只是夜裡經常在家工作。林櫻桃有時半夜醒了,穿著吊帶睡裙坐起來,看到蔣嶠西還坐在餐桌邊,背對著她埋頭看數據。
林櫻桃下了牀,穿上拖鞋。她走到他背後,覺得好心疼。
她從背後抱住他的脖子。
蔣嶠西敲鍵盤的手一頓,他脖子垂著,他伸手握住了林櫻桃抱他的手,然後感覺有輕柔的吻從旁邊蹭在他的臉頰上。
分開三個月,每次重逢後的第一次親熱,林櫻桃都會覺得疼。她不知道是因爲她的身體至今仍難適應蔣嶠西的尺寸,還是蔣嶠西和她分開這麼久,再加上工作壓力又大,常常容易過火。
她蜷縮在被窩裡,翻蔣嶠西考cpa用的書。她問蔣嶠西,cpa和cfa有什麼區別。
蔣嶠西衝完澡,坐進了被窩裡。他手指修長,最後檢查了一遍手機郵箱,他拿走了林櫻桃手裡的書,關了牀頭燈,把林櫻桃摟到他懷裡:「我們家傷患,早點兒睡覺。」
林櫻桃在黑暗中睜著眼,臉貼在他胸口,過了一會兒才問:「你真睡了呀?」
蔣嶠西閉著眼笑了:「櫻桃,看你難受,別惹我了。」
週日,蔣嶠西從公司回來,和林櫻桃一起去了趟醫院。
堂哥正坐在輪椅上,和幾個來探望他的老同學一起打橋牌。他的手指還是不太靈活,堂哥自己認爲,打橋牌能鍛鍊他的腦部活動能力,還能增強手指的敏感度。
蔣嶠西站在病房門口,解開了西裝釦子,手揣進口袋裡。他無奈對林櫻桃道:「他就是喜歡打牌。」
堂哥見蔣嶠西帶著小林妹妹一起來了。他放下牌,非常高興,現場請同學拿過來助行器,給小林妹妹演示了一下怎麼用助行器下牀走路。蔣嶠西在門外看著,忍不住進去伸手扶了他一把。
「好好練了沒有,」蔣嶠西把踉蹌的堂哥重新扶回輪椅上,他擡眼問他,「是不是光打牌了。」
堂哥很不耐煩,對林櫻桃抱怨蔣嶠西,說這個小堂弟自從開始實習拿投行工資了,就再也不像以前那樣可愛了。
「就會耍帥扮酷!還沒有大學畢業,有什麼好裝大人!」
林櫻桃笑道:「堂哥我也這麼覺得!」
蔣嶠西站在一邊,聽著他們倆的控訴,笑得頗無奈。
堂嫂說:「就是要有嶠西管著你!不然你天天只知道玩牌!」
堂哥擡起眼看老婆,可憐道:「都三年沒有玩過了。」他又看林櫻桃,一臉的「妹妹,你看我多麼慘」。
以前,蔣嶠西沒有了堂哥,他生活中的很多東西好像就無法消化了。他嚴重依賴著這位「人生導師」,到了沒有他就會止步不前,失去方向的地步。
而現在,他自己成長起來了。他比堂哥小十六歲,卻反過來成爲了堂哥堅持復健的信念和支柱了。
林櫻桃坐在沙發上,她看著蔣嶠西捲起襯衫的袖口,彎下腰,陪堂哥用助行器鍛鍊。蔣嶠西不叫他「哥」了,他叫他「蔣若誠」,同輩一般,要他必須堅持。
堂嫂給了林櫻桃一把家裡的鑰匙。林櫻桃趁週一去了,她提著從超市買的紅糖和棗粒,用堂嫂家的蒸籠蒸媽媽教給她的棗面饅頭。
她留了一飯盒放在了堂嫂家。
蔣嶠西下班回來,看到林櫻桃坐在餐桌邊等他,桌上一盤子裡擺了四個被揉得圓滾滾的小饅頭,像四隻小兔子,還被劃出了兔耳的形狀。
除夕那天早晨,蔣嶠西去了一趟公司,上午就回來了。林櫻桃有點賴牀,她還躺在被窩裡,看著他扯了扯領帶,低下頭來,她被他壓住了,被他埋頭聞她脖子裡的氣味。
林櫻桃撒嬌說:「別鬧啦,爸爸媽媽要和我們視頻了。」
省城下雪了。林櫻桃靠在蔣嶠西身邊坐,皺起眉看電腦裡,她根本看不到爸爸媽媽的臉了,只能看到窗外搖搖晃晃的大雪花。
林櫻桃說:「爸爸,媽媽,我要和你們說話!」
林爸爸卻在畫面外說:「嶠西是不是很久沒見過雪了啊!你看,今天下得真大啊!」
林櫻桃坐著,感覺蔣嶠西的手從背後輕輕摟住她了。
「是啊林叔叔,」蔣嶠西笑著,擡高聲音說,「你和阿姨這幾天出門要小心一點啊!」
林媽媽在鏡頭邊說:「還出什麼門呀,太冷啦。」
林櫻桃說:「爸爸!蔣嶠西又不是沒在電視上見過雪花,你快把窗戶關上,我看著都冷了!」
林櫻桃抱著蔣嶠西的肩膀。和爸爸媽媽說完了話,林櫻桃靠在蔣嶠西摟她的懷裡,皺著眉說:「爸爸好傻啊。」
蔣嶠西低頭親她的嘴脣,說:「你不是很喜歡林叔叔嗎。」
林櫻桃擡眼看他:「爸爸有時候就像小孩一樣。」
這一天是2012年1月22日,林櫻桃忽然意識到,還有一個多月就到蔣嶠西的生日了。
她說:「我要是能在香港多留一個月就好了。」
蔣嶠西說:「怎麼了。」
林櫻桃說:「再過一個月,就到你22歲生日了啊。」
蔣嶠西眨了眨眼,他忽然說:「是啊,我快二十二了。」
他低下眼,看林櫻桃。
林櫻桃坐在他懷裡,被他看得有點發毛了。